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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传二
贞观十七这年,她已经进宫六年了。但算来她见那个男人不过才区区两次,第一次因着父亲的关系,见她,眼神匆匆从她脸上打过,留了封号。第二次是她偷偷潜入冷宫,被他撞见,那一次他瞧了她很久。
他居高临下的看她,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惶恐不安,走错了。
那人又怎么会信。可是她不能告诉他,她在找人,她找了那人六年了。为她而进宫,却一点也没有她的消息,眼前的男人,是那人深爱至死的男人,六年,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打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那个只手遮天的男人,抹杀掉了关于她的全部迹象。
武昭仪有些恨他,可却无论无力,她努力想证明,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掌心很柔软,有着一头长长的浅色的发。长着一张永远不会衰老的脸。
没有人相信,没有人敢去提那个名字,连史官都不曾将她的名字记下。
欲望便是从那时开始的,她要取代他的位置,将那些他夺走的完完整整的还给那人。名字也好,封号也好,功绩也好,她要让那人的名字名垂千古。
娘亲。
娘亲,娘亲,你在哪里。
从冷宫回来后,皇上召她伺候在殿前,研墨,端茶。皇上话不多,她也琢磨不透,日子日复一日,无趣得漫长。
她遇见晋王也是在皇上殿前,那日,晋王同魏王面圣,魏王从封地回来,领着九殿下一起拜见,朝堂上的风言风语,她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太子失利,宫里众说纷纭,大抵是皇上可能会改立魏王为太子。宫人各怀鬼胎,纷纷向魏王示好,如今魏王远道而来,却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武昭仪挽着衣袖小心的研墨,侧耳去听,因着听得太认真,手松衣袖就落了下来,她轻轻去挽起,旁人就有人递来一方帕子,就着帕子擦了擦,水色的衣服却是不能再穿了。
叹气想将帕子还回去,手伸在哪里,望见的却是少年一张熟悉的侧脸。手里的帕子便落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少年也弯腰下去,他手疾眼快,她便跟着他起身,少年笑得一脸暖意,然后将那帕子赛进了她手里。皇上在同魏王说话,眼见要转身的趋势,她连忙退开一步来。
皇上神色淡淡了看了他二人一眼,没有多话。魏王话有些多,开口又将皇帝陛下的目光吸引过去。她扭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晋王的侧脸。
太像了,太像那人了,特别眼睛。
后来皇上的生辰,她躲在角落里,四下寻的却是晋王的身影,从前她是为了找那人,找得无望又寂寞,如今她有了新的念想,这念想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甚至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不知他是怎样的声音。
好奇,迷茫,却怎么也忍不住。
最后是百花齐放的献艺。她想让他看见,早早的准备了一支舞,终于将他的目光吸引过来。一舞毕,众人鼓掌,只有他呆呆的傻傻的痴了。
她从宴会上退下来,单薄的舞衣有点冷。她缩在角落等宫女递衣服来,也不知那小宫女干什么去了,竟然迟迟不来。她搓着双臂,冻得瑟瑟发抖。
身后有人披了件衣服来,她吓了跳,猛的转身,身上的衣服滑落下来,他弯腰拾起,“对不起,我只是看你很冷。”
变声期有些沙哑的声音,她脸一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谢晋王殿下。”
小宫女终于把衣服送了来,她差了小宫女把衣服还回去。回去的路上小宫女还在喋喋不休,“昭仪娘娘怎么借了九殿下的衣服呢?”
“九殿下?”
“就是晋王殿下啊,六公公常称呼为九殿下,所以奴婢也跟着习惯了。”
他排行老九。九殿下。她有了些眉目,顺着小宫女找到了口中的六公公,这才发现这个六公公竟然一直在自己身边,在皇帝身边。
趁着皇上不在,她同小六攀谈起来,说到为何称呼晋王为九殿下,小六沉思了半晌,有些伤感道,从前听得某位贵人这么叫过,他叫小六,贵人叫晋王为小九,他记得当时自己有些惴惴不安,想过要不要改名字。
小九!武昭仪被吓得退了两步。
“六公公,那位贵人可是叫容月?”
