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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煜何其有幸……”他缓缓说了句,香甜的吻没入苏湛头顶的乌发中,心中无尽欢喜之外却慢慢渗出一缕悲怆,可是在此情此景。却只不愿再去想。
苏湛的脑袋在那胸膛前窝着,听到胸腔中传出的心跳声强健有力。一声声如晨钟暮鼓般冲击自己的耳膜,而自己的心跳似乎又排山倒海起来。
两人沉默相拥了片刻,苏湛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夏煜想把荷包还给苏湛,可是苏湛却打死不同意。
夏煜迷惑了,道:“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我自然不能收,我收了它,等于我认同了某些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苏湛觉得头都大了,“可是这荷包还回去的话,我只怕我和吴晓月之间,再难恢复姐妹情谊。”
“为何?”
苏湛无奈,只好把自己丢了吴晓月那真正的荷包之事和夏煜说了一番,这个山寨货的来历,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煜,夏煜听后不禁哈哈大笑,只好对苏湛说改日自己亲自去和吴晓月说个清楚。
礼部侍郎胡濙打着巡视江浙诸郡的旗号,如朱高炽接到的密报一般,果真来到了应天。
实际上,在苏湛第一次见到胡濙的时候,那时他轻描淡写地救下自己和朱瞻基,且在回京之后,苏湛私自和皇长孙出游的事也没有传回京城,她并没有因此受累,因而苏湛觉得胡濙是一个口风颇严的人,从而一度对他很有好感。
但是,再低调的人,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再宽容的人,也有自己的为人底线;再显得放荡不羁的大臣,也有自己忠实的主子。
更何况,胡濙并不是放荡不羁的人。
在大摆筵席迎接了胡濙的大驾光临之后,胡濙和朱高炽展开了亲切的会晤,因为苏湛牵扯其中,也有幸在一旁陪同。
晚上院子里的虫鸣已经很盛,虽然有清风阵阵,但是屋里还是显得闷热,朱高炽的额上汗珠晶莹,手里离不开那面金色丝帕,身后两个宫女的扇子似乎也摇得有些太轻了,夏天,也许是朱高炽最不好过的日子。
胡濙本身消瘦,倒是没有出汗,端端正正坐在一旁,在太子面前,微微低头,但是一双眸子里,却尽是闪现着精光。他行走江湖多年,大好山河、大江南北,寻访天下,身上少补了有些江湖气息,反而宫中大臣的贵气少了一些。
那胡濙说话倒是开门见山:“太子殿下,臣奉皇上的命令巡视江浙,在京畿略作停留。皇上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恩德施与罪人,释放了囚犯,引起了朝臣的不满?”
苏湛在一旁差点吐血,心道,大哥你说话用不用这么直白,当事人在此你就不能给我留点情面?不由得满脸尴尬,悄悄望向朱高炽。
朱高炽却似丝毫不在乎他的话,笑道:“哪有这样的事?审查案件的事事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一起办的,释放犯人的事都是锦衣卫做的。”朱高炽举了举自己的胖手掌,接着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监督他们做事罢了。”
胡濙笑道:“臣当然不是非议太子,只是臣觉得这样的消息,太子殿下知道呢,总比不知道的好。”
“是。”朱高炽眼睛又是眯成了一条缝,笑道,“胡大人,你为父皇做事尽心尽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但是我父皇所听说的。朝中有人非议之事,却没有这么一说。”
朱高炽虽然表情上没什么变化,但是后背已经冷汗淋淋。
自己做着这监国的差事,不能行差踏错分毫,要不然朝中人都是七嘴八舌,这非议一说何止因为释放了苏湛的事。还因为前阵子陕。西那边流民太多。饿殍盈路,自己没有积极处理,结果皇上那边得知了,虽然饶了自己一马。但是朱棣怪罪赞善梁潜、司谏周冕辅导皇太子有阙,都把他们打入了死牢。正因为这件事,朝中非议暂时停止了。可是人人自危,生怕也被皇太子连累上,朝中上下。也并不安稳。
胡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朱高炽,笑了笑,又转头向着苏湛道:“苏大人得以洗清冤狱,真是可喜。皇上得知了苏大人是冤枉的,也很是高兴,毕竟皇上还是很欣赏苏大人的。”
苏湛心道,这胡濙。还真是朱棣的脑残粉,一口一个皇上。叫的倒欢。
此时也忙笑着回道:“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胡濙也笑着点头,眼中却透露出光芒,一直盯着苏湛,看得苏湛直发毛,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苏湛现在身上已经是被他捅得千疮百孔了。
但是苏湛心底,又隐隐有种感觉,知道这胡濙为什么一直在似有深意地看她。
果不其然,离开了东宫,胡濙和苏湛漫步在月色下,四下无人,唯有纱灯高悬,与天下的月明相映,胡濙还是张了口。
“苏大人,我听说,溥洽释放了。”
苏湛道:“是的。”
“不知道苏大人还是否记得曾经,我和苏大人说的一个不情之请。”
“记得。”苏湛点头,“胡大人救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更何况胡大人口风甚严,没有将在六安等地遇到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人,省得麻烦。不管如何,大人对苏某有恩,大人交代的事,苏某自然已经做了。”
“哦?”胡濙虽然强自压抑着,却还是急促道,“那他有说什么么?”
