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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工作证,介绍信。”姚厂长一副出门在外求人办事的样子。
许主任认真审看。
姚厂长要求看举报信。
许主任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掏出,递给他。
我们一起伏过身伸头探脑把姚厂长团团围在中心。那是份电脑打印的举报信。姚厂长把盖有公章的信纸从包里取出,进行对比,两个章大小一样,但字间距有差别。全部希望寄托在姚厂长那张嘴上了。
姚厂长肯定而又气愤地说:“我声明,这举报信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举报过,从登记公章使用上,也没有任何记录。”
金玫趁机说:“这是我们的‘爽飞燕’,您不是也带你们的样品了吗,您给对比认定一下。”
姚厂长演戏在我们之上,没搭理金玫,对许主任说:“这举报信我得复印一份,到公安局报案。”
许主任叫一个人过来,安排他复印一份。
金玫再次请求说:“您帮我们认定一下,是正牌还是假冒?”姚厂长装模作样地一一对比,肯定地说:“绝对正牌。”
许主任摆了一下手:“这是两回事,举报信的事,我管不了,人家可以报案,这是人家的权利。这与假冒问题是两回事。”
真是太公开的荒唐了!我说:“他的举报信厂家已认定是假的,那么举报的内容当然也是假的。”
“两回事。”他还肯定地说。
“许主任,你说说怎么两回事?”我尽量用尊重的态度问。
“举报信是真是假,现在只能是个假定,因为这还要由公安机关说了算。”
“那这货的事?”我感到不妙。
“我说是两回事。”他坚持自己的逻辑。
“我们被陷害了。”
“也许你们被陷害,也许不是,这得由厂家认定。”
姚厂长重又被提起,挺权威地笑道:“他们的东西和我们的一样,是正品。还有,你看看……”
许主任只是象征性地溜了一眼:“你这样下结论是不是有点轻率?”
姚厂长不明其意:“你不是让我认定吗?”
“我是让你认定了,可你并不能代表厂家。”
姚厂长摸了摸头,更不懂了,他看我们,好像寻找支持似的。我的脑中突然飞过一片疑云,难道这堂堂姚厂长也是假的?姚厂长愣过之后说:“许主任,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这话明白得很。你吧,人是厂家的,这我信,可你不具备认定资格,不能你说真就真,你说假就假吧。”
“我是厂里委派来处理这档事的。当然由我说了算。”
“这会你说是真的,是正牌,如果你说是假冒呢?”
“如果我说是假冒,那就是假冒。”
“那不行,这事不能你一人说了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把他们的样货拿走,回厂里,由单位认定,出具证明加盖公章。你带公章了吗?”
“公章怎么能随便带?”
“我这人办事的作风是,不留隐患。你说是真的,我放行了,公安局那边抓了人审,没什么事——这是很可能的——那不就是我的失职了?”
“噢,明白了,明白了,你是怕我和他们串通?”
“我可没有这意思。”
付龙祥眼看着进了意料之外的怪圈,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于是插话:“许主任,你的意思是,公安局抓到人,就算是能证明是假的举报信,你也不会放我们的货,只有厂家的人把带有公章的证明给你,才能证明?”
“可以这么说。举报信可能是假的,可你的货也可能是假的呀。毒攻毒、错中错、黑吃黑的事我见多了。这就是我刚才一再说的:两回事。”
“那他们回去,开证明,又得一段时间,我们的货就这么扣着,损失可怎么办?”
“如果你们真是假冒,我放了货,办我个渎职怎么办?”
“必须厂家的证明吗?”
“必须。”他不容置疑地正告我们,他用这种口气是要我们不要再抱什么侥幸了,这是他的领地,别人休想给他讲什么道理。因为他舌头底下装着更多的比道理更厉害的东西。
我们出了办公室回到宾馆房间,琢磨着许主任饶有趣味的逻辑。表面上看,他是荒唐的,实质上他又是正确的。我们四天来的全部希望被他的逻辑击破了。对比之下我们觉得自己简单可笑。过一会姚厂长也来了,他很有经验:“都听出来了吧?他这人是被买通了。”
金玫直骂:“王八蛋!我们这里等四天,心想您一来就好了。”
姚厂长挨着她坐下,摆出一副“那是常理上的事”的样子。他说:“以我的看法,你们也找人,该花钱还得花钱。这年头,别想用事实说话,也别想讲什么臭道理,就是钱。有钱买权。上面有人吗?有人赶快花钱,买了权,你也搞腐败,搞大腐败,用腐败惩治腐败。”姚厂长替我们出主意。
金玫问:“真的要这样吗?”
“有大腐败吗?”
金玫看看我。
姚厂长又替我们分析了形势,然后起身:“情况就是这样,我公务在身,得去公安局报案。”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不过,我从那狗主任态度看出来了,我的希望也不大,报了案也就他妈的报了。你们想想,那个帝城代理是本地人,什么路子没有?抓了人,也会放,再说,他说不是他们,说不知道这事,你怎么办?”
“那不会吧?”
“太会了!他们以我们厂的名义,又不是以帝城代理的名义,你凭什么证据抓人家?”
金玫叹道:“我的天,这事弄半天成无头案了?”
“我得走了。有什么消息多联系。”姚厂长给我们一一发了名片。
“你别走,别走,你去抓人,我们的货的认定问题怎么办?你要在帝城待几天?”
