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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微带挑衅的表情，我郁结不已，脑袋里清醒地想着应该赶紧离开这间屋子，双腿却如同被灌了铅一般，丝毫都移不开。见我没动，四爷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不然，你陪我一起回府去？都这些天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弘历？”我愣住，心口闷闷的，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见了又能如何，他有姐姐和四福晋照顾，我没什么好牵挂的。”听了我的回答，他微微一怔，叹了口气，走过来握住我双肩，坚定地说道：“雪落，你再给我几年时间，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肯定会团聚的。”我心一沉，顿时明白过来，他所谓的几年时间，应该就是暗指他夺得天下的时间。他会有这样的心思，我不是不理解，可是，他却是依旧没明白，我想要的简单幸福，即使他做了皇帝，也未必能给。于是，我兀自轻笑了笑，定定地凝望着他，说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到那时候，我会愿意？”他却是淡淡牵了牵嘴角，自信满满地在我耳边柔声说道：“直觉。因为，我相信，你心里还有我！”一阵暖流猛地穿透我的心脏，我倒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慌乱地移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不知所措地咬着嘴唇。他却是笑着替我捋了捋额前的乱发，宠溺着说道：“瞧你这反应，在我面前，你还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可不好老咬嘴唇的啊，就不知道疼吗？”我全身直发烫，对上他浓得化不开的黑色瞳孔时，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要深陷其中，忙背转过身去，颤抖着说道：“你错了，我紧张，是因为我没想到，你的直觉也有不准的时候。”说完，我又疾速朝门口走了几步，以避开他。我苦闷地想，我必须跟他结束掉这场毫无结果的对话，不可以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否则，我一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然而就在这时，我却一眼瞧见陈元龙、隆科多还有十三一起走进了院子，正说笑着朝正厅走来。下意识的，我立即转头看了一眼四爷，不想，他却是也正看着我，脸色微怒，眉目纠结，周身弥漫着让我感到压抑的气息。我心里明白是我刚刚那句话才令他如此，忍不住微微张了张口，然而，他却是没再看我，只是用大拇指捏了捏眉心，然后面色自然地朝门口走去。见他如此，我也惟有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好自己错乱的心情，跟在他身后迎了上去。
陈元龙他们三人一见四爷，都是一副愕然的表情，而十三和陈元龙，更是齐齐把目光转向我，盯得我无处可藏。不知内情的隆科多却是没注意这么多，只是上前对四爷笑道：“四爷，你这大寿星可真会找地方躲热闹。我们这么多人特意赶去你府上，想着一起热闹热闹，你却是叫大伙吃了个闭门羹。这倒是也巧了，你莫不是也跟十三爷一样，听说皇上给陈尚书赏了些价值连城的古籍诗画，特来欣赏的？”
四爷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我有些心虚，遂低下头去说道：“你们都进去吧，我去叫人泡茶。”说完，我作势提腿要走，不想，陈元龙却是拉住我，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吩咐陈福去叫人泡茶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坐会儿，隆大人有事跟你商量。”说着，便对另外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拉着我跟着走进了大厅。
待我们五人都各自坐下，我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隆科多，心想，他现在事业上极为得志，要跟我商量的事情，肯定是和紫儿有关。十天前，陈元龙告诉我，康熙大大以托合齐有病为由，将其解职。同时，任命隆科多为理藩院尚书兼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而那托合齐，在被解职七天后，即十月二十七日，又被拘禁到了宗人府。那天，康熙大大在畅春园大西门内箭厅召见诸王、贝勒、文武大臣等，宣称：“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也？”于是，当场逐个质问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等拥护太子的臣工。虽然众人皆矢口否认结党，康熙大大仍旧下令将他们锁拿候审。