苏湛道:“他似乎与姚广孝大人有些话要说,但是两人如今阴阳两隔了,想说的话,也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胡濙无奈道:“只是关了他一生,却还是没有消息。”
月光之下,胡濙的鬓角发丝似全是银白,尽显沧桑,这位一生都为朱棣寻找朱允炆的人,恐怕对着溥洽有着更深的怨念吧。毕竟如果溥洽能告诉他一点消息,他也许后半生就不用再天南地北地操劳了。
苏湛在胡濙身边慢慢走着,月光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忽地,苏湛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如果……胡大人您有天得知了他的消息,你会怎么和皇上说?”
胡濙一愣,转头看着在月光下脸色清冷的苏湛,惑道:“溥洽?皇上都答应姚大人释放他了,我还有什么可说?”
苏湛缓缓摇头,道:“我不是说溥洽。”
“那你是说……”胡濙疑惑,但是在那清凉如水的光影中,苏湛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灼人起来,仿佛周遭的虫鸣霎时噤声,胡濙只觉得像是浸没在了深水之中,耳畔像是蒙上了一层棉絮似的,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湛,只是这短短的时间,他似乎已经从苏湛眼中看出了别有寻味的东西,他的这话,再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别有用心,那么,他口中的“他”难道是……怎么可能?他居然知道自己的秘密任务?
苏湛缓缓点头道:“胡大人应该想得到我说的是谁,如果胡大人找到了他,会对他怎么样?”
胡濙瞠目结舌之后,还是稳下神色来,微微抬头望了望月色,苦笑道:“那得看他还有什么念想。”
“如果他已经一念放下呢?”
胡濙似是想了想,终于只是叹了口气,道:“你真不简单,知道这么多事,对你并没有好处。”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明察暗访
苏湛和胡濙两人终于还是不欢而散。
苏湛在回去的路上,隐隐觉得有些后悔,自己实在不应该多嘴多舌,一种淡淡的忧虑从心底浮了上来。
而苏湛的后悔不无道理,原本的胡濙是不把此次应天之行的任务当做多么要紧的事的,皇上虽然让他暗查太子的德行,但是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眼力,自然看得出,皇上想要的答案是太子无失、一切安好。
本来打算走个过场,顺便给太子卖个人情,让他记住自己的好,一方面让皇上满意地解了心结,一方面和太子拉拉关系,为自己的未来铺路,是两边都不得罪的好事。但是,苏湛这个人的话,却突然改变了他的初衷。
太子私下里释放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想当年,在六安见到他和皇长孙在一起时,只觉得是朱瞻基年幼游山玩水,而这苏湛年轻气盛,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罢了,可是如今想来,这苏湛在六安所做一切,却是满满的胸有成竹,并不是一时意气奋发的念头。
如此一来,胡濙倒觉得,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他又究竟对这皇城里的秘密,知道多少?能让一向为人谨慎的太子朱高炽,都破例为他冒险?
