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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生叫道:“来来来,你先尝尝这酒如何。”将屋角落中一只大木桶搬了出来。那木桶已旧得发黑,上面弯弯曲曲地写着许多西域文字,木塞上用火漆封住,火漆上盖了印。显得极为郑重。丹青生握住木塞,轻轻拔开。登时满室酒香。丹青生将四只酒杯并排放了,抱起酒桶往杯中斟去。那酒藤黄如脂油。酒高于杯缘,只因酒质粘醇,似含胶质,却不溢出半点。
丹青生将木桶挟在胁下,左手举杯,道:“请,请!”
慕容燕观酒色泽,已知这是西域葡萄酒。举杯喝了半杯,道:“四庄主这酒醇美之极,且无寻常葡萄酒中的微微酸味,真乃不可多得的佳酿。”
丹青生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慕容燕又道:“可惜现在不是冬天,这美酒一经冰镇,另有一番滋味。但此刻正当初夏,这冰镇美酒的奇味,却是品尝不到了。”
丹青生道:“我也曾听人说过冰镇美酒的妙处。老弟,那容易,你就在我这里住上大半年,到得冬天,咱们同来品尝。”他顿了一顿,皱眉道:“只是要人等上这许多时候,实是心焦。”
向问天道:“可惜江南一带,并无练‘寒冰掌’、‘阴风爪’一类纯阴功夫的高手,否则……”
他一言未毕,丹青生喜叫:“有了,有了!”说着放下酒桶,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过不多时,丹青生拉了一个极高极瘦的黑衣老者进来,说道:“二哥,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请你帮帮忙。”
慕容燕见这人眉清目秀,只是脸色泛白,似是一具僵尸模样,令人一见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阵凉意。丹青生给二人引见了,原来这老者是梅庄二庄主黑白子,他头发极黑而皮肤极白,果然是黑白分明。
黑白子冷冷地道:“帮什么忙?”
丹青生道:“请你露一手化水成冰的功夫,给我这两位好朋友瞧瞧。”
黑白子翻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怪眼,冷冷地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没的让大行家笑话。”
丹青生道:“吐鲁番是酷热之地。当地所产的葡萄虽佳,却不免有点儿暑气这暑气带入了酒中,过得百年,虽已大减,但微微一股辛辣之意,终究难免。”
向问天道:“原来如此。若是寻常的英雄侠士,喝这酒时多一些辛辣之气,原亦不妨。但二庄主、四庄主隐居于这风景秀丽的西湖边上,何等清高,和武林中的粗人大不相同。这酒一经冰镇,去其火气,便和二位高人的身分相配了。好比下棋,力斗搏杀,那是第九流的棋品,一二品的高棋却是入神坐照……”
黑白子怪眼一翻,抓住他肩头,急问:“你也会下棋?”
向问天道:“在下生平最喜下棋,只可惜天资有限,棋力不高,于是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访寻棋谱。三十年来,古往今来的名局,胸中倒记得不少。”
黑白子忙问:“记得哪些名局?”
向问天道:“比如王质在烂柯山遇仙所见的棋局,刘仲甫在骊山遇仙对弈的棋局,王积薪遇狐仙婆媳的对局……”
他话未说完,黑白子已连连摇头,道:“这些神话,焉能信得?更哪里真有棋谱了?”说着松手放开了他肩头。
向问天道:“在下初时也道这是好事之徒编造的故事,但二十五年前见到了刘仲甫和骊山仙姥的对弈图谱,着着精警,实非世间凡人所能,这才死心塌地,相信确非虚言。前辈与此道也有所好吗?”
黑白子道:“你当真见过刘仲甫和骊山仙姥对弈的图谱?难道世上真有这局《呕血谱》?”他初进室时神情冷漠,此刻却十分热切。
向问天道:“在下二十五年之前,曾在四川成都一处世家旧宅之中见过,只因这一局实在杀得太过惊心动魄,虽事隔二十五年,全数一百一十二着,至今倒还着着记得。”
黑白子道:“一共一百一十二着?你倒摆来给我瞧瞧。来来,到我棋室中去摆局。”
丹青生伸手拦住,道:“且慢!二哥,你不给我制冰,说什么也不放你走。”说着捧过一只白瓷盆,盆中盛满了清水。
黑白子叹道:“四兄弟各有所痴,那也叫无可奈何。”伸出右手食指,插入瓷盆。片刻间水面便浮起一丝丝白气,过不多时,瓷盆边上起了一层白霜,跟着水面结成一片片薄冰,冰越结越厚,只一盏茶时分,一瓷盆清水都化成了寒冰。
丹青生赶忙将四只酒杯放在冰上,在杯中倒了葡萄酒,不久酒面上便冒出丝丝白气。丹青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果觉既厚且醇,更没半分异味,再加一股清凉之意,沁人心脾,大声赞道:“妙极!”