小六如梦初醒,“什么贵人?娘娘听错了。”
武昭仪哪里肯罢休,当下跪在了他面前,从来只有他跪主子,那又主子下跪的,小六扶她不起,只能跟着她跪下,“娘娘,您不要再折煞奴才了。”
“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还有个名字,叫苏尘年,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一直在找她。”
“都好多年了,娘娘何必再提起这个名字。”
“她告诉过我,她会在长安等我,为什么,我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再记住她。”说到这儿,没来由的多了些伤心的情绪,两眼水汪汪的,小六看了心也跟着软了,只能连连叹气,“娘娘同那人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娘亲。”
“我听说她在宫外认了个女儿,原来是娘娘您。”
“所以告诉我吧,她在哪儿?她是不是死了?!”
“娘娘还是别再提这事了,否则你我都性命不保啊。”
“那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很喜欢小九?”
小六认真的点点头,为了救晋王才小产,怎么能不喜欢。
“难怪,他那么像她,他是娘亲的孩子。”
很久以后小六再回想起这句话来,觉得很是恐慌,那人那般喜欢晋王,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本以为是因晋王同小公主只差几天的缘故,细想,一些可怕的念头就转了出来。那时候有个小兰,那时候,皇上说小公主是被人掐死的。
如果当年姑娘的孩子没有死。
晋王长得那般像她,除了皇上,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晋王很像她,年纪越长就越像。晋王是形似,武昭仪是神似。
她同晋王渐渐熟识起来,尽管皇上不喜欢,他也要常常跟着魏王来拜见,他们极少说话,每次都心照不宣的点头微笑。李治对她是一见钟情,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同一个人而相互被吸引。
有次皇帝陛下感染了风寒,魏王更是走动得频繁,武昭仪伺候在前,魏王来了以后她却得了空同晋王说话。
后来魏王便不再带他来了,许是皇帝陛下发现了什么,她搅着罗帕,有些郁郁寡欢。皇帝陛下身体好了同魏王去狩猎,她便一人呆着很是无聊,这样想着,便揪了小六找到了那座被封起来的合欢殿。
这是那人生前所处的宫殿,死了,整个殿就成了一座棺木,那人还睡在这里,永远永远的长眠着。
娘,我找到小九了,他身体不是很好,但我会照顾他的,我会让他成为太子,皇上,我会告诉他,你才是他的母亲,他应该记住你,应该让你的名字跟着他名垂千古。
你有没有过后悔?你不该回来这里,如果你和我回去,你应该活得很好,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里。
她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里碰见晋王。他独身而来,她一个人望着杂草重生的宫殿很是伤心,回头就见他神色凄苦的看着她。她靠近,伸手向他的脸的,却没有碰触到,或是不敢,她应该是他的姐姐,如今却是他父亲的妃子。
“怎么了?”
“我看着你,便想起她来,父皇不准任何人提起她,我以为便没有再记得她了,我第一次见你,你把衣袖落在砚台,她很粗心,也常常做这样的事。”
她捂着自己的嘴,终于还是哭了,“你没有忘记她是不是?”
“我怎么会忘了她。”
“小九……小九……”她伸手揽住他的腰,少年的身子单薄得吓人。“你没有忘记她,她一定很开心,她这么爱你,如果你都不记得,她该多难过啊。”
“你也认识她?”
“她是同我没有血亲的娘亲,可你……才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啊,小九,你知道不知道?!”怀里的人全身僵硬在那里,片刻之后俯身用力的将她搂了过去,“我也怀疑过,为什么我会这么像她,可是没有人来告诉我,母后死了,她也死了,父皇不喜欢我,没有人告诉我。”
但今天,芳草萋萋的合欢殿却是十分的热闹,怒火中烧的皇帝陛下和魏王殿下就那么巧合的出现在这里,也许原本就有人已经计划好了,武昭仪眯着眼看向了一旁无动于衷的魏王。
你以为皇上现在要废太子,除去晋王?你便势在必得了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作为嫡出的三子,却要这般勾心斗角。
她跪在地上什么也不想解释,皇帝陛下打碎了一屋的瓷器。晋王被关了禁闭,要处罚也只有她这个不受宠无血清的人罢。
小六潜退了宫女,本想拿出那人来替武昭仪求情,却没想他才关了大门,跪着的那人倒笑了起来,声声如魔音贯耳,小六的心肝都在颤,犹豫着该不该提那人的名字。
“闭嘴!”先发难的却是皇上。
“杀了我吧,最好连同晋王也一起杀了吧,皇上不是这么生气?!”