二废太子，已箭在弦上。不出我所料，丫鬟刚端了茶来，隆科多迫不及待地端起抿了一小口，便起身走到我跟前，作揖道：“格格，实不相瞒，今日，我是打算来探探你的口风的。斗胆问一句，不知格格是否愿意将身边的紫儿姑娘许配与我？”我见他满脸胀得通红，自觉好笑，刚想开口说话，十三却是抢白道：“我说雪落，你就答应了他吧，他也怪难为情的了，一个大男人，亲自开口来向你要人。”隆科多一听此言，更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我莞尔一笑，沉思了片刻，说道：“隆大人，既然你跟我开了这口，我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这也是紫儿的心愿。不过，有些话，我想还是应该跟你说说。想必你也知道，紫儿对我来说，是比亲妹妹还亲的人，她的亲事，我自然也就很看重，所以，我希望你今日能当着四爷和十三爷的面郑重答应我，不管以后如何，你都会一直疼爱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我话一落音，隆科多立马接话道：“格格放心，这一点，我自是可以向你保证！我隆科多答应你，断不会叫紫儿受一点儿委屈！”顿了顿，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脑袋，接着说道：“既然格格已经应允，那么，我还是尽快回去准备才是，那些繁文缛节，耗时得很。”说完，作势便要跟众人拜别。
十三却是猛地站起身来拉住他，说道：“犯得着这么着急吗？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去喝酒的吗？你又想失言不是！”陈元龙也起身，笑着说道：“就是，既然说好了的，就不该如此！”隆科多为难地看着这两个拉住他的人，又瞅了一眼一直在旁边闷头一声不吭的四爷，乐道：“四爷不是也在嘛！你们都有三个人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啊！我就不去了吧！？”
四爷这才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个，说道：“我今日还有事情，就不去了，你们去吧。”说完，便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淡漠地说道：“你姐姐很想你，抽空去看看她吧。我走了。”
我愣了愣，随口“嗯”了一声，便跟着站起身来，目送他离开。陈元龙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快速跟着送四爷走了出去。而一心想走的隆科多，眼见四爷都走了，也急忙朝十三连连作揖，一边快步走开一边嚷道：“十三爷，这顿酒先欠着，改日一定补上！见谅见谅！”
十三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阻拦。他们一走，我心里极不是滋味，坐回座位上，发起呆来。十三挨着我坐下，也跟着发了会儿呆，然后突然说道：“看样子，四哥还没死心，是吗？”
我瞟了他一眼，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他这样，对我来说，还真不知道该喜该忧了！”
接着，十三却是说出了一句足以叫我无言以对的话，他说：“或许，他这么坚持下去，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能有转圜的。”
第七十六章
深秋季节，天气转凉，院子里的那两棵海棠树上绿色的小果子也渐渐变成了黄色的成熟果实，四处分散着。我立在树的前方，静静看着陈福领着人把果子剪下来放进篮子里。他们的动作都很轻，可枯黄了的叶子，依旧随风飘落下来，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忽而飞左，忽而飞右，忽而飞上，忽而飞下。我就这么呆立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仰望着，思考着。那天，十三也是这么望着海棠树，幽幽地对我说：“雪落，这是很奇妙的一个现象，海棠种在盆里，便永远只会是花，然而，一旦把它种到地里，它就会长成一棵树。就好象你和四哥之间的关系，圈在我们这几个知情人围成的小圈子里，它只会是暗涌，然而，一旦依靠伟大的权力跨越世俗的藩篱，到达广阔明亮的天空之下，它就能汹涌澎湃。唯一不同的，只是突破，是要付出代价的。”
十三的这番话，恰恰刺到了我的软肋。我何尝不知道，我和四爷之间幸福的彼岸，有多遥远！可是，我也知道，人类偏偏就是固执得奇怪，对于轻易拥有的，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于难于得到的，却总是痴迷不悟。即使明明清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结果，我却没有办法继续逼迫自己去爱陈元龙，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停止对四爷的想念，因为，我也只是一个固执的人。
