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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非花by严公公-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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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这样的江湖感到陌生。我对自己也感到陌生。我现在拥有的东西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我应该欣喜,应该得意。但是我的全身都仿佛被抽空了,连我的情绪和我的笑容。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终于发现我已经亲手报复了自己。我没有了武功,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归属,没有了朋友,没有了牵绊,没有了灵魂,连起码的回忆都没有了。 

一个孤家寡人。 

双腿发软,我快要站不住了,我会瘫倒在这里。我想离开,趁自己还没累得倒下前离开。 

手背一热,我的手被他握在手里。他拉起我的手,牵引着我向前走,满脸的明朗。众人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却格外庄重, 

“今天,光明教的各位长老也在此,潮某请各路英雄做个见证。”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我也是。他见证什么?难道此时他要揭发我的真面目?什么都好,快说完放我离开……来不及细想,他就已经语出惊人, 

“今日我潮柝辞去光明教主之位,教主之位由白刃公子担任。” 

无人出声,连我也说不出一句话,所有声音都梗在喉头。我怔怔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却碰到了一脸的坦然。在所有人的疑惑中,他再此次开口, 

“白公子是我的挚交,为人光明坦荡,有情有义,必定担当得起光明教主的重任。我已决心离开江湖,从此以后,光明与白龙合为一家,听命于白公子,到也少了不必要的纠纷。教中各位长老,都是教中功臣,若不愿意,此时可以退出,如何?” 

光明教的十几位长老脸都青了,毕竟光明教的他们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拱手让人,谁没有怨气?但没有人离开,因为没有人割舍得下。没有人能象他一样来去自由,行色匆匆。 

见无人言语,想必是都默默认同了自己的主张,他笑道, 

“没有异议……那好,从今日起光明教不复存在,二教合一,听命于白公子。今后,若原光明教的任何人有违教义,当由白公子决断。潮柝从今日起与光明教再无瓜葛。”他转而一笑,很是轻松,“当然,若有人还看得起在下,将我潮柝当朋友,我自当备酒恭候故人。” 

他是风,有多少人能跟上风的速度?我不能……在他面前,会无所适从的总是我。 

我想不出我该用什么姿态,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和所有的江湖人。我该当仁不让地接受?或是巧妙地婉拒?还是谦虚一番后欲迎还拒地推辞,最后迫不得已地接受? 

其实现在我最想的只是质问他。 

质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地给我。 

他用这种施舍来嘲笑我?他想挑起我的愧疚,让我不安?他变相的报复? 

在所有人面前,他把我的手捏成拳头,托起,举到胸前。他说, 

“紧紧握住双手,你的手心其实一无所有。但勇敢地放开,你就拥有了天下。” 

他说, 

“其实你不想要今天获得的一切,只是你太倔强,紧紧抓住不放罢了。” 

他说, 

“我走了,天涯海角,不再回来……学着放手吧……” 

他说了很多,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居然一句都无法反驳。只是愣着。 

他要走……那我的精心策划是为了什么?我得到了武林盟主的头衔又是为了什么?他的施舍连同他的一走了之,都告诉我自己的报复有多可笑。 

在他转身迈出第一步时,我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扯回,握紧。说出了自己都觉得可怜的话, 

“我找到了血玉。” 

他先是一愣,又是那半调子的温柔,轻笑道, 

“……你还是学不会放手……” 

我也笑, 

“你走了,总有一天会回来。我是放不下手,可你……也放不下那血玉。” 

他笑了,仰天大笑。笑声震荡清风崖。 



第 31 章 

我接下了光明教。 

撇下盛大的庆功宴,撇下白龙光明教派的一干人等,我逃似的回到了腾云阁。 

筋疲力尽。 

从夜吟居回来的路上,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在悄悄改变。偃攸总是尽心地跟随左右,小心保护着我,他告戒我要小心镜风,镜风的野心不可小觑。其实我也清楚,一路上他和以往不同,看得出他的处心积虑。偃攸倒也奇怪,出宫后,我不得不承认他把自己的锋芒收敛得很好,似乎也对结交武林同道不感兴趣,在外人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身手一般,忠心耿耿的小角色。原来的那股猖狂和锐气只在我一人面前才稍稍流露。但我发觉他也在改变,眼神里总是流露出疲惫,仿佛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样的铁青脸色,看起来有点萎靡。我知道他在担心我,其实小心了又如何呢?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等打点好一切之后,我会兑现交易时的承诺,把镜风的一切都还给镜风。 

