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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声从管中发出,呜呜呜地响个不停。
李秋水这时却突然连声咳嗽起来,只听咳嗽声越来越急。咳了一阵,李秋水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闭目垂头,身子一倒,斜卧于地,竟已死了。
天山童姥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小贱人吓死了,哈哈,我大仇报了,贼贱人终于先我而死,哈哈,哈哈……”她激动之下,气息难继,也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慕容燕见李秋水突然死了,正要去瞧时,只听得蹄声急促,夹着叮当、叮当的铃声,回头望去,但见数十匹骆驼急驰而至。骆驼背上乘者都披了淡青色斗篷,远远奔来,宛如一片青云,听得几个女子声音叫道:“尊主,属下追随来迟,罪该万死!”却是灵鹫宫昊天部的部属搜寻童姥来了这里。
数十骑骆驼奔驰近前,慕容燕见乘者全是女子,斗篷胸口都绣着一头黑鹫,神态狰狞。众女望见童姥,便即跃下骆驼,快步奔近,在童姥面前拜伏在地。慕容燕见这群女子当先一人是个老妇,已有五六十岁年纪,其余的或长或少,四十余岁以至十七八岁的都有,人人对童姥极是敬畏,俯伏在地,不敢仰视。
随后天山童姥因灵鹫宫九天九部的部属救援来迟,将她们大大责骂了一番,随后又将灵鹫宫宫主之位传给了慕容燕。
待慕容燕接掌了灵鹫宫宫主之位后,天山童姥哈哈一笑,道:“我虽命在顷刻,但亲眼见到贼贱人先我而死,生平武学,又得了个传人,可说死也瞑目。”随后又对慕容燕道:“你曾经说过你师父给了你一副那贼贱人的画像。你将那幅图画拿来,让我看看。”
慕容燕知道这可能是童姥最后挂心的一件事了,就将图画取了出来。童姥伸手拿过,就着日光看时,不禁“咦”的一声,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再一审视,突然间哈哈大笑,叫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中,两行眼泪从颊上滚滚而落,头颈一软,脑袋垂下,就此无声无息。
一众青衫女子围将上来,哭声大振,甚是哀切。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在艰难困厄之极的境遇中由童姥出手救出,是以童姥御下虽严,但人人感激她的恩德。慕容燕想起三个月来和童姥寸步不离,蒙她传授了不少武功,她虽脾气乖戾,但对待自己可说甚好,此刻见她一笑身亡,心中也是一阵难过。
忽听得背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嘿嘿,师姊,终究是你先死一步,到底是你胜了,还是我胜了?”慕容燕听得是李秋水的声音,转过身来,只见李秋水已然坐直,背靠树上,说道:“贤侄,你把那幅画拿过来给我瞧瞧,为什么姊姊又哭又笑、啼笑皆非地西去?”原来李秋水刚才见天山童姥的救兵到了,自知不能抵御,便使计诈死,终于熬到童姥先她而死。
慕容燕轻轻扳开童姥手指,拿了那幅画出来,走向李秋水,将那画交了给她。李秋水接过画来,淡淡一笑,展开画幅,只看得片刻,脸上神色立即大变,双手不住发抖,连得那画也簌簌颤动,李秋水低声道:“是她,是她,是她!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中充满了愁苦伤痛。
慕容燕知道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如此表现,是因为她们此时才终于明白无崖子爱的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她们的小师妹。天山童姥说不是她指的是不是李秋水,李秋水说是她指的是是自己的小妹。其实就连无崖子也不知道自己爱的究竟是谁,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李秋水,但他给李秋水画的画像,却不知不觉之间,却画成了小师妹的样子。只因小师妹和李秋水是亲姊妹,长得极为相似,只有一些细微之处不太相同,所以无崖子自己一直也没有察觉出来自己画的不对。直到今日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看到了这幅画像,才让一切真相大白。
