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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这辈子是不大可能见到他的了,”母亲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但我会求菩萨保佑那孩子好好的,就象我求菩萨保佑你一样,上辈人的恩怨没有理由强加到你们这代人身上,就算你们永不相认,也不要自相残杀……”
“妈……”
“川儿,过去的事情妈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无论我们过去吃了多少苦,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嘛,如果还沉浸在对过去的仇恨里,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母亲的情绪显得有点激动,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虽然妈眼睛是看不见,但我心里有感觉,你在做妈不愿意看到的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川儿,放弃吧,无论你现在在做什么,你都要放弃,你是我的儿子,妈不希望你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如果做了,你就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再见你……”
秦川没出声。
“他是你的兄弟啊!”这是母亲最后扔给他的话。兄弟!她格外加重了语气。
秦川一个人默默离开了四合院。
一路上,他都在想母亲的话。可是回到公寓,面对空荡荡的家,他又陷入思想的囚笼出不来了,本来他还想告诉母亲他见到了父亲的事,看到母亲那么愤怒,他说不出来了。事实上也没什么好说的,见到了就见到了,父亲比朱道枫还容易引发他内心的潮起云涌,很和善很亲切,却又透着威严,尤其他跟父亲面对面侃侃而谈的时候,那个精神异常活跃的中年男人总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尽管他应该算老人,可样子没法归到老人的行列),可能是秦川的样子多少触动了他什么,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秦川,眼神中充满着疑惑和赞赏。他对秦川的印象相当好。
而秦川却没法对那男人的印象好起来,虽然是那么慈祥,可一想到母亲和自己所受过的苦,他就没法让自己的心态平和,当年母亲离家出走的时候,那男人不是不知道母亲已身怀六甲,可是他却不闻不问,继续过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就凭这点,秦川没有断不会放弃这仇恨,
晚上,繁羽来到了公寓。是秦川约她来的。
“标书呢?”秦川开口直奔主题,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你的眼里就只有标书吗?”繁羽怯生生的,即使不满,也不敢大声说出来。
秦川打量着她,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庸俗的装束,实在引不起男人的兴趣,尽管他已经大半年没碰过女人,面对繁羽,他还是很难有冲动的情绪。但他不能表露出来,他需要这个女人为他做事,于是他露了个对繁羽来说很难得的笑脸,“时间紧迫嘛,你应该可以理解的。”他笑着说。
“秦川,我好怕……”繁羽抱着手袋绻在沙发里全身都在发抖,“我们这么做实在太要不得了,他人很好的,对我很好,对周围的人都好,你为什么要害他啊?”
“废话少说!”秦川的笑容说没就没了,正色道,“你是怕丢掉工作吗?这有什么关系,事成之后我养着你就是,我又不是没养过你,我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不是这个意思,我要的不是这个,哪里没口饭吃呢,我是觉得我们太没良心,干嘛要去陷害好人呢,而且还是帮着日本人……”繁羽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秦川“哼”了声,冷笑道,“良心?你觉得就凭你配讲良心两个字吗?你忘了三年前你是怎么背着水犹寒丢掉自己良心的?”
一句话让繁羽哑口无言。
“好好做你的事,我不会亏待你,如果想留在我身边,就必须听我的。”秦川的语气又缓和了些,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说,“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肯定有我的理由,这个理由跟你没关系,当然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呢?”
啊,被他搂着的感觉真好,繁羽立即又晕头转向了,什么良心、道德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实在没有能力拒绝这个男人,一点点的亲密,都让她幸福得找不着北。而当秦川说要她留下来过夜时,她简直要昏厥了,自从搬出公寓,他就从未要她留下来过夜,尽管每夜她都梦到他。
其实秦川要她留下来除了是为了哄哄她,也是因为自己确实有需要,象他这三十当口的年纪,正是精力充沛血气正旺的时候,身边没个女人总归是不正常的。虽然他对她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性和爱可以分得很清楚,即使他对这个女人在情感上毫无感觉,可脱光了衣服躺在身边的时候,他的生理当然不会是毫无反应的,而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若突然出现另一个女人的脸,那就不仅仅是反应了,简直如千年的死火山瞬间觉醒,积蓄的能量一触即发,不可收拾……他惊呆了,当从最高的顶峰跌落下来的时候,他惊得好半天动都不敢动,繁羽也是吓得僵住了,她从未见他这么冲动过,象头咆哮的狮子,跟以往的应付了事相比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但她喜欢这感觉啊,心甘情愿被他占有,被他撕碎,狂风暴雨般的热烈,只此一次,足够她在孤独煎熬的日子里享用很久。
可是秦川却不是这一次,天快亮的时候,半梦半醒间,他一翻身又将繁羽压在了身下,又是一次狂风暴雨,繁羽疼痛的却是愉悦的呻吟声伴随着他的喘息声很久都没有平息,脑子里还是另一个女人的脸,把身下的繁羽也当成了那个女人,这毁灭性的刺激让他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中难以自拔,水犹寒,他在心里叫出了她的名字。
早上,繁羽走了,他还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发呆。对面的沙发是空的,可是几个月前的某天,沙发上坐着的就是水犹寒,或者说是谷幽兰。她从梓园跑出来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出来,没问,也不敢问。因为到公园接她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哆嗦着把话说得很明白:“什么……都别问,我什么也不会说。”
她跑出来的当晚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冻得一张脸发青。
随后,幽兰就去了北京。在机场,她显得很紧张,东张西望,象只受惊的小鹿惶恐不已,秦川问她去了北京还回不回来,她茫然不知所措,答非所问。她当时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缩在大衣里瑟瑟地发抖,脸色苍白,深邃的眼睛泛滥着悲伤,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临上飞机时她跟他说。
可是除了两个月前的那个电话,他一直没等到她的消息。自从那次在游轮上重逢后,他们就一直有电话联络,他几次约她出来见面,都被她拒绝了。不过当时可以理解,她住在梓园,到哪朱道枫都是跟着的,肯定不方便出来见他。她对他来说,始终是个谜,三年前,她蒙着面纱走入他视线的时候,这个谜就在他生命里落了根,只是这谜未免太深奥,来无踪去无影,跟她小说里的文字一样,象个幽灵,玄妙得不着边际。
两个月前,她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要他速到北京,说是有东西交给他。这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放下手里紧要的工作当天就飞到了北京,在这个世上,能支配他行为和大脑的除了母亲,恐怕就只有幽兰了。他想都没想过要拒绝,心甘情愿为她奔波劳累。
在酒店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她更加憔悴不堪,瘦得只剩把骨头了,空洞的眼神,哀绝的表情,好象是刚从地窖里爬出来一样,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她身上的寒气。
她交给他的东西是一大撂手稿。原来消失这几个月她是在写小说!她把手稿交给他的时候眼泪又泛滥成灾,好象给的不是手稿,而是她的骨肉至亲。
“请无论如何要将这本书出版。”她用从未有过的恳求的语气说。
当天晚上,他在酒店房间里一宿没睡,仔细阅读那份手稿,不愧是水犹寒,出手不凡,文字功夫比几年前更加炉火纯青,这样的书稿出版还会有什么问题吗?可是看完稿子后,他震惊得快呼吸不上来,谋杀的故事,正如三年前她告诉过他的,她要写一个谋杀的故事,毫无疑问,她达成所愿了!