“你以为朕不敢?”
“皇上舍不得只因为我很像一个?但偏偏又不能提起的这个人?”
“闭嘴!”最后剩下的那只茶杯盖也准确无误的砸在了她的额头,她没有躲,皱眉血就顺着鬓角滑落下来,小六连忙跪在了旁边。她没有给他出声的机会,“我想她死的一定很想看陛下后悔的模样。”
后悔!又是后悔!像是梦魇,她的要歉意,却永远没有得到。
“如果皇上杀了晋王,那她存在过的痕迹就真的没有了。”
“别再说了!”
“你知道吗?我娘她为你生过一个孩子,可你却要杀了她的孩子!”
小六最先反应过来,抓着她的肩膀很是激动,“晋王果然是姑娘的孩子?!”
皇帝陛下身子一软,倒在了案桌前的椅子上。“你是小照?她告诉过你什么?”
“娘说小九是她唯一的孩子,要小照好好照顾他。”
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喃喃自语,“唯一……”
番外传三
她死在五月,那本该也是她生辰的月份,他悄悄准备了礼物,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正正经经的送过她任何东西,她说她喜欢银子,送她珠宝首饰她又不爱。
她出生在一个温暖的季节,也在这个温暖的季节死去。
这年魏征死了,他失去了一面镜子,在她离去的五月,伤感来得尤其强烈。他带着武昭仪又一次踏入那个被禁的宫殿。这里即便杂草从生,这里即便布满灰尘,这里即便毫无生气。可是只要他一脚踏入这里,眨眼却还是能看见她的身影,耳里还回荡着她的声音。
蹲在地上挖草的样子,他来时,会扔掉铲子向他奔来,头发上还粘着杂草,他温柔的伸手将杂草扯下,手掌放在她发上,头发软软的,长长的,在阳光的折射下发色呈金色。他的个头并不算太高,只比她高半个头,她喜欢仰着头来看他,日光有些强,她会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柔软得可以承接住水泡。
还有伏在案几上认真写字的样子,偏偏又长了副粗枝大叶的个性,常常,字写完,衣服上脸上手上都沾染了墨迹。她心疼衣服比心疼自己多。小玉做的衣服,她当宝一样爱惜着,自己送的绫罗绸缎却被她毫不在意的随处安置。嫉妒常常有,嫉妒那么多人留在她心里,所以才会一一将那些人剥离,好叫她永远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殿下……
陛下……
皇上……
二哥!
树荫里杂草中都是她的身影。一会儿是她欢天喜地的来抱着他的胳膊,一会儿是她呆呆望着某处沉思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咬着嘴不肯哭出来的样子,最后却是她声嘶力竭质问他的样子,她总说自己不爱哭,他总觉得她坚强。其实从她认识他,她哭了多少次,都是因为他。她又绝望无助了多久,还是因为他。想要给她全世界最好的,想要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却只能是一步步逼着她伤心离开。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想来,却越发的清晰起来,原本忘记的细节也一点一点浮现出来,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他站在金樱子旁边,远远看见少年的声音,急切的想冲过来的样子,那些人将她拦下。他没有制止,也断然没有想到,那个人会同自己会有这样的未来。
第二次是他在山丘假寐,滚下山头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后知后觉自己站在敌军这边幡然醒悟的模样。
善良得不顾后果想要去救人的样子。
小小的瘦瘦的男孩子的模样。第一次看清她的脸,长得有些怪异,也曾怀疑过她是不是外邦人士,但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觉得那张脸好看起来。同花似玉长着一张及其相似的脸,却唯有觉得她长得怪异,大约是因为她本身就同旁人不一样。
带她去巡查,同骑一匹马本就不合理。伸手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