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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翠茹火气噌地一下起来了,道:“好你个苏湛,我好心而来,你就这样轻薄我。”
苏湛忙举起双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翠茹气得把木盒子往地上一扔,哼道:“东西带到了,那我也不必在此多嘴多舌了,我走了。”
苏湛看着她走到了门口,站在门槛里笑道:“不送。”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苏湛心道,这刚从里面出来,哪有闲情逸致和她斗嘴,况且,谁知道她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这翠茹出了苏湛的院门,正想转头再刺挠苏湛两句,一回头,鼻尖却“砰”地撞上了院门,这苏湛一点情面不讲,她的小脸气得通红,浑身哆嗦,却又无处发泄,只好不断跺脚。
这一跺脚,却觉得脚下踩了个什么东西,打着灯一瞧,竟是一个翠绿的荷包,上面还绣着精美的鸳鸯戏水。
第一百七十章 一针一线
苏湛关上了院门,兀自笑了笑,真搞不懂这孙芷薇突然的示好究竟有什么企图,伸手拎起刚才翠茹带过来的红木盒子,进了屋内。
苏湛掌了灯,屋内霎时亮了起来,桌椅都是一尘不染,显然被人打扫过了,桌上用茶杯压着一张纸条,苏湛拿起来一看,上面遒劲有力地写着几个字:水缸已添满、柴火已劈好。
苏湛不由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纸条上落款是夏煜,他已经来过了,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他的细心体贴,从来都宛如春风一般,萦绕周身,无比温暖。
苏湛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自己将荷包交给他的时候,他会作何反应。不过吴晓月的话也不无道理,夏煜年纪已经不小了,而自己与他,真可谓是前途未卜,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得以在这一团乱麻中抽身,即使全身而退,又会不会一直在这皇城里待下去,未来究竟会怎么写,自己也一概不知。若是自己真的要等到朱瞻基登基之后才能归隐,那将来的等待的日子,还有很长啊。
这么想着,不禁伸手去摸了摸袖子里口袋,却没有找到那个荷包,心中一愣,又浑身找了找,却都没有找见,这下着急了起来,人家吴晓月托付给她的定情信物,就这么被她给弄丢了。
心里一思忖,或许是自己刚才微醺,在路上晃晃悠悠的时候给甩掉了,这么一想,赶紧提了灯笼回去找,这一路上眼睛都快累坏了,也没有找到。反而和宵禁后打更的官差聊了几句。
心灰意冷地又转回家里,这下她真是犯了难了,若是她假装没有接受这个任务,不给夏煜带到话,若是吴晓月真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这一切。倒像是自己小肚鸡肠,故意把荷包弄丢了一般。
焦头烂额地想了大半夜,最终决定第二天白日去街上买一个类似的冒充一下吧,虽说这刺绣。自己的女红肯定自己能认识得清楚,但是这冒充的荷包象征的情谊,却是丝毫也不少的。这样想着,也便安心,终于昏昏睡去。
而捡到了苏湛掉落在门口的荷包。那翠茹却是像是捡到了宝贝一般,此事可是个重大线索,这荷包一看就是个女人绣的定情信物,这一针一线的细心,可见这情思的细腻。难道这苏湛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他的那种隐秘的传闻……却不过是传闻罢了?
当翠茹回了宫里,把那荷包交予孙芷薇的手上,孙芷薇也是愣了一下。道:“你确定这是苏湛掉出来的荷包?”
翠茹道:“肯定是他掉的,他没回家之前。我在他家门口站了那么些时候,就没有见到有这个东西,他回来之后,我才捡到,这不是就说明了是他掉的么?”
孙芷薇点点头,低声自语道:“难道……我们真的想错了?殿下和他,并没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
翠茹道:“这我可就说不准了,但是我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他自己在巷子口,还唱歌来着,那唱词,倒是奇怪。”
“唱的什么?”
“奴婢才疏学浅,不懂他们那些文绉绉的,反正说的好像是生命可贵,情谊更重要,但是若是为了自由,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听了此言,孙芷薇更是一愣:“究竟是什么意思?”