因为其实对我来说,得到的和得不到的,都是惘然。 

踏进腾云阁,有久违之感。细算也不过离开了几天而已。 

“夜刃”从阁里迎了出来,远远走来,笑靥盈盈。看着红裳缭绕的另一个自己,竟有一些恍惚。 

真的很象。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纰漏。 

同一副皮囊下可以包裹不同的灵魂。他不是我,他是凤绯焰。白龙教的兰陵舵主。 

他半跪笑道贺,“恭喜教主成为武林盟主。” 

我再次惊叹,不仅神态,连声音和气息都一样。让他留在宫里代替我是镜风的主意,他说,如果王发现我不见了,会天下大乱。 

我笑,回想起来其实我已经没有回宫的必要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结束了,当初入宫的理由已经遥远得模糊,当初让我入宫的人已经拂袖而去,当初和我一起入宫的女子也已经香销玉陨,我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偌大的宫中,没有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走时自然也应不着痕迹地离开。 

我掌握了江湖,可以留在江湖,不论是白龙教还是其它门派,都会欣然给我落脚之地。 

而且他们趋之若骛。 

但是…… 

一声声的吹捧和别有用心的赞美,让我疲惫;舞榭歌台,觥筹交错的热闹,让我孤独。越是热闹,我的心里越是荒凉。有人送大箱大箱的银子,有人送数不尽的绫罗,也有人送来自己的女儿说她仰慕我,而且聪慧贤淑……他们很陌生,长着相同的面孔,说着惊人相似的台词。 

我发现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所以,我逃了,落荒而逃。让偃攸带我回宫,回腾云阁。 

“王这几天有来过么?”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很久不见他了,有多久了呢,舌尖发出王这个字的声音时,我发现自己一刹那间好象摆脱了那个陌生武林,放下了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回到他的宽容和宠幸中。 

绯焰回道, 

“教主走后王从来不曾来过。我去御花园赏花时,倒听宫女说好几天没见着王了……” 

是么,好几天不见……他去了哪里?就象我第一次见王时的判断一样,他是一个不容易应付的人,他霸气危险,却从来没有借着专权自以为是。他总会给我意外,总是棋高一招。这次,他又做了什么……? 

细想来,已经入宫一段时日了,那一年之期,也已经不远了。如果说我的身子在逍遥水的作用下苦不堪言的话,那么,他如何了呢,也应该有所察觉了吧? 

有点难过,我的王,如果在遇到主人之前就遇到你,那有多好。那样也许我会对你义无返顾,即使是做一个让人看不起的男宠,担负起一世的骂名和唾弃,我也愿意用今天人人景仰的武林盟主去换。 

绯焰说,看得出王对我很用心,让他羡慕。然后转身离去。他的任务已经结束。 

看着他渐离渐远的背影,我迷惑,坐井观天的幸福,到底是幸福还是悲哀? 

不久后,王传旨宣我入寝宫。是严公公传的旨,一脸的威正严明,那旨也拟得庄重工整,不过是让我去寝宫侍驾,语气却象是封侯加爵般地谨慎。 

真希奇,自我得到宠幸以来,他从来不曾将这种君臣间森严的礼仪往我身上套,他宠我,我恃宠而骄。我打点一翻,穿过千回百转的延廊,一脚踏入寝宫后,才发现一切同往常不一样了。 



第 32 章 

向来冷清的寝宫有点混乱。我指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寝宫外间跪着一地的人,着官袍,且个个官阶都不小。与他们值得炫耀的官阶成对比的,是他们脸上的惊慌失措和一筹莫展。 

凭我的经验,他们应该就是那些一向中看不中用的御医。 

此时一个白须老头摇着头,皱着眉;从内寝间弯腰退出来,微孱孱地跪到人群中,一脸的茫然。 

这一地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其实心里隐隐明白个中缘由,我还是迎上前急切问话。 

那老头说,今早严公公伺候王起身,却发现王昏迷不醒,把所有的御医都传来了,这不,都候着呢。 

昏迷?我寻思,不可能……那逍遥水虽然在作用每个人身上的反应不同,可是他还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程度,除非他……我寒毛立起,不敢再想下去……如果真如我的猜想,那么我恐怕真是被人玩弄于股掌…… 

回过神来,我一把抓住了那老头的衣领,扯了过来,急道, 

“那王得的是什么病?快说!” 