付龙祥追到门外拉着他说。
“这很难说,看抓人的情况了。”
“能不能这样,你把我的样品以最快的方法发回厂里,由那边的人认定,再特快专递过来。要不我们可真陪不起时间。”
“那哪成?万万使不得,”姚厂长双手在胸前一阵乱摆,“你想想,我是来为厂里办事的,我一寄,那就与厂里没关系了,那是为你们服务的。厂里一定以为我是你们的人,拿了不少好处,绝对这个结论。可天地良心,大家是朋友,我什么好处都没有。”
“我们给你好处。”我说。
“看看,你这话说哪了?我是不能让厂里疑心,一疑心,他们可能连认定的事都不管了。我们一次性把销售权卖给全国总代理,反正是要找总代理算账。从程序上,厂里不会与你们发生关系。”
姚厂长匆匆走了,我们的希望破灭了。屋里的四个人谁也不说话,我们不知还能说什么。是的,我们撞上腐败了。我们在社会上都闯荡多年,深知这种腐败的威力。往往一件看似容易的事,一旦撞上腐败,你就进入了迷宫和迷宫里的泥潭。
小东说:“大腐败?省工商局的王处长我看还得再联系,看有没希望让大腐败打小腐败。”
付龙祥悲观地说:“我看没戏。你想人家本地人,又干这行,什么关系没有?我们在中州都能有人和他们攀上关系,人家本地人不定有多少人呢。弄不好,咱们找的这个王处长还是他亲哥呢。”“试试吧,总不能坐以待毙。”金玫又给那个王处长办公室打电话。那边的人接着让等一会儿,半分钟那人又来说,王处长不在,不知去哪了。
“他是躲我们,可能在帮忙过程中,知道了谁谁的关系而无能为力,只好回避。”
付龙祥作着可能无中生有却令人信服的分析。
这时我的思想跑到与案子无关的事上去了。我又在想,这就是我的命,总是一个意外跟着一个意外,戏剧性的人物,几天来,我盼望这一刻,可命运就这样,非让它像个连续剧那样往下演。
停了好大一会儿,他们突然停下话,集体打量我,我这才被唤回来。金玫问我在想什么。我眨巴下眼问:“你看他像不像姚文元?”
第三部分可憎的表演
予沐渴望见那个女人。
她知道亚当有一些异性朋友,他们大都不会有较长的交往。这些女人,像是电视剧里的配角人物,总是伴着某些事情的开始而淡入,又伴着某些事情的结束而淡出。偶尔,他们夫妻俩谈及这个话题,亚当总是开玩笑,他说:“我这个客栈是不留宿的。”他再摆出自己的挑剔。予沐当时也没把那个叫金玫的女人当回事。她相信,她会和那些女人一样,自然而然地消失。
直到去年年底,她才从亚当的身上嗅到情感外泄的气息,那是一个人情感炽热而受到伤害在脸上的呈现,他当时的托词是生意出了点问题,“破了几瓶酒”。但作为妻子,直觉的弦发出颤音:一定有个女人在起作用。只是无法搞清这个女人是新认识的还是过去的某一个?他以销售保健酒为幌子,谁也难以辨别外出两天是跑生意还是和女人幽会。又有谁能划开情绪低沉或者亢奋,是生意亏赢还是与一个女人的情感纠葛之间的界限呢?如果没有生意,予沐会从一个深夜醉醺醺地归来,胡言乱语,或是一早晨少言消沉,辨明在丈夫身上是否发生了情变。可是,现在分不清了。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将自己的一切,一古脑全推到生意的头上。结果,几个月过去,当她终于在怀疑和焦虑的反复叠变中,认定他在和一个女人相爱了,他们的情感已飙升到如火如荼的程度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再发觉不了,那不是个傻子吗?
关于和那个女人见面,她又考虑了两天,见面是不容动摇,只是以什么方式和什么态度以及说些什么的问题。最后,她确定以打电话的方式。以什么口气呢?这又叫她踌躇了好长时间。太强硬,以受伤害的妻子怒斥,人家会关机,或者是蓄意报复反而和亚当加深来往;要是态度平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不太好,如果那个女人陷得很深,已被情感燃烧着,又怎么会和自己讲理呢?热恋中的人对别人是没有同情心的。再说,亚当为那个女人达到了痴迷的地步,也证明那个女人值得他这样做。
予沐是通过亚当这面镜子去映照那个女人的。
这天下午,她在家里作最后的考虑,歪在沙发上看着那些家具发呆,它们仿佛是懂人性的木器,在孤独的逆境中,给她以沉默有力的援助。为了和那个女人交谈,她演示了好几次,拿起电话,拨了号码,等拨到最后一位号码,手停了下来。奇怪的是,她以为准备成熟,当最后决定打电话时,反而没了底,看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果,这种恐惧不安的心理反倒促使她抓起了电话,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凭什么在乎她?应该恐惧和害羞的是她!
她抓着电话,快速地拨了中州那个8字头的电话。嘀——嘀——嘀,她屏息静气听着清晰又模糊的声音,脑中一片红色空白,没人接,她松了口气。稍后,她又拨了那个女人的手机。嘀,只一声,手机开了,那个女人轻柔的声音里含着忧伤:“喂!哪位?”
予沐命令自己沉住气:“你是金玫吧?”
“是,你哪位?”
“我是亚当的爱人。”她话音刚落,顿感从未有过的从容和自信。那种杂乱无章的情绪一扫而光,她对自己这种意外的平静非常满意。她相信这次交锋一定会成功。
“哦,”那边迟疑而紧张,“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电话,你我都很清楚。我有些话要说,又不能说什么,但这个电话还是要打。我想你会明白吧?”
“……”
“我只能抱怨亚当,只能把一切问题定在他身上。我不好说你,我只想,我知道了一些情况,所以打了这个电话……”予沐在这时候才突然感到这个电话有个必然出现的梗阻,她不能在没有明证的情况下,说那个女人和亚当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不能说,甚至不能暗示,那么,失去了这个基础,你就无法继续打这个电话。这一点,她事先并没想成熟。只有在通话,一句句说的过程中,才能真切地感到。她提醒自己,每一句都不能显出自己的这个短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