我很羡慕紫儿，自从隆科多来提过亲之后，她整个人就像泡在蜜罐里一般，无时无刻不在笑，在她身上，我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幸福。我想，这样很好。……吃过午饭，我刚哄念蓁睡着，正想自己也合衣躺会儿去，紫儿却是笑着跑了进来，说道：“格格，隆大人派人来给我送口信了，叫我下午出去一趟，说是有东西给我看。现在马车就在外面，我可以去吗？”见她笑容满溢，眼睛里光芒四射，我会心一笑，消遣她道：“你倒是还知道来知会我一声啊，我还以为你有了你的隆大人就把我给忘了呢。呵呵，快去吧，我这里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紫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过来抱了抱我，微微发嗲着说道：“好格格，我一定早去早回！不过，你要是累了可别自己硬扛着，就吩咐其他的丫鬟帮忙吧。”我点点头，笑道：“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你这丫头，倒是还有工夫关心我呢，呵。”
紫儿也跟着笑了笑，嗔道：“瞧格格这话说的，我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吗？！”说完，瞄了瞄念蓁，便朝我微微一皱鼻，笑着跑了出去。我听着她欢欣的步子，心情不自觉也受了感染，俯身亲了亲熟睡中的念蓁，又轻轻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便也躺下睡了。睡了不多久，我被念蓁的哭闹声惊醒，一睁眼，却见陈元龙正手忙脚乱地抱着念蓁瞎摇晃，嘴里还小声念着些什么。我自觉好笑，忙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把孩子抱过来，乐道：“你那么个抱法，只会让她觉得难受的。”说完，我忙轻轻地用手拍了拍念蓁的小屁股，笑着哄起她来，不一会儿，她便止了哭，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跟着我一起笑。念蓁一离开陈元龙的怀抱，他倒是也长松了口气，边摇头边笑着叹息道：“见你睡得熟，我怕孩子醒来会闹醒你，就想把她抱到别处去睡，不想，反而把事情搅得乱七八糟了。这孩子呀，还是只跟你亲。唉。”我斜眼瞅了瞅他，只见他是垂头丧气得厉害，不禁莞尔，安慰他道：“你公事繁忙，没时间陪她，她又老跟我在一起待着，总是会认生的嘛。再说了，你刚刚一定是姿势不正确，一不小心把她给弄醒，惹得她不舒服了，不然，她是不会哭的。”陈元龙又是深深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的椅子边坐下，无奈地说道：“唉，我是真想逃离京城去逍遥自在，好好陪陪这个小宝贝啊！可是，真是没辙了。这不，一大清早，我就跟隆科多一起去了趟畅春园那边，到现在才忙完回来。唉，不瞒你说，我可真是疲了。”蓦然间听见隆科多的名字，我顿时愣住，忙问他道：“你刚刚说隆科多？你们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一起？”陈元龙一脸糊涂，说道：“是啊，刚刚才在前门那边分的手，怎么了？”
“那你们可见到紫儿了？”“紫儿？没有啊，怎么了？”“晨哥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种不安的感觉立马爬上心头，我急急问道。
“申时。雪落，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申时？那不就是已经是下午三点之后了，那紫儿出去后怎么也过了有三个小时了，不对啊，如果隆科多有公务在身的话，没道理会那么早就把紫儿接出去吧！？”听完陈元龙的答案，我一下乱了方寸，抱着念蓁不停地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陈元龙见状更是着急，忙握住我的肩膀，让我站定，然后问我道：“你别慌，慢慢跟我说，究竟是怎么了？”他一说完，我轻轻晃了晃脑袋，好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吃过午饭没过久，紫儿跑来跟我说隆科多叫人来约她出去，我当时没多想便同意了。她是那时就出去了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可是，你刚刚又说你一直和隆科多在一起！我在想，如果隆科多约了紫儿出去，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你一起回来接她，而是提前这么久就让她一个人出去了呢？！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隆科多让紫儿去哪了，更不知道是什么人接走了她。晨哥哥，这件事情太奇怪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是出了什么事情！”陈元龙听完我的话，略一沉思，说道：“你别着急！这样吧，你安心在家里等着，我这就去一趟隆科多府中，很快回来。”说完，没等我回答，他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我心里着急，放下念蓁正想追出去，念蓁却是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没辙，我只好先顾着她，折回屋里哄起她来。好不容易等念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