决不是虚构!他也是从文的人,也是写书的,情节或许可以凭空编造,可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情感却是编不出来的,仇恨、迷惑、彷徨、悲伤、绝望……这情感不正是他所拥有的吗?她跟他一样,心里也有个死也解不开的结?
而看到小说结局的时候,他就不是快呼吸不上来了,他的心狂跳不止,就象谜底突然被揭开一样,忽然就明白她要谋杀的那个人就是朱道枫,因为就在她从梓园跑出来的两天后,通过牧文,他得知朱道枫差点被身边的人谋害,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他当时在外地开会,回来后去看过朱道枫两次,从而在梓园遇见他的父亲。他做梦也没想到谋害朱道枫的人就是幽兰,小说里写到的情节跟朱道枫被谋害的经过如出一辙,难怪她要从梓园跑出来,杀了人能不跑吗?至于她知不知道朱道枫死没有,这个他也没把握,应该不知道,否则她不会这么战战兢兢,虚弱得象个久治不愈的病人,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去杀人,更不简单了,而把杀人的经历写成小说,恐怕除了水犹寒,没人能做到。
次日早上,他约她喝早茶。两人有了一次短暂的对话。
他问她:“小说写了多长时间?”
“有一段时间了。”她回答说。
“这就是三年前你跟我说的那个谋杀的故事?”
“嗯。”
“写得很好,身临其境的感觉。”
“可以出版吗?”
“这还是问题吗?”
“那就好。”
“幽兰,”他目光炯炯地盯住她说,“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
“作为读者,你只需要看这故事,而不是追究故事的真假。”
“你在逃避……”
她低下头没看他,“随你怎么想。”
“你对我来说真是个谜,”他点根烟,长长的叹口气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
“你不知道比较好。”
“不是这样的,幽兰,作为一个男人,对某个女人动心,明知道对方不会给自己机会,总还是抱着希望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肯定明白,你是写书的怎么会不明白?你在书里说,这个世上最残酷最无坚不摧的武器就是爱情,女主人公用爱杀死了她要杀的人,昨晚我想了一夜,真有点羡慕那个被女主人公用爱杀死的男人,无论怎么样,他得到了她的爱……”
她愣愣地看着他……
“幽兰,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成为你的书中人,哪怕是配角……”
“这个游戏不好玩,而且已经结束了。”
“小说已经结束了,你的生活呢?”
“秦川,别太靠近我,你是个好人,我不想把你也带进坟墓。”
“你的生活就是坟墓吗?”
“我就是从坟墓中走出来的,你不知道吗?”
秦川也愣愣地看着她,“幽兰……”
“你没有闻到我身上的死亡气息吗?”她突然两眼放光,象个幽灵似的对他露出了冷冷的笑容,“秦川,我是从地下室里爬出来的鬼,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仍然是个鬼,这么多年我一直就是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原以为杀了那个人我会做回人,可是没想到,我现在不仅做不回人,连做鬼都这么痛苦绝望,永世不得超生……”
“幽兰,杀人这种事情不好玩,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
“我宁愿这一切都是玩笑,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个玩笑……”
“别这样,求你别这样,我不问了,幽兰,我什么都不问了,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害怕……”秦川始终没放开她的手,“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强求了,只想静静地陪在你身边。”
“繁羽呢?”她忽然问。去北京之前,她已经知道了秦川跟繁羽生活过三年的事,是他主动告诉她的。至于后来两人为什么分开,又为什么还有来往,秦川没说,感觉她对繁羽的兴趣不大,不太愿意谈及她。三年前的那件事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完全淡忘。可是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提起繁羽?显然是为了提醒秦川,你已经有了女人,不要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秦川很想跟她解释,但她好象并不想了解更多,用完早餐就回了使馆区的公寓。她住在使馆区,那里都是外国人居住的地方,不知道她怎么会住那里。难道她有朋友或亲戚是外国人?
秦川对此还是一无所知,她就是这样,永远只给他半张脸,她从不让他看到她的全部,能把这么重要的小说稿给他,就已经是很信任他了。秦川深知这一点,所以从北京一回来就马上帮她联系出版社,水犹寒这名字虽然已经消失了三年,但毫无疑问还是相当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