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那时毕竟还是个孩童,即使要比其他的孩子早慧一些,也无法像成人一样善于隐忍。在知道自己是个被生母舍弃的孩子之后,他的心底燃烧着炽烈的愤怒和仇恨,甚至是在两位叔叔的齐力反对下,他仍是毅然决然的悄悄回到了京城。
站在那天子脚下,他才恍然觉悟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脆弱,他就像一粒尘埃一样,除了那一身皇家的骨血,几乎微不可见。
但好在当时有两位叔叔紧随身后,他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之后,他们就在京城里住了下来,艰难的等待了两年后,他才好不容易得以等到一个可以接近生母的机会——东祈皇室冬猎。
那一次,正是东方夜生命中的转折点。
当然,也是他的!
花朝原本正听得认真,他却忽然话语一转,问她:“你以前是不是就觉得本少和东方夜特别的像?”
废话,双生子哪有不像的!
花朝正要回他这句话,却立马想起他所说的以前,定然是指他的身世秘密还没有公开之前——她跟东方夜闹矛盾的那次。
她沉默了一下,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接着往下讲啊。”
他看出她在装傻,一张俊脸蓦地凑到她跟前,笑得揶揄:“当时你应该是把本少当成东方夜了吧?”
“胡扯淡。”花朝扭头,懒得理他。
他微微眯起双眼,笑得好不灿烂:“别不承认,本少可是好几次都发现你用看东方夜时的眼神看着本少呢。”
花朝干咳了一声,被他这么毫不掩饰的说出来,神情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他不由笑得更加得意。
“你的故事到底还讲不讲了?”她始终有些恼了,白他一眼。
他微微低下头去,突然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当然会像了,整整两年的窥视模仿,怎么能不像呢?!”说到此处,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花朝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得不错,在曾经的某个瞬间,她确实有过把他当成东方夜的错觉。
那个时候,他故意引她到京外别院,挑拨她与东方夜间的关系。当时中计的她甚至还怀疑过,穆彧的出现会不会从始至终就是东方夜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只因为,他们俩人真的太像了,尤其是东方夜的一些个动作,穆彧简直学得惟妙惟肖,与本人毫无差异。
若不是她深知东方夜的习性,一般人恐怕还真的难以将二者辨认出来。
而原来,穆彧的刻意模仿,这才是关键。
沉默了片刻,穆彧又变成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神情,说道:“好了,接着转回正题。”
他略微停顿,像是在斟酌叙事大概,末了,这才又缓缓而述。
他那时偷偷潜在了狩猎队伍里面,然后,跟着那些人进入了皇家狩林。
在暗中,他清楚的看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东方谋、东方胜、东方昊三人用激将法使得东方夜跟着他们私自去狩猎,其实是早早设下了陷阱想要害他。他们把东方夜骗到了没有守卫的阴暗密林,将他单独扔在了猛虎窝里。
他看到东方夜仅凭以一人之力,从猛虎下死里逃生。
那会儿他在想,原来,他这个“哥哥”,其实也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而就在东方夜准备回营的途中,他仍是没有丝毫留情的于暗中将东方夜打晕,把他绑在了一棵树上,然后换着他的衣服,学着他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回到了营帐。
彼时,那么多的人竟然无一人辨出他们的九皇子其实已经换了人选,甚至于,就连一向爱子的梅妃和东祈皇也都没有发现。
那是他第一次亲身接近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他永生难忘的一次。
梅妃很温柔可亲,这是他对梅妃的第一印象。面对着梅妃的关心体贴、嘘寒问暖,他的心里即是欢愉又是恨恼,他嫉妒东方夜,因为他是顶替着东方夜的身份,因为梅妃所有的爱心都给了东方夜。
他在梅妃柔和慈爱的目光下,紧张得不能自已,他的心情很是矛盾,既盼着梅妃能认出他来,又怕梅妃会认出他来。
梅妃真的对他很好,亲自帮他净面,亲自帮他换衣,亲自帮他戴冠……事事亲力亲为,尽管他很清楚的认知到,梅妃这做些事其实是把他当作了东方夜。可他仍还是一心沉浸在生母给他带来的所有虚幻的温暖幸福中无法自拔,傻傻的,呆呆的,整个人早已晕乎一片。
甚至于,他还毫无戒心的喝下了——梅妃早就给东方夜备好的、他最不喜的带着浓浓腥臊味的羊奶!