黑白子拉着向问天的手,道:“去,去!摆刘仲甫的《呕血谱》给我看。”
向问天一扯慕容燕的袖子,慕容燕会意,道:“在下也去瞧瞧。”
丹青生道:“那有什么好看?我跟你不如在这里喝酒。”
慕容燕道:“咱们一面喝酒,一面看棋。”说着跟了黑白子和向问天而去。
丹青生无奈,只得夹着那只大酒桶跟入棋室。
第二十四章 赌斗
只见好大一间房中,除了一张石几、两只软椅之外,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石几上刻着纵横十九道棋路,对放着一盒黑子、一盒白子。这棋室中除了几、椅、棋子之外不设另物,当是免得对局者分心。
向问天走到石几前,在棋盘的“平、上、去、入”四角摆了势子,跟着在“平部”六三路放了一枚白子,然后在九三路放一枚黑子,在六五路放一枚白子,在九五路放一枚黑子,如此不住置子,渐放渐慢。
黑白双方一起始便缠斗极烈,中间更无一子余裕,黑白子只瞧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向问天置了第六十七着后,隔了良久不放下一步棋子,黑白子耐不住问道:“下一步怎样?”
向问天微笑道:“这是关键所在,以二庄主高见,该当如何?”
黑白子苦思良久,摇头道:“我想不出。”
向问天微笑道:“这一着神机妙算,当真只有神仙才想得出来。”
黑白子见向问天不肯将这一局棋爽爽快快地说出,料想他定有所求,便道:“童兄,你将这一局棋说与我听,我也不会白听了你的。”
向问天抬起头来,哈哈一笑,说道:“在下和何兄弟,对四位庄主绝无所求。二庄主此言,可将我二人瞧得小了。”
黑白子深深一揖,说道:“在下失言,这里谢过。”向问天和慕容燕还礼。
向问天道:“我二人来到梅庄,乃是要和四位庄主打一个赌。”
黑白子和丹青生齐声问道:“打一个赌?打什么赌?”
向问天道:“我赌梅庄之中,没人能在武功上胜得过这位何兄弟。”
黑白子和丹青生一齐转看慕容燕。黑白子神色漠然,不置可否。丹青生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赌什么?”
向问天道:“倘若我们输了,这一幅图输给四庄主。”说着解下负在背上的包袱。打了开来,里面是两个卷轴。他打开一个卷轴,乃是一幅极为陈旧的图画。右上角题着“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十字,一座高山冲天而起。墨韵凝厚,气势雄峻之极。
丹青生大叫一声:“啊哟!”目光牢牢盯住了那幅图画,再也移不开来,隔了良久,才道:“这是北宋范宽的真迹,你……你……却从何处得来?”
向问天微笑不答,伸手慢慢将卷轴卷起。丹青生道:“且慢!”在他手臂上一拉,要阻他卷画。岂知手掌碰到他手臂之上,一股柔和而浑厚的内力涌将出来,将他手掌轻轻弹开。向问天却如一无所知,将卷轴卷好了。
丹青生面露诧异之色,道:“老童,原来你武功如此了得,只怕不在我丹青生之下。”
向问天微微一笑,道:“四庄主取笑了。我童化金无名小卒,如何敢和四庄主相比?二位庄主,请看这一幅书法如何?”将另一个卷轴打了开来。却是一幅笔走龙蛇的狂草。
丹青生奇道:“咦,咦,咦!”连说三个“咦”字。突然张口大叫:“三哥,三哥!你的性命宝贝来了!”
只听得远处有人说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门帷掀起,走进一个人来,矮矮胖胖,头顶秃得油光滑亮,一根头发也无,右手提着一枝大笔,衣衫上都是墨迹。他走近看时,突然双目直瞪。呼呼喘气,颤声道:“这……这是真迹!真是……真是唐朝……唐朝张旭的《率意帖》。假……假……假不了!”
丹青生道:“这位是我三哥秃笔翁,他取此外号。是因他*书法,写秃了千百枝毛笔,却不是因他头顶光秃秃的。这一节千万不可弄错。”
慕容燕微笑应道:“是。”
那秃笔翁伸出右手食指,顺着《率意帖》中的笔路一笔一划地临空勾勒,神情如醉如痴,对向问天和令狐冲二人固一眼不瞧,连丹青生的说话也显然浑没听在耳中。
向问天不等秃笔翁写完,便将《率意帖》收起,包入包裹。
秃笔翁向他愕然而视,过了好一会,说道:“换什么?”
