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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旅客匆忙地从车窗上跳下,呼儿唤女,奔向在站头那头等候的亲人。衣衫褴褛的人肩扛手提着行囊与背包,嘴里还叼着车票,朝车门涌来。戴红袖章的客运员拿着棒子、竹篙,在猛吹哨子。这里没有沿着车门挤来挤去的孩子。那句神秘的咒语藏在每一个上下火车旅客们的心中。两个面目黝黑的农民模样的人手中高举着加了水的方便面,边吃边跑边笑,似乎在比赛。一对在站台上相拥相抱的恋人互相为对方淌下清澈的眼泪。一个头上包着毛巾的大妈拼命地朝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背包里塞鸡蛋、红枣、白糖。
火车一辆辆进站,一辆辆出站。它带走一些故事,带来一些故事。这是一个空间固定不变、火车定时开出的地方。它改变了人们对世界的看法,至少改变了人们对自己所生活的这个尘世的看法。人们因此拥有了想像,这是他们生活的蜜糖。
当开往北京的火车车轮开始转动,明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笑容出来了。赵根也情不自禁微笑,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一直压在肩膀上的看不见的枷锁在车轮咣当一下时被卸掉,而一双翅膀却在那个地方长了出来。赵根原本悬挂在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缓缓落下,身子一点点变得轻盈,都想欢叫出声,忍不住把手伸出窗外。浓浓夜色稠得像水。风扑过来。在夜色里,伸出窗外的手是一只自由的鱼。
明希说,你后悔吗?或许我们又要挨饿了。
赵根把明希的头搂入怀里,傻孩子,只要这辈子能与你在一起,有什么可后悔的?睡吧。
空气中有着草木与汗水的味道,赵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快亮的时候,明希醒了。
天幕白里泛青。山峰、丘陵、与田野,慢慢显现出轻重不一的线条。清寂的光笼罩于上,生出庄严肃穆。一团团树木在远处缓慢地移动,移向更远的地方。近处的枯草如已褪去暗黑皮毛的兽,自巨大的火车旁边惊惶蹿过。铁轨边时不时掠过几棵挂满破塑料袋的枯树。早起的农人在田间拄着锄头打量着这辆钢铁怪物。赵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耳中恍恍惚惚听到周落夜的声音。赵根轻轻说道,明希,你知道火车上装的是什么吗?
明希揉揉惺松睡眼,是我们。也只有我们。
赵根说,火车上装的是春天的野花、夏天的彩虹、秋天的果实、冬天的白雪。
明希哈哈大笑,赵根,你真傻啊。
明希的目光瞟向窗外,突然尖叫起来,你看,马,天上有一匹马。明希的脸庞透出一种亮,欢悦跳跃,手指亟不及待地敲击车玻璃窗,看,你看,马,比天空还要大的马。
天上果然有一匹马,完全不在意那些在泥土中生活的人们的打量。腿长蹄阔,身刚形健。这马或是徐悲鸿泼下的墨。轮廓神态桀骜不驯。鬃飞蹄扬,肌肉骨骼炸起金石之音。
天上只有一块云,只有这匹恢宏的马。茫茫天地,都是这马蹄下的尘。
明希抿紧了唇。唇线是一条弯弯的向上翘的弧。
赵根目不转睛。
这马在天上奔走,于万千山峰之巅,踏出点点晨曦。那组成肌肉的浓浓淡淡的墨色在地平线上跃起的太阳的照耀下,开始燃烧,像火焰一样。这马赫然已经成为一匹火红色的胁生双翼的汗血宝马。明希的眼睛愈发地亮,嘴巴张开,用很轻的声音在说,它在飞。
是的,它在飞,因为它是梦。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梦。不管是壁立千仞的山,还是喧嚣的万丈红尘。赵根接口轻轻说道,没在意身边人的视线。这话很矫情,赵根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出口。几秒钟后,赵根看见车厢内所有的旅客,都纷纷扭头往窗外望去。
看啊,那真的是一匹马。一匹在天上飞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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