事情说到这里,穆彧忽然停了下来,神色间明显地有了一丝伤痛,目光里却带着冷冽的寒意,透彻骨血地冷。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母亲的温柔,才是人世中最致命的毒药,比鸠毒还能伤人百倍。
花朝侧头看着他良久,抿了抿唇角,却是不解他此刻的情绪为何而来。
半晌后。
他终于还是接着说道:“喝下羊奶没过多久,他的身体便开始感觉到不对劲,起初他还只以为是胃不适应羊奶的味道才会如此。直到生母似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露出了那疯癫的模样,他才总算明白过来,那是他的生母在羊奶里面下了药。她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他轻轻呵出一口气,那口气很快在空气中散去,未留下一丝痕迹,“便是……将自己的孩子亲手送上他生父的龙榻。”
这,才是真相。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静止了下来。
周边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令人窒息,如溺在深水的不堪重负的窒息。
花朝僵在了那里,眼睛定定地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在这样的注视下,他却笑了。
他轻轻勾起唇角,便是一抹迷人的笑容,而那笑容却如严冬的阳光,虽竭力温暖仍无法驱除遍地寒意。
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但这时谈起来心里仍是如百孔千疮般止不住的痛。
其实,他应该感到一丝庆幸,庆幸那最终的结果是——未遂。
他应该感谢那场来得及时的刺杀。
感谢上苍对他的最后一点怜悯。
呵。
穆彧垂头冷笑。
当时梅妃在给他下了药的同时,还给东祈皇下了迷幻剂,面对即将灭顶的痛苦,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等着东祈皇扑上来的时候,一刀刺死他。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动作,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就已经开始了。
这一场刺杀,其实也是为东方夜而来。
那会儿正是国师为东方夜占卜没过多久,其他几个派别的人对东方夜的帝王命信以为真,便想趁着东方夜羽翼未丰之前将障碍扫清。
等到其他人迅速赶来救驾之后,他带着满腔的恨意冲进了梅妃的营帐,质问她,为何要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举?为何要逼他走入如此绝境?
可是,她的心竟然比虎还要毒三分,他听到了最让他绝望的回复。
她一字一字狠辣无情的告诉他:他是她生的,她既然给了他生命,他便该为她实现他该有的价值,别说她只是对他下了点药,便是她把他丢给皇上亵玩,那也是他该受的。
这——就是他的生母?!
他一直苦心接近的生母!
他最初竟然还把她看做是最温柔善良的女人,而事实上却竟是如此的阴暗粗鄙,丑陋不堪,令人作呕!
于是,他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终是毫不犹豫的没入了她的胸口,然后,带着莫大的痛苦与悔恨匆匆逃离了那个地方。
彼时,东方谦正好前来寻找东方夜,结果却看到了梅妃倒在了血泊中,他从心神涣散的梅妃口中得知了那一点真相。
失去理智的东方谦,当下便又在梅妃的伤势上狠狠地补了那最后的一刀。
而最巧的是,好不容易才解开绳索从林子里逃脱归来的东方夜,竟然就恰恰撞见了这一幕。
而对于此事毫不知情的东方夜在经过母妃突然身亡,六哥就是凶手,父皇对他越来越诡异……等一连串的打击过后,他便开始学会了伪装,以及十多年的坚持和筹谋。
后来,东方夜变为痴傻,东方谦自以为他是因为不堪打击才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些事情。因此,那么多年来他一直谨守着这个秘密,即便是知道东方夜可能会因为他杀死梅妃的举动而恨自己,他也绝对闭口不提那半点教人难堪的真相。
可是,
东方谦与东祈皇始终是错了,他们不知道,在那旧事中,真正受伤害的却是另有其人。
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错误,怎样的伤害?
