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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驶越近的轮船上响起了机枪怒吼,子弹泼水般朝北岸零落的清军扫了过去。机枪声中,在岸边的清兵一个接一个惨叫着载倒下来。空中传出几声尖啸,设在船上的六零迫击炮发言了,炮弹拖着长长的白色烟迹划过天际落入岸上。也许颠簸的轮船让炮手失去了准确性,几发迫击炮弹并没有落入清军人群中,而是在他们前后爆炸了,身后尘土飞扬,滚滚烟尘朝周围扩散开,岸边江水被爆炸掀起了冲天浊浪。
本来就没什么信心的清军士兵见敌人火力如此凶猛,顾不得军官怒喝阻止,掉转屁股哭爹喊娘四处乱窜,几名军官见无法让士兵卖命,加之也胆怯于对手威名,在一番拦阻士兵无效后,也悄悄开溜了。
行驶在最前面的轮船停在岸边,后面拖着的小船解开缆绳,争先恐后朝岸边靠拢,很快船只靠上了北岸,船上的战士没等船只停稳,跳入还有些刺骨的江水高呼着口号冲上了北岸,朝四处溃逃的敌人追杀而去。
金鑫从跳板上走上北岸,他的战士从他身后先后超越过去,将岸边清军架设的用于阻截登陆的那些障碍一一清除,沿着两边扩大滩头阵地。
金鑫回头冲跟在自己身边的通信参谋道:“通知师长,我们十九旅于三月十二日上午……九点二十分顺利登上北岸,敌人已经溃逃,后续部队可以渡江。”
“报告!……首长,前线来电!”
房门被人猛地撞开了,满脸通红的樊建辉高举着一叠电报从外面冲了进来。
“念!”站在悬挂在墙上巨大的地图面前的杨沪生急速转过身来。
樊建辉将电报打开,握着电报的手微微抖动着,大声道:“南昌,解放军总部。三月十二日,我五军发起渡江战役,战役进展顺利,抓获三百敌兵。到现在为止全军已有一个旅、两个团登上北岸,其余部队正在继续登船。五军军长马鼎南,政委徐友新。三月十二日十五点。……这是刚刚译出铜陵来电。南昌,解放军总部。今日晨我十一、十二、十三师发起渡江,于战斗开始半小时后全线突破敌人防御,进入江北作战。战斗中我军俘虏五千敌人,缴获武器无数。解放军副总司令,第三集团军司令员左宗棠,第三集团军政委江治华。”
听到全线顺利跨过长江,杨沪生乐的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可很快从电报中发觉让他哭笑不得的东西。杨沪生走到座位边坐了下来,摇着头苦笑道:“五千人?根据侦察铜陵当面敌人不过五千,难道敌人一个没死一个没逃全让他们给抓住了?……这个左宗棠,又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首长,要不要去电询问一下他们?”樊建辉问道。
杨沪生长出一口气,缓缓摇头道:“用不着,给铜陵、湖口发贺电,祝贺他们顺利渡过长江。另外西面张海强不是说了请左宗棠他们积极行动吗?给左宗棠发电,解放军总攻能否成功,希望都寄托在左宗棠肩上,解放军、根据地所有人民、全国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那边,希望第三集团军在左宗棠率领下奋勇作战。就这样,具体怎么说比较好你去跟参谋总长商量一下。对了,将第三集团军顺利渡江的消息转发给张总,让大家都知道。”
樊建辉悄悄从杨沪生房间内走了出去,轻轻地将房门带上,房间内只留下杨沪生一人了。
杨沪生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深深灌了一大口,茶水放了有段时间早就凉了。抹了把嘴,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地图面前。在地图上江西湖口与安徽铜陵附近用红色划了两个大圈,虚线划成的巨大红色箭头如同一把张开的钳子朝麻城伸了过去。看着箭头,杨沪生松了口气,明明知道敌人在江北岸上并没有部署太多阻截部队,可在前面消息传达过来前,杨沪生手心里总是捏着一把汗。