向问天摇头道:“不换!”
秃笔翁急道:“那你为什么拿来给我看?”
向问天道:“三庄主真的要得这幅张旭真迹,那也不难,只须和我们打一个赌。”
秃笔翁忙问:“赌什么?”
丹青生道:“三哥,此人有些疯疯癫癫。他说赌我们梅庄之中,没人能胜得这位昆仑派的何朋友。”
秃笔翁道:“倘若有人胜得了这位朋友,那便如何?”
向问天道:“倘若梅庄之中,不论哪一位胜得我风兄弟手中长剑,那么在下便将这幅张旭真迹《率意帖》奉送三庄主,将那幅范宽真迹《溪山行旅图》奉送四庄主,还将在下心中所记神仙鬼怪所下的围棋名局二十局,一一录出,送给二庄主。”
秃笔翁道:“我们大哥呢?你送他什么?”
向问天道:“在下有一部《广陵散》琴谱,说不定大庄主……”
他一言未毕,黑白子等三人齐声道:“《广陵散》?”
秃笔翁摇头道:“自嵇康死后,《广陵散》从此不传于世,童兄这话未免是欺人之谈了。”
向问天微笑道:“我有一位知交好友,爱琴成痴。他说嵇康一死,天下从此便无《广陵散》。这套琴谱在西晋之后固然从此湮没,然而在西晋之前呢?于是便去发掘晋前擅琴名人的坟墓。他掘了数十个古墓之后,终于在东汉蔡邕的墓中,寻到了此曲。”
向问天一说完,慕容燕就知他说的是曲洋。
向问天打开包袱,取了一本册子,封皮上写着“广陵散琴曲”五字,随手一翻,册内录的果是琴谱。他将那册子交给慕容燕。说道:“何兄弟,梅庄之中,倘若有哪一位高人胜得你的剑法。兄弟便将此琴谱送给大庄主。”慕容燕接过,收入怀中。
黑白子道:“倘若我梅庄之中。果然无人能胜得何少侠,我们要赔什么赌注?”
向问天道:“我们来到梅庄,不求一事,不求一物。何兄弟只不过来到天下武学的巅峰之所,与当世高手印证武学。倘若侥幸得胜,我们转身便走,什么赌注都不要。”
黑白子道:“哦,这位何少侠是求扬名来了。一剑连败‘江南四友’。自是名动江湖。”
向问天摇头道:“二庄主料错了。今日梅庄印证武功,不论谁胜谁败,若有一字泄漏于外,我和风兄弟天诛地灭,乃狗屎不如之辈。”
丹青生道:“好,好!说得爽快!这房间甚为宽敞,我便和何兄弟来比划两手。”随后放大喉咙叫道:“拿把剑来!”
外边有人答应,接着丁坚捧着一剑,走到丹青生面前,躬身奉上。丹青生从丁坚手中接了剑。道:“何兄请吧。”
黑白子忽道:“四弟且慢。这位童兄打的赌,是赌我们梅庄之中无人胜得何兄。丁坚也是梅庄中人,倒也不必定要你亲自出手。”
向问天道:“是。是。只须梅庄之中有人胜得我这何兄弟,便算我们输了,也不必定要四位庄主亲自出手。”
丹青生将长剑向丁坚一抛,笑道:“你如输了,罚你去吐鲁番运酒。”
丁坚躬身接住长剑,转身向慕容燕道:“丁某领教何爷的高招。”刷的一声,将剑拔了出来。
慕容燕微笑道:“丁兄请!”
丁坚道:“风爷,有僭了!”长剑横挥,嗤的一声轻响。众人眼前便是一道长长的电光疾闪而过。
丁坚所用的剑法名为“一字电剑”,每招之出。皆如闪电横空,令人一见之下。惊心动魄,先自生了怯意。丁坚并不急于进攻,只长剑连划,似是对来客尽了礼敬之道,真正用意却是要慕容燕于神驰目眩之余,难以抵挡他的后着。可慕容燕哪能被他迷惑?
丁坚的剑法刚使了四五招,就被慕容燕瞧出了十七八个破绽,说道:“得罪!”左手伸出,小指在他右腕“太渊穴”上轻轻一拂。其时丁坚一剑正自左而右急掠而过,只觉手上一麻,握着剑柄的五指便即松了。慕容燕顺手将长剑抓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