他人老不济,又被我用力往上一扯,险些跌倒。想这宫中没人不知道我的地位,他也明白宫中道理,虽然狼狈,面上反倒虚笑了起来,连连摆手讨劳道, 

“夜大人,王昏迷得蹊跷,没有中毒的迹象,龙体也无大恙。小的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什么毛病。恕小的无能,恕小的无能……” 

那老头竟连连嗑起头来,引得所有跪地的人也跟着恕罪。 

好烦! 

我不理会,径直往里间疾走,若大的寝室中只留严公公一人站立床前,暗自叹气。我靠近龙床,却听闻王迷糊着低声叫唤我的名字。好象是在做梦,只是不知在他的梦中,我是何角色? 

一阵酸楚,我跪在床边打量他的眉目。几日不见,他的脸依然坚毅精悍,但疲惫了许多。脸色铁青,双目紧闭,威严霸道的眉心紧拧,我知道现在他隐忍着多大的痛苦,因为,我自己也身陷其中。伸出指间轻滑过他的眉心,我想把那痛苦的纠结抚平……猛然收手,我发现自己碰到他的瞬间,竟会心疼! 

怎么可以?他已经是将死之人。早就告诉自己不要作茧自缚,不会的,我不会跨出那一步,主人不能给我的东西,世界上没有人能给我的东西,王也一样给不起。 

下了决心,一抬头,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定着我看。 

他的眼色虽然疲惫,但却依旧沉敛犀利,深得看不见底。与其说他刚才是在看我,不如说他在观察我的神色。 

迅速整理好情绪,我掩饰地摆出笑脸,轻声关切道, 

“王感觉怎么样?怎么病成这样才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担心?” 

说出这些话的瞬间,我就陷入自我厌恶中,这种假惺惺的姿态,连我自己都作呕。 

王的视线直直地投射到我眼底,穿透了一层又一层的遮掩。我转头切断了他的对视,我心虚。 

他轻笑出了声,却又笑得无奈, 

“朕没大碍,就是累得很,这几天来朕都忙着,冷落了爱卿。这些天爱卿都如何打发啊?” 

我一惊。 

是巧合?还是试探?大意不得。 

我开始打哈哈, 

“王想的是天下黎民,当然会累了,长期以往,才会象今日这样身体不适……太医都诊不出王的病因呢。王要好生修养……”我转念一笑,换过话锋道, 

“我这几日可都在阁中等着王呢,闲时也去御花园排遣排遣,甚是无聊……” 

王微微点头,合上眼,不再作言语。 

我也不说话,安静地跪在床边,看着王的额头涔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额头完美的弧度滑入鬓角,渐渐沾湿了黑得纯粹威严的头发……我看得有些呆了,仿佛他的疼痛传递到我的身上,痛得眼眶有些潮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一言不发。他没有睡下,也不是昏迷,只是闭目静卧,气息也不平稳,可以看出他的情绪并不平静。 

我一直跪着,他没有让我起身。 

跪到双腿麻痹的时候他才缓缓睁眼,却不看我,而是注目着上方空中游移的某一点,平静温和地开口, 

“刃……你发作时,也是象朕一样疼么……?” 

他努力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手心的冷汗抹在我的脸上,又湿又凉。 

“你怎么受得了……?” 

…… 

说不出话, 

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所有的语言都梗在胸口,就象要喷泄而出的熔岩被硬生生的冰山压住,那股温度慢慢冷却,最后转为透骨的悲戚。 

我的悲戚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他语气中隐匿的那股纯粹的疼痛。 

纯粹得不带任何目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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