翠茹撇嘴道:“小姐要是都解不出来,那奴婢就更说不上来了,但是,这荷包倒是切切实实的。”
孙芷薇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了那荷包上,其上绣着的鸳鸯戏水针脚精细,栩栩如生,那碧波之下,仔细凝看,却绣着个字:吴。但是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的。
这下,孙芷薇更是确定了,这苏湛肯定有个相好,而且,这个相好的,是个姓吴的女子!
孙芷薇恨不得立马长出翅膀来,把这个消息告诉朱瞻基,然后仔细看看他的反应,但是朱瞻基最近却好久没有来她这里了,他一直在帮太子打点一些大事,而且朝中的重臣,身为内阁首辅的胡广,最近一直病重,恐怕熬不过多少时日了。
苏湛休息了好些时日才重新回到锦衣卫当差,这休假期间,转遍了京城的大小铺子,要找到和吴晓月绣得一模一样的荷包,简直比登天还难,要让她自己模仿绣一个,更是不可能,最终还是在店里找了个女子,凭着记忆给她画出了图样,然后付了不少银两,这才得到一个差不多样子的。
只是这荷包这回便一直拽在苏湛身上,生怕丢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拿出来给夏煜,私下里吴晓月又催促了几次,苏湛耐不住她的死缠烂打,终于决定早些和夏煜说了,早死早托生,省得心烦意乱。
即使这样,日子也悄然进了五月。天气逐渐温热起来,刚过了五月初五,这宫里的节日气氛还没有消散,太子便借着这乱哄哄的时刻把苏湛宣进了宫中。
自从她出狱以来,两人再没有正面谈话,这过去这么久,太子突然的召见,也使得苏湛又有点紧张起来。
殿里似以往一般,但是墙上的书画中堂,却换了新的,花鸟鱼虫,皆在画上栩栩如生,仿佛要跃出纸面,那两旁的毛笔书法,也是娟秀漂亮。
但是朱高炽当然不是请苏湛来看他的新书画的,屏退了旁人,只留苏湛在房里。朱高炽端坐在桌后,他一身赤色的太子常服,胸前的龙纹熠熠发光,只是因为肥胖,撑得那衣服看起来不是十分得体。苏湛在一旁躬身站着,只等他发话。
朱高炽终于说道:“近来可好?”
“托太子殿下洪福,臣尚好。”
朱高炽点了点头,胖脸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了抖,他接着道:“我找你来自然有事。”
“殿下不妨直言。”
朱高炽深深看了一眼苏湛,缓缓道:“溥洽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此言一出,苏湛叹了口气,道:“没有,臣丝毫不知。”
朱高炽追问道:“你真不知。”
“臣真的不知。”
朱高炽点头道:“好吧,若是他人问你,你也便这样回答就好。”
苏湛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满脸疑惑。
朱高炽道:“我接到消息,父皇要派人来查我,这派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胡濙。你知道这个人吗?”
苏湛心道,怎么什么事都和他能扯上关系,这人还真是不简单。想来也是,能帮皇上暗查建文帝下落的人,可见皇上对他的信任程度。也是不一般的。
此时忙道:“臣知道此人。”
“嗯,只怕有什么变故。”朱高炽叹了口气道,“一切如你所说,我那些兄弟又看我不顺眼了,父皇似乎总是听信他们的谗言。”
苏湛心中无语道,虽说朱棣不那么待见你是真的,但是你身为太子。履行监国的职责,在疑心病那么重的朱棣那里。本来就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做得多了,就像是逾越了太子的职责,有预谋篡位的嫌疑,做得少了,那便是没有能力,难堪重任,这事,本来就像是一个坑,你跳进了坑里,自然不能埋怨这坑挖得不合你心意,又何必叹息抱怨?
“殿下,”苏湛道,“臣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请殿下放心便是。这胡大人来到京师,也定会为殿下的兢兢业业而折服,殿下本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大可安心,等到胡大人回了北。京,也只会记得太子殿下的好,让皇上也安心罢了。”
“要是真是如此,那自是最好。只是父皇最近心情并不好,毕竟……你知道的,姚大人的事。而且,最近,听说胡广大人也似乎要不行了。”
胡广?苏湛一愣,这胡广前些年和自己去武当的时候还是身强体健的,怎么才过了这么些时日,身体就已经不行了?看来这古代的医疗条件确实不行,这胡广年龄也不大,这年纪到了现代,还没退休呢!
