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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上)-施耐庵 著-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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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小二道:“大块切十斤来。”
  阮小五道:“教授休笑话,没甚孝道。”
  吴用道:“倒也相扰,多激恼你们。”
  阮小二道:“休恁地说。”
  催促小二哥只顾筛酒,早把牛肉切做两盘,将来放在桌上。

  阮家三兄弟让吴用吃了几块便吃不得了。

  那三个狼餐虎食,吃了一回。

  阮小五动问道:“教授到些贵干?”
  阮小二道:“教授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教学。今来要对付十数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特来寻我们。”
  阮小七道:“若是每尝,要三五十尾也有,莫说十数个,再要多些,我兄弟们也包办得;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难得!”
  阮小五道:“教授远来,我们也对付十来个重五六斤的相送。”
  吴用道:“小生多有银两在,此随算价钱。只是不用小的,须得十四五斤重的便好。”
  阮小七道:“教授,却没讨处。便是五哥许五六斤的也不能彀;须要等得几日才得。你的船里有一桶小鳖鱼,就把来吃些。”
  阮小七便去船内取将一桶小鱼上来,约有五七斤,自去灶上安排,盛做放在桌上。

  阮小七道:“教授,胡乱吃些酒。”
  四个又吃了一回,看看天色渐晚。

  吴用寻思道:“这酒店里须难说话。今夜必是他家权宿,到那里却又理会。”阮小二道:“今夜天色晚了,请教授权在我家宿一宵,明日却再计较。”
  吴用道:“小生来这里走一遭,千难万难,幸得你们弟兄今日做一处。眼见得这席酒不肯要小生还钱。今晚,借二郎家歇一夜,小生有些银子在此,相烦就此店中沽一瓮酒,买些肉,村中寻一对鸡,夜间同一醉,如何?”
  阮小二道:“那里要教授坏钱。我们弟兄自去整理,不烦恼没对付处。”
  吴用道:“迳来要请你们三位。若还不依小生时,只此告退。”
  阮小七道:“既是教授这般说时,且顺情吃大,却再理会。”
  吴用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
  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

  阮小二道:“我的酒钱一发还你。”
  店主人道:“最好,最好。”
  四人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迳划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

  到得门前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四人一齐都到后面坐地,便叫点起灯来。

  原来阮家兄弟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

  四个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

  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同讨的小帮子在厨下安排。

  约有一更相次,酒都搬来摆在桌上。

  吴用劝他兄弟们吃了几杯,又提起买鱼事来,说道:“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
  阮小二道:“实不瞒教授说,这般大鱼只除梁山泊里便有。我这石碣湖中狭小,存不这等大鱼。”
  吴用道:“这里和梁山泊一望不远,相通一脉之水,如何不去打些?”
  阮小二叹了一口气,道:“休说。”
  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叹气?”阮小五接了说道:“教授不知,在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衣饭碗,如今绝不敢去!”
  吴用道:“偌大去处,终不成官司禁打鱼鲜?”
  阮小五道:“甚么官司敢来禁打鱼鲜!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
  吴用道:“既没官司禁治,如何绝不敢去?”
  阮小五道:“原来教授不知来历,且和教授说知。”
  吴用道:“小生却不理会得。”
  阮小七接着便道:“这个梁山泊去处,难说难这!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
  吴用道:“小生却不知。原来如今有强人?我那里并不曾闻说。”
  阮小二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也不打紧;如今新来一个好汉,是东京禁军教头,甚么豹子头林冲,十分好武艺。——这几个贼男女聚支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我们有一年多不去那里打鱼。如今泊子里把住了,绝了我们的衣饭,因此一这难尽!”
  吴用道:“小生实是不知有这段事。如何官司不来捉他们?”
  阮小五道:“如今那官司一处处动擅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先把如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如今也好教这伙人奈何那捕盗官司的人!那里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屎尿齐流,怎敢正眼儿看他!”
  阮小二道:“我虽然不打得大鱼,也省了若干科差。”
  吴用道:“恁地时,那厮门倒快活?”
  阮小五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吴用听了,暗暗地欢喜道:“正好用计了。”
  阮小七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
  吴用道:“这等人学他做甚么!他做的勾当不是笞仗五七十的罪犯,空自把一身虎威都撇了!倘或被官司拿住了,也是自做的罪。”
  阮小二道:“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涂!千万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兄弟们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罢。”
  阮小五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我弟兄三个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别人。谁是识我们的!”
  吴用道:“假如便有识你们的,你们便如何肯去。”
  阮小七道:“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彀见用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
  吴用暗暗喜道:“这三个都有意了。我且慢慢地诱他。”
  又劝他三个吃了两巡酒。

