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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欧阳扬音变成如今惨相?
岳凌楼正想着,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的脚踝。勉强睁眼一看,竟是尸体中的一具正抬头望着自己。
那人还没有完全死去,虽然全身的血液几乎快要淌尽,但他凭着最后一丝意志爬到岳凌楼脚边,抬起那张写满惊恐的脸,乞求道:「杀了我……」
岳凌楼不说话。
「杀了我……」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可能是回光返照,他的话竟长了起来,「我好怕……看着血一点一点地流出去……身体越来越冷……但头脑却越来越清晰,我好怕……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死亡前的恐惧,和等待死亡降临时精神受到的折磨。
如果要救他就只能杀他——让他死得更加痛快。
那一刻,岳凌楼的手指动了动,仿佛受到什么蛊惑似的,想抬手去掐那人的喉咙。那人反握住他的手,帮他掐住自己的喉咙,然后闭上了眼睛,同时脸上竟有一抹解脱的安详。
感觉到对方的颈喉已经没有任何温度,连血管的跳动都不再存在,岳凌楼的五指蓦然收拢,但他知道自己这点力气连只猫都掐不死,何况是人。
他竭尽全力地在掐,连左手都覆了上去,十指箍成环状,紧紧贴在那人的喉咙上——杀了他!
杀了他!——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觉得自己快疯了,此时的他只是想发泄!通过杀人来发泄心中的苦闷和怨气!
被困在山洞里整整五天,被迫陪着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看着她每天晚上带回来两个活人,割破他们的手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做着换血的试验。
她一直没有成功,那些被她抓来的人不断死去……尸体越积越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
岳凌楼不知道他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成那些尸体中的一员。
他掐住那人脖子的手不断用力、不断用力,在意念上早已把那人的脖子掐碎成了粉末。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的身体越来越僵,体温也越来越低。岳凌楼还是不能松手,他的双手好像被吸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再也取不下来了。
他可以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声,还有心跳一遍遍撞击胸腔的声音。但突然,这一切都被一阵脚步声打乱了!
那脚步声不是从洞穴内传来,而是从洞穴外传来的!不是欧阳扬音,而是其他人!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来人不止一个,好像很多!
那个时候,岳凌楼以为自己得救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这个愿望在不久之后就被彻底粉碎!
来人是幽河寨的人,以萧辰清为首,一共二十多名。
他们的眼瞳无一例外地在看清洞穴内的情况后收缩了。目光匆匆扫过洞内凌乱的尸体,最后停留在岳凌楼的手上——那双手,直到现在还掐着一个死人的脖子不能松开。
此情此景,竟令岳凌楼回忆起一年前——耿原修死去的那天。欧阳扬音杀死了耿原修,但欧阳扬音离开了,那个房间里只剩下岳凌楼一人,对着耿原修的尸体,于是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杀了耿原修。
现在,一年后的幽河寨,欧阳扬音又杀了人,并且又不知所踪。只剩下岳凌楼一人,对着满地的尸体——而且还是以掐着某人脖子的姿势。
即使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些人是因为失血而死的,但目睹这一切的水寨中人,依然不会放过岳凌楼!
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岳凌楼微微抬头,竟对来人自嘲般一笑,好像在说任凭处置。
在萧辰清一个冷冷的动作后,几个人冲上前来把岳凌楼从地上架起。
那一刻,岳凌楼竟有些欣喜——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终于可以离开欧阳扬音。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离开欧阳扬音,去哪里都无所谓……
第八部 激浪 第二十五章
岳凌楼被带回幽河寨后,直接押入地牢。虽然西尽愁也在那里,但两人却无缘相见。西尽愁有紫巽守着,而岳凌楼,则要接受萧辰清的审问。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
望着地上那具软瘫的身体,萧辰清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怜惜。
「你要叫他说话,首先应该给他饭吃,才有力气。」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萧辰清蓦然回头,竟看见紫巽带着一丝冷笑站在牢栏外。萧辰清不发话,紫巽却推开牢门,走了进来,一把把岳凌楼从地上抓起,想要带走。但萧辰清却急忙上前拦住。
「护法大人不要多管闲事,他是我们幽河寨的犯人。」
「幽河寨的犯人?」紫巽冷笑一声,笑容里又添几分阴寒,「你可知道在这之前,他是我们紫星宫的人?」
「紫星宫?」萧辰清怔了一下。
「连我们紫星宫的人都敢动,你是不是太嚣张了?」
留下这句话后,紫巽毫无顾忌地带走了岳凌楼。身后,萧辰清气得脸色发青,捏紧双拳。
——嚣张?恐怕这里最嚣张的人应该是你!紫巽!
萧辰清不明白,为什么唐碧这么怕紫巽,事事都听他吩咐。其实,这次紫星宫踏上幽河寨的人,除去月摇光等,就只有尹珉珉和紫巽两个。
一个是丫头,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而他们水寨则是成百上千人,用得着怕他们?