战争是复杂的,在复杂的战争中,登陆作战尤其复杂,困难也最多。说起来发起渡江让部队进入江北打击敌人容易,可实施起来必须要小心谨慎。选定的两个登陆场都在湖口以东,就是说脱离了坚固的湖口要塞保护。为了准备渡江,根据地将地方上所有大大小小的民用蒸汽船全部征用,以最大可能隐蔽送到渡江部队那边去。不能不隐蔽,如果不隐蔽造成行动被敌人发现,天京那边的法国舰队拉了过来,在渡江开始后,法国舰队对渡江部队进行攻击的话,声势浩大的登陆作战将成解放军自创建以来最大的一场悲剧。现在既然首批部队已经顺利渡过长江进入江北作战,后续部队也在抓紧时间渡江,而杨沪生最担心的法国舰队踪影皆无,那么原来制订的战略算是初步达到了目的,下面就看过了江的左宗棠如何行动了。
在地图上,麻城以西绘制了大量蓝色圈子包围的城市,蓝圈包围的地方标注着清军各部,每个蓝圈都是数千、上万乃至几万。而麻城以东那些城市虽然也有几个大城市有蓝圈,可与麻城以西湖北、河南相比兵力就空虚了许多。当左宗棠部顺利到达麻城后,僧格林沁与刘长佑所部清军将陷入半包围中,如左宗棠与田文滨的骑兵军会师,不光僧格林沁被装了进来,连河南的官文也将面对极为困难的境地。
地图上蓝色符号除了江北有,在江南也有两个,一个在武昌,一个在湘鄂边界,武昌的略微小一些,蓝色圆圈周围用深红的圆圈重重围困;还有一个巨大的蓝色虚线箭头直插武昌,在它后面几股同样巨大的红色虚线箭头从后面包抄上去,武昌外深红的圆圈中探出如同螃蟹钳子般的箭头朝蓝色箭头迎了上去。江南的蓝红箭头分别代表闯到江南来的法军与解放军第二、四集团军,地图上虚线绘制的箭头只是表明在前面的解放军副总司令张海强判断敌人动向,解放军将要如何行动,并不代表敌人和解放军已经到达那些地方。不过不管法军如何行动,在战略上他们已经陷入到优势解放军包围中,现在前线张海强他们所要做到的,就是将战略包围转化成战役包围,然后围歼敌人,让过了江的法国人有来无回。
“小王,请参谋总长过来趟。”门外的警卫员答应一声,脚步声朝远处延伸过去。
没多少时间,脚步声又回来了,房门被打开,李雪龙出现在门口。“首长,您找我?”
“派去寻找田军长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田军长他们现在正在大别山游动作战,空中飞艇并不容易发现他们。”
“现在左宗棠与马军长他们一定渡过长江,进入江北了,要想办法尽快和田军长他们联系上。让这三支力量形成三把插进敌人软肋的尖刀,搅他一个天翻地覆!关于张副总司令的计划你有什么看法吗?”刚才杨沪生的话题还在说关于江北,可很快又转到了江南,跳动的思绪让一般人根本跟不上。
“我看可以,首长您不也批准了?围城打援,先以野战歼灭法军主力,然后集中所有力量拔除武昌这颗钉子,应该说张总的计划还是很符合当前形势的。”
杨沪生点点头:“我知道,在靠第二集团军的力量,短期内无法攻占防御良好的武昌情况下,聚集第二第四集团军主力,围歼没有良好防御阵地的敌人主力,这可以说是最好决策了。张海强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不过对于如何围歼法军主力,我倒有个想法。”
“请首长指示。”
“我的想法是让第二集团军以足够的兵力形成一堵坚墙,令敌人无法冲破我军防线与武昌守军会合,其余部队与第四集团军各部一起朝敌人猛冲进去,将他们冲乱、冲散,以最大力量最短时间内将敌人分割成无数块小股部队,然后再一口口吃掉。为此各部可以团为单位各自行动,在接近敌人后,指挥员必须尽快将敌人动向找出来,选择好主攻点,于主攻点附近集中最大兵力、最大火力,突破敌人防御、扩大突破口,朝纵深猛插。用不着害怕疲劳伤亡,现在唯一可以跟我们在战场上过招的就是这些法国军队,哪怕丢掉一个集团军,只要消灭了法军,损失多少我就给他们补充多少!如敌人已混乱并且撤退,各部只要见隙就钻,遇敌就打好了,用不着汇报上级,你要是汇报了上级,等上级批准,然后再调火力掩护、组织部队队形,要是这样黄花菜都凉了!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冲、猛打、猛追上去,不要怕乱,不要怕周围没有友军,我军三十万,敌人不过七万,当他们混乱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些东西在练兵的时候大家都练过,既然练的很好,为什么不能在战争中运用?要抓住他们,消灭他们!”