  吴用又说道:“你们三个敢上梁山泊捉这伙贼么?”
  阮小七道:“便捉得他们,那里去请赏?也吃江湖上好汉们笑话。”
  吴用道:“小生短见,假如你怨恨打鱼不得,也去那里撞筹,却不是好?”
  阮小二道:“老先生,你一知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入伙。听得那白衣秀士王伦的手下人都说道他心地窄狭,安不得人,前番那个东京林冲上山,呕尽他的气。王伦那厮不肯胡乱着人,因此,我弟兄们看了这般样,一齐都心懒了。”
  阮小七道:“他们若似老兄这等康慨,爱我弟兄们便好。”
  阮小五道:“那王伦若得似教授这般情分时,我们也去了多时,不到今日。我弟兄三个便替他死也甘心!”
  吴用道:“量小生何足道哉,如今山东河北多少英雄豪杰的好汉。”
  阮小二道:“好汉们尽有,我弟兄自不曾遇着!”
  吴用道:“只此闻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你们曾认得他么?”
  阮小五道:“莫不是叫做托塔天王的晁盖么?”
  吴用道:“正是此人。”
  阮小七道:“虽然与我们只隔得百十里路程,缘分浅薄,闻名不曾相会。”
  吴用道:“这等一个人仗义疏财的好男子,如何不与他相见?”
  阮小二道:“我弟兄们无事,也不曾到那里,因此不能彀与他相见。”
  吴用道:“小生这几年也只在晁保正庄上左近教些村学。如今打听得他有一套富贵待取,特地来和你们商议,我等就那半路里拦住取了,如何?”
  阮小五道:“这个却使不得∶既是仗义疏财的好男子,我们却去坏他的道路,须吃江湖上好汉们知时笑话。”
  吴用道:“我只道你们弟兄心志不坚,原来真个惜客好义!我对你们实说,果有协助之心,我教你们知此一事。我如今见在晁保正庄上住。保正闻知你三个大名,特地教我来请说话。”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没半点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买卖,有心要带挈我们?一定是烦老兄来。若还端的有这事,我三个若拾不得性命帮助你时,残酒为誓,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於非命!”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吴用道:“你们三位弟兄在这里,不是我坏心术来诱你们。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当!目今朝内蔡太师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即日起解十万贯金珠宝贝与他丈人庆生辰。今有一个好汉,姓刘,名唐,特来报知。如今欲要请你去商议,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去处取此一套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因此,特教小生,只做买鱼,来请你们三个计较,成此一事。不知你们心意如何?”
  阮小五听了道:“罢!罢!”
  叫道:“七哥,我和你说甚么来?”
  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正是搔着我痒处,我们几时去?”
  吴用道:“请三位即便去来。明日起个五更,一齐都到晁天王庄上去。”
  阮家三弟兄大喜。

  当夜过了一宿。

  次早起来,吃了早饭,阮家三弟兄分付了家中,跟着吴学究,四个人离了石碣村,拽开脚步,取路投东溪村来。

  行了一日,早望见晁家庄。

  只见远远地绿槐树下,晁盖和刘唐在那里等,望见吴用吊着阮家三弟兄直到槐树前,两下都厮见了。

  晁盖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虚传!且请到庄里说话。”
  六人俱从庄外入来,到得后堂分宾主坐定。

  吴用把前话说了。

  晁盖大喜,便叫庄客宰杀猪羊,安排烧纸。

  阮氏三弟兄见晁盖人物轩昂,语言酒落,三个说道:“我们最爱结识好汉,原来只在此间。今日不得吴教授相引。如何得会!”
  三个弟兄好生欢喜。

  当晚且吃了些饭,说了半夜话。

  次日天晓,去后堂前面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夜来煮的猪羊烧纸。

  众人见晁盖如此志诚,尽皆欢喜,个个说誓道:“梁中书在北京害民,诈得钱物,却把去东京与蔡太师庆生辰。此一等正是不义之财。我等六人中,但有私意者,天诛地灭。神明鉴察。”六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

  六筹好汉正在堂后散福饮酒,只见一个庄客报说:“门前有个先生要见保正化斋粮。”
  晁盖道:“你好不晓事;见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你便与他三五升米便了,何须直来问我们?”
  庄客道:“小人把米与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见保正。”
  晁盖道:“一定是嫌少,你便再与他三二斗去。你说与他∶“保正今日在庄上请人吃酒,没工夫相见。””庄客去了多时,只见又来说道:“那先生,与了他三斗米,又不肯去,自称是一清道人,不为钱米而来,只要求见保正一面。”
  晁盖道:“你这厮不会答应!便说今日委实没工夫,教他改日却来相见拜茶。”
  庄客道:“小人也是这般说。那个先生说道∶“我不为钱米斋粮,闻知保正是个义士,特求一见。””晁盖道:“你也这般缠!全不替我分忧!他若再嫌少时,可与他三四斗去,何必又来说?我若不和客人们饮时,便去厮见一面,打甚么紧。你去发付他罢,再休要来说!”
  庄客去了没半个时辰,只听得庄门外热闹。

  又见一个庄客飞也似来,报道:“那先生发怒,把十来个庄客都打倒了!”
  晁盖听得,吓了一惊,慌忙起身道:“众位弟兄少坐。晁盖自去看一看。”
  便从后堂出来。

  到庄门前看时,只见那个先生身长八尺,道貌堂堂,生得古怪,正在庄门外绿槐树下,一头打,一头口里说道:“不识好人!”
  晁盖见了,叫道:“先生息怒。你来寻晁保正,无非是投斋化缘。他已与了你米,何故嗔怪如此?”
  那先生哈哈大笑道:“贫道不为酒食钱米而来,我觑得十万贯如同等闲!特地来寻保正,有句话说。叵耐村夫无理,毁骂贫道,因此性发。”
  晁盖道:“你可曾认得晁保正么?”
  那先生道:“只闻其名,不曾见面。”
  晁盖道:“小子便是。先生有甚话说?”
  那先生看了道:“保正休怪,贫道稽道。”
  晁盖道:“先生少礼,请到庄里拜茶,如何?”
  那先生道:“多感。”
  先进入庄里来。

  吴用见那先生入来,自和刘唐,三阮,一处躲过。

  且说晁盖请那先生到后堂吃茶已罢。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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