越想越气,萧辰清狠狠地一拳揍向墙壁,沉重地叹出一口气来。
◆◇◆◇◆◇◆◇◆◇
西尽愁被关押的囚室通常只有紫巽一个人会来。
但是今天晚上,却来了另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全身都用一块厚重的黑布裹着,不仅是脸,就连四肢都被遮蔽得严严实实,除了一团漆黑的影子,什么都看不到。
来人身手矫捷,而且轻功不凡,所过之处不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来人一间囚室一间囚室地找着,最后找到西尽愁这间,便一脚踢开。
听到响动的西尽愁微微抬眼,但他看到的,不过也是个漆黑的影子罢了。
来人靠近几步,但却在认出西尽愁后,蓦然怔住。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却可以看见笼罩在黑暗中的身体僵直了一下。
「你认得我?」西尽愁苦笑一声。他现在这副遍体鳞伤的惨状,恐怕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但这位神秘的访客却认出了他。
来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头垂得更低,转身要走。却突然听见「啊!」的一声,西尽愁竟惨叫起来。
「你……」来人蓦然回头,一个音节难以自抑地从喉咙跳出。即使很轻很淡,依然无法逃过西尽愁的耳朵。
刚刚那声惨叫是假的,是西尽愁为了试探来人的身份使的小诈。
而他得出的结论则是——这个人不仅认识他,而且关心他,并且——是个女人,一个把自己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见不得人的女人。
在幽河寨,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欧阳?」
西尽愁轻唤一声。虽然在心里已经确定来人的身份,但在意识上却不敢相信。即使他只听到欧阳扬音的声音,但那声音也已改变太多。没有了以前的清亮,变得嘶哑低沉,如同枯木般粗糙不堪。
在听到西尽愁喊出『欧阳』两个字后,来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想走,但却走不开!
今夜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带走被关押在此处的岳凌楼,但哪里料到岳凌楼早已被紫巽带走。然而更意外的是,她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西尽愁!她想逃、想躲,但西尽愁却猜出了她的身份,叫出了她的名字。
「欧阳!」见欧阳扬音愣住了,西尽愁又喊了一声。
这时,欧阳扬音的身体才稍稍转动一下,示意她已经听到了。
囚室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晰地听到欧阳扬音身上黑布摩擦的声音,她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不然也不会弄得斗篷『沙沙』作响。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西尽愁却没有再说话。
她有点失望,又有点心痛和不舍,但终于头一埋,眼看就要离开。却听见身后西尽愁又喊住了她:「欧阳!」
只因为这两个字,她的双脚好像都已不再属于自己。
无法移动,她走不了。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她已经不再是欧阳扬音,告诉自己欧阳扬音早已死在淅川河的那条船上。在她投河的那一刹那,欧阳扬音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是如此希望自己还是欧阳扬音,是那个有资格去争夺他的女人!她想听他叫她的名字,想为他上药,抚平他身上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但是……
自己还有那个资格么?
失去了一切,不再是欧阳扬音的自己……
真的还有那个资格去爱他么?
曾经想用自己最后的时间去赌一场,但还是输得无法翻身。
现在的她,不仅没了以前的容貌,就连内脏也在一天天腐化。她不知道这样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她已经放下了很多东西,但她至少还希望做一件事情——她要完成欧阳扬音许给西尽愁的一句诺言——她要救岳凌楼!
本来想把『西尽愁』这三个字彻底从记忆里抹去,但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让她再看见他?!上天为什么偏偏要这样折磨她?
「欧阳……」西尽愁早已虚弱不堪,每说出一个字,都微微喘气,但这时他的脸上,却有一丝平和的微笑,「果然是你……」
那一刻,欧阳扬音心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她不想让西尽愁认出自己,但同时,在听到西尽愁叫出自己名字时,又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幸福。
欧阳扬音转身向西尽愁走去,她不敢靠西尽愁太近,她害怕西尽愁看清自己的脸。她掏出一个小药瓶,洒在西尽愁的伤口上。
那不是毒药,是止血药。
她看着清亮的液体从瓶口流出,流到西尽愁的肩膀,流得到处都是。但她不敢伸手去抹,她怕西尽愁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皮肤,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光滑。
她就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但她不敢碰他,不敢看他。
「谁下的手?」欧阳扬音干涩地问了一句,声音还算镇定。
「还能有谁?」西尽愁苦笑一声,又道,「那个男人以为你死了,发疯似的拿我出气……你快点去见见他,让他放心,也好早点放了我……」
「……」欧阳扬音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其实……」西尽愁低声道,「他会把我关起来,也全是为了逼问你的下落,他对你……用情也很深……为什么你就不能……」
「闭嘴。」
欧阳扬音非常平淡的两个字一出口,西尽愁果然闭嘴。
「你只想跟我说这些?」欧阳扬音问。
「不,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问吧。」
西尽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这五天,岳凌楼……怎么样了?」
只听『嗒』的一声,欧阳扬音手中的药瓶就已坠地。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杂草,不然只怕那瓶子会因此碎掉。
欧阳扬音站在西尽愁的背后,所以西尽愁看不到此时的她,身体抖得如何厉害。她想要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所以紧紧抱紧了自己的肩膀,但却抖得更加厉害。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可怜!欧阳扬音闭了闭眼,脚下也晃动了几下,差点昏厥过去。
「好,西尽愁!你很好!你知道问我他怎样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你知道我怎样了?!」
西尽愁不懂她为什么突然翻脸,低声道:「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吗?」
「我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欧阳扬音突然狂笑起来,「是啊,我很好,好得很……他也很好,不久之后,还会更好……我会帮你解开他身上的毒!」
「你到底怎么了?」西尽愁这才听出欧阳扬音的不对劲。
「我很好啊。」
「你不好!」
「我非常好!」
欧阳扬音大吼一句,推开牢门冲了出去,不再理会身后双眉紧锁的西尽愁。
◆◇◆◇◆◇◆◇◆◇
与此同时,淅川河下游的青神寨内,月摇光还未入睡。
他站在淅川河边,河风拂动着他的长袍,非常清逸的感觉。但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唇齿间那淡淡流淌出的几声唏嘘,都表现出他此刻心中的不平静。只听他淡淡问道:「也就是说,幽河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