杨沪生脑海中浮现出辽沈战役里的辽西追歼战,当时廖耀湘十余万国民党精锐部队被林彪的几十万大军一顿“不讲理”猛打,冲了个七零八落,输了个窝窝囊囊。法军现在也处于劣势,并且在野外行军中,为何不再复制一下辽西追歼战?!
杨沪生说的心潮澎湃,而李雪龙却听的有些冷汗直流了。自从解放军建立以来,在历次战役中,解放军总是尽力布置好进攻的、阻击的、当预备队的,每次都尽量让战役按照部署来进行,什么时候战斗还没打,就已经决定打一场乱仗了?一次这样的乱仗没什么关系,李雪龙害怕的是要是以后每次都这样打乱仗的话,那还要参谋部做什么?只要抓住敌人猛冲不就可以了?李雪龙可不希望以后自己的参谋总部成了摆设。不过让李雪龙将首长说的话顶回去,他也没这个胆子,何必扫首长兴致呢?还是将麻烦交给张海强烦恼去好了。
李雪龙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会将首长指示通报给张总。”
李雪龙的无奈杨沪生没有感受到,他现在又盯上了地图,转向石达开那边去了。现在石达开会服从自己的命令朝西安进攻吗?如果石达开攻占了西安,那么清军主力就全部陷入解放军包围中,全国的解放也是指日可待,反之敌人发觉不妙,恐怕就从西安那边溜之大吉了!这时候也许应该派人到石达开那边去,督促他按照自己计划行事。可派谁比较好些呢?
“参谋长,你看我们是否应该派人到石达开那边去?让他们尽早朝西安、陕北进攻,切断敌人西北逃路,可派谁去比较合适?”
李雪龙暗自叹了口气,既然首长这样问自己,这还不是点自己的将?明知道石达开这人与左宗棠一样不好打交道,李雪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本来洪议长很合适,不过他现在脱不开身,还是我过去趟吧。”
一八六六年三月十二日上午,解放军第三集团军在司令员左宗棠率领下发起了渡江战役,在战斗开始三十五分钟后,先头部队登上了江北土地。随后各种船只一趟又一趟在两岸间来回奔波着,两天后十二万军队、十万民工过了长江,进入江北。
渡江战役中清军岸防部队一击即溃,一万多清军逃回去的不足百名,在战斗中被打死打伤不过数百人,其余的不是投降就是逃之夭夭。清军溃散之迅猛令渡江部队瞠目结舌,他们原本以为这么重要的防线,清军就是不疯狂抵抗,至少也要像模像样摆出个架势来,左宗棠甚至做好了部队伤亡过千的各项准备。原本想大干一番,敌人却根本不配合,这让各级将领为之沮丧不已。
马鼎南的第五军在过江后,以望江境内的十师为先头部队,经望江、太湖、潜山、怀宁、桐城朝皖北舒城进军。十天内部队跋山涉水行军一百七十余公里,渡过主要河流有扬溪河、长河、潜水、皖水、孔城河、龙眠河,小的不计其数,五军兵锋所至,沿途团练、小股清军不是仓皇逃窜,就是纳城投诚。
在投诚浪潮中,竺泽生的情报部门立下汗马功劳。从一八六二年开始,当时还在温州的情报部门就利用被俘的淮军在皖北展开秘密工作,根据地的土改通过民谣、儿歌在皖北大地广为流传,同时在地方团练中,大量曾经被解放军俘虏后来释放了的淮军士兵成为骨干,这些人在根据地中接受过教育,有些成了解放军的地下工作者跟随被遣送的俘虏回到家乡加入团练。绝大多数俘虏心向根据地,只是当时在全国形势并不明显下,这些俘虏对加入解放军心存疑虑,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告诉他们站队必须要站准了,如果走错一步,那可是脑袋落地凌迟处死的命运。加入清军没什么,解放军这里对俘虏不打不杀,到时候大不了跪地投降就是,要是加入解放军,万一失败了,大清可不知道什么叫优待俘虏,自己的下场自然大为不妙,于是这些看不透历史迷雾的一个个选择了回乡种地。回乡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多年的战争造成皖北人口大量减少,尤其是年轻力壮的,这些人在回到家乡后很快再次被抓了壮丁,不是成了新组建淮军士兵,就是被地方团练招了过去。心不甘情不愿下再次为清朝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