苏湛只好道:“殿下为这些事殚精竭虑,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朱高炽赞许地看了一眼苏湛,点点头:“你回去吧。哦,对了,你在瞻基那边的亲军卫的工作,也不需要做了,成天两头跑,我怕你忙不过来。”
说了这话,朱高炽仔细看着苏湛,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是否有失落。
其实他哪知道苏湛盼着这一天盼了很久了,只喜道:“谢殿下恩典。”这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倒让朱高炽一愣,挥了挥袖子,让他下去了。
回了锦衣卫,夏煜正在焦灼地等待着她,听说她又被太子召进了宫里,生怕她再出什么纰漏,这看着她平安无事地回来,才长吁了一口气。毫不避讳地拉过她的手来,拽着她进了屋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惹得门外几个路过的校尉又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吧?夏大人又要责罚苏大人?”
“唉,没办法啊,他们两人在锦衣卫里是死对头,是出了名了,苏大人得到太子殿下和长孙殿下的喜爱,这夏大人气都要气死了吧?”
“这苏大人本来就是不一般啊,谁人进了诏狱还能和没事人一样地又出来的?我看也只有苏大人了吧?哎,对了,听说了吗?那镇抚张大人,自从苏湛出狱之后就一直抱病在家,连来卫所都不敢来了。”
“哈哈哈,笑死人了,谁叫他那时不长点眼神,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校尉在门外聊得正欢,屋内的夏煜和苏湛却是一概不知,苏湛把手从夏煜的手里抽出来,道:“你这是干什么?叫人家看到,像什么话!”
夏煜脸色冷峻,仔细看了看苏湛,才道:“我只是担心你。”
“我又不是纸糊的,能那么不经世事么?”苏湛无奈打趣了一句,从怀中掏出那已经带在身上许久的荷包,递给夏煜,“喏,给你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念放下
夏煜原本清峻的一张面孔,唇角忽地腾起了笑意。
“给我的?”
苏湛顿时感到气氛中不觉间已经由刚才的平凡对话变得氤氲着一层淡淡暖暖的暧昧,屋外阳光正盛,光芒透过窗棂照进屋来,夏煜的一半侧脸没入光明中,另一半却又浸入黑影里,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穿透了明暗,变得丝丝分明,和光影中的尘埃一般,让人看得清楚。
有一瞬的凝滞,想住了口只望着他的身影,可嘴里的话已经仓皇脱口而出,虽淡淡后悔却拦截不住。
“是晓月托我交给你的。”
夏煜本来已经接过那荷包,掌中温柔拿捏着那针针刺绣,却猛然听到这一句,身子一凝,冷声道:“你说什么?”
苏湛觉得夏煜定然已经生气,这时已不敢去看他的脸,只侧着脸望着别处道:“她托我的,我也拒绝不得。”
夏煜的语气中透着克制:“你……知不知道,这荷包是什么意思?”
苏湛细若蚊声:“好像……知道那么一点……”
夏煜霍地抓起苏湛的手,紧紧攒着,轻轻道:“那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究竟在为何摇摆不定?”
苏湛望了望夏煜,可怜巴巴地道:“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呵,”夏煜冷笑一声,“难道受人所托,就要拱手相让?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夏煜的怒气已经明显浮在脸上,眉头紧锁,目光中全是焦灼的隐痛,苏湛已经不忍再看,只好道:“我不过是带个话。只是你也知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你要等我,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夏煜沉沉道:“哪怕要等到下辈子,我也会等。”
一句话,如隆隆钟声敲在心底。苏湛小手不禁一抖。却从夏煜手里抽了出来,在夏煜愣神间,那小手却已攀上了他的背,紧紧抱着他的腰。苏湛的小脸却已经贴上他的胸膛,声音犹如从渺远的天际传过来的一般:“湛何其有幸……”
她的话落入他的耳中,方才满腔的怒火像是突然浸没到了澄净的水里。霎时空气像是空山新雨之后,荡涤得丝丝明净。他默默无声将她揽入怀中,只觉得她微微颤抖。可是抱在自己的衣襟前,就如同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