这一查,却更让胡濙大吃一惊。
苏湛不仅仅是在六安的时候,以一种不知名的技艺用一只完全不可能赢的蛐蛐赢得了称霸一方的庄家,而且早在那之前,就在杭。州帮助府尹断案,侦破了一桩常人难以想象到的悬案,并且。和曾经锦衣卫的千户李春,竟然能从牢狱中破墙而出,逃回京城。在那之后,在山…东平灾民动乱,山…西剿匪,竟有如神助一般。总能只身潜入。全身而退!传言有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的本事!甚至,在第二次去武当的时候,竟然见到了张三丰本人的真身,且和张三丰两人私下交流甚久!
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谜团一般,把这一个本来胡濙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变得像是在扑朔迷离的大雾中的山峰一般。让人不禁更想去探究一番!
更何况,他居然提到,如果建文帝被找到。自己会对他做什么?本来只觉得是他得知了这个皇室中的秘密后的一种好奇询问,如今玩味起来,却觉得他的涵义更深,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更是因为他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试探?换言之,难道他,知道建文帝的所在?
如此一想。胡濙本来打算离开京城的计划开始变得无限期后延,原本都打算办宴席给他送行的太子朱高炽。也变得疑惑起来,这胡濙难道想在京城安营扎寨吗?这一呆就是好几个月,这么久还不走,究竟想干什么?
太子身边的杨士奇更是隔三差五地提醒太子,要小心这个胡濙在身边,就如同是朱棣的眼线,应该请他早些离京。朱高炽何尝不想让他离开,只是根据自己的线报,他竟到处打听情报,搜集京城里的风闻趣事,连那苏湛的消息也不放过。
当杨士奇专程和胡濙谈话时,胡濙却推脱说自己要置办冬衣,所以暂时不能离开。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杨士奇也不好再驱赶,总不能让人家没衣服过冬吧。
这一待,似眨眼一般,夏季就悄然溜走了,秋日清爽干燥的天气又席卷而来。
苏湛这段时日本来觉得过得挺安稳的,自从辞掉了朱瞻基那边的亲军差事,在锦衣卫里的工作安排得更满了一些,但是,这些工作还是依然如胡荣所说的一般,都是些清闲之差。锦衣卫指挥胡荣也不是傻乎乎的人,虽然之前质疑苏湛怎么总是些清闲的工作,但是这回指挥使夏煜回来之后,他便很快发现,清闲工作并不是苏湛自个儿挑选的,而是这个夏煜给他安排的。
这让胡荣很是奇怪,因为他听说的消息是这个夏煜和苏湛两人一直关系不好,可是关系不好怎么会这般照顾呢?胡荣不是个憋着话不说的人,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非比寻常,自己的女儿已经是皇太孙妃,说话自然也更有底气,于是他直接找了夏煜去理论。
夏煜的脸色还是清冷,面对胡荣的疑惑,他直接说道:“我不想给他太多立功的机会,不行吗?”
胡荣觉得哑然,没想到这夏煜和苏湛的关系竟然已经到这种地步,夏煜竟然毫不避讳地说出这种排斥苏湛的话,怪不得之前听人所说,这苏湛立功不少,却还是千户职位,和夏煜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看来风闻也是空穴来风、事出有因的!
这边胡荣在和夏煜讨论着苏湛的问题,苏湛本人却是一无所知,她此刻正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在秋风拂面中欣赏着满园的秋景。
不过她并不是偷懒,而是有人约她来此见面。
朱瞻基出现在苏湛视野的时候,身着暗红色的常服,脚下也似是闲庭信步,走得很慢,他的后面也只有王瑾在跟随着。
苏湛这本来已经等了很久,见到他这么不紧不慢的步子更是心中有气,却只能隐忍不发,待那朱瞻基到了面前,躬身一礼,道:“殿下。”
朱瞻基只道:“现在想见你,可真是不易啊。”
苏湛笑道:“长孙殿下此话言重了,殿下想见的大臣,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哪有困难这一说。”
朱瞻基苦笑道:“我不觉得,我倒觉得你现在已经逾越我之上,好像你跟我父王的关系,都比我跟他的关系要熟络似的,比起我,他似乎更加信任你。”
苏湛忙道:“殿下莫要这样说笑,真是让臣无言以对。”
朱瞻基笑了笑,那笑容在秋色中如水波一般,荡漾着如暖阳般的温柔,让苏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