本来最为无辜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承受了一切原不该属于他的残酷。
这到底是他人生多舛,还是命运无情的玩弄?!
花朝怔怔地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言语。此刻,她似乎有点明白穆彧的心境,明白他的感受,明白他的举动,却也只是明白而已。
因为,她毕竟不是他。
可如若她是他,她应该也不会轻易就忘记,轻易就放过那些人吧!
她默默看着他良久,目光渐渐浓重了起来,唇角微微咬紧,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做声。
可他却识破了她眼中明显的不忍,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有了一丝嘲弄:“别用那副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本少,东方夜也没比本少幸运多少!”
花朝默默垂眸,一时无言。
对于东方夜与梅妃间的事情,花朝也知道的不少。听说梅妃从前也的确是个纯善的性子,可进了皇宫那样的大染缸,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张白纸,也得被染得五颜六色的了。
梅妃一直以来都是以美貌著称,但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东祈皇在起初宠了她几年之后终是渐渐失了兴趣。于是,感觉到快要失宠的梅妃便把心里的那股子怒气发泄在了东方夜身上,每每都是借着各种名头严惩于他。
刚开始的时候,东方夜都是闷不作声,极力隐瞒,但后面次数多了,终究没能逃过东祈皇与东方谦的眼睛。知道梅妃得了失心疯后,东祈皇对她便越发的不喜,而梅妃便更是变本加厉的处罚东方夜。
为了免于最爱的儿子受伤,东祈皇最后还是选择了稍微妥协,但是梅妃并不满足于此。于是,慢慢地她变得癫狂,甚至到最后走向了一种极端。
花朝与此时想着,如果在最初的时候没有发生被人调换一事,或者梅妃的两个亲信没有留下穆彧的性命,又或者冬猎那次穆彧没有出现,他们兄弟俩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改写?那东方夜呢?他又会如何?
想到他可能过得比现在要悲惨,花朝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难过。
“虽然本少很不想承认,但其实他还是要比本少幸运一些!”穆彧忽然低下头幽幽地说道,然后寂寥地笑了。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与东方谦所知道的也相差无几。
等他冷静下来后,对于那些人的恨意毫不意外的又加深了一成,他不甘心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于是,他故意暴露在东祈皇的眼线下,刻意在东祈皇面前表现得完美。
后来,他真的是赌赢了。
东祈皇果真没有狠心杀他,他只是把他身边的两个侍卫叔叔除掉,然后派人将他送到了西番。
到了西番之后,他才开始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在背地里进行那些不为人知的谋算。他原以为,他终于可以幸运一回。
只是,他果然还是奢望了。
听说东方夜可能转醒后,东祈皇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于是,他又做了一回“弃子”!
“呵,这种人生真是可笑……”到最后,穆彧低低地喟叹一声。
他微微仰头,黑眸里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雾气,扬起唇角,有些讽刺地笑了一笑。
于他而言,当初能活下来,便已经是最慈悲的眷顾了吧?
花朝静静看着他微微低眉时一脸挣扎的样子,禁不住低低的叫唤出声:“穆彧……”
他回过神来,缓缓侧过头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穆彧。”
他点头,像是才明白过来一样,“对,我叫穆彧……”他忽然深深换了一口气,那种早已熟悉的凄酸与悲怆又渐渐涌上胸口,他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低声地喃喃自语,“我只是穆彧,我不是东方彧,我只是穆彧……”
犹自呢喃许久,他猛地从地上翻越而起,对着山间嘶吼起来,“本少是穆彧,是穆彧,是穆彧,是穆彧……”
山顶之上回荡着阵阵声响,那些声音似乎都在告诉他:他不叫东方彧,他不姓东方,他不是东祈皇的骨血,他与东祈皇室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