突然李秋水尖声叫道:“师姊,你我两个都是可怜虫,便是你师弟,直到临死,仍不知心中爱的是谁……他还以为心中爱的是我,那也很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三声,身子一仰,翻倒在地。慕容燕俯身去看时,但见她口鼻流血,气绝身亡,看来这一次再也不会是假的了。
这时众女当中为首的老妇说道:“尊主,咱们是否将老尊主的遗体运回灵鹫宫隆重安葬?敬请尊主示下。”慕容燕道:“该当如此。”指着李秋水的尸身道:“这位是你们师伯的同门师妹,虽然她和师伯生前有仇,但死时怨仇已解,我看也不如一并运去安葬吧?”那老妇躬身道:“谨遵吩咐。”
接着那老妇指挥众女,用毛毡将两具尸首裹好,放上骆驼,然后恭请慕容燕上驼。慕容燕谦逊了几句,问起那老妇的称呼,那老妇道:“奴婢夫家姓余,老尊主叫我‘小余’,尊主随便呼唤就是。”童姥九十余岁,自然可以叫她“小余”,慕容燕却不能如此叫法,便说道:“原来是余婆婆。”
慕容燕上了骆驼,众女说什么也不肯乘坐,牵了骆驼,在后步行跟随。慕容燕道:“咱们须得尽快赶回灵鹫宫去,否则天时尚暖,只怕师伯的遗体途中有变。”众女这才不敢违拗,但各人只在他坐骑之后远远随行。慕容燕要想问问灵鹫宫中情形,竟不得其便。
第五十六章 缥缈峰之乱
一行人径向西行,走了五日,途中遇到了朱天部的哨骑。余婆婆发出讯号,那哨骑回去报信,不久朱天部诸女飞骑到来,一色都是紫衫,先向童姥遗体哭拜,然后参见新主人。朱天部的首领姓石,三十来岁年纪,慕容燕便叫她“石嫂”。
如此连日西行,昊天部、朱天部派出去的联络游骑将赤天、阳天、玄天、幽天、鸾天五部众女都召了来,只成天部在极西之处搜寻童姥,未得音讯。这一日正赶路间,突然一名绿衣女子飞骑奔回,是阳天部在前探路的哨骑,摇动绿旗,示意前途出现了变故。她奔到本部首领之前,急语禀告。
阳天部的首领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名叫符敏仪,听罢禀报,立即纵下骆驼,快步走到慕容燕身前,说道:“启禀尊主:属下哨骑探得,本宫旧属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一众奴才,乘老尊主有难,居然大胆作反,正在攻打本峰。钧天部严守上峰道路,一众妖人无法得逞,只钧天部派下峰来求救的姊妹却给众妖人伤了。”
这时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两乘马奔来,前面的是阳天部另一哨骑,后面马背上横卧一个黄衫女子,满身是血,左臂也给人斩断了。符敏仪神色悲愤,说道:“主人,这是钧天部的副首领程姊妹,只怕性命难保。”那姓程的女子已晕了过去,众女忙替她止血施救,眼见她气息微弱,命在顷刻。
慕容燕见了她的伤势,想起大师兄苏星河曾教过他这门治伤之法,当即催驼近前,左手中指连弹,已封闭了那女子断臂处的穴道,血流立止。第六次弹指时,使的是童姥所教的一招“星丸跳掷”,一股真气射入她臂根“中府穴”中。那女子“啊”的一声大叫,醒了转来,叫道:“众姊妹,快,快,快去缥缈峰接应,咱们……咱们挡不住了!”
诸部群女遵从童姥之命,奉慕容燕为新主人,然见他年纪轻轻,内心实不如何敬服,何况灵鹫宫中诸女十之*是吃过男人大亏的,不是为男人始乱终弃,便是给仇家害得家破人亡,在童姥乖戾阴狠的脾气薰陶之下,一向视男人有如毒蛇猛兽。此刻见他一出手便是灵鹫宫本门功夫,功力之纯,竟似尚在老尊主之上。众女震惊之余,齐声欢呼,不约而同地拜伏在地。
有人向那姓程女子告知:“尊主已然仙去,这位青年既是尊主恩人,又是她的传人,乃本宫新主。”那女子名叫程青霜,挣扎着下马,对慕容燕跪拜参见,说道:“谢尊主救命之恩,请……请……尊主相救峰上众姊妹,大伙儿支撑了几十天,寡不敌众,实在已是危……危殆万分。”说了几句话,伏在地下,连头也抬不起来。
众洞主、岛主起事造反,攻打缥缈峰之事,慕容燕早已知晓,此刻听到禀报,忙道:“石嫂,你快扶她起来。余婆婆,事不宜迟,咱们火速带人回援缥缈峰。”
余婆领命道:“是。”又道:“尊主,此刻去缥缈峰,尚有两日行程,最好请尊主命奴婢率领本部,立即赶去应援救急。尊主随后率众而来。尊主大驾一到,众妖人自然瓦解冰消,不足为患。”转头又向符敏仪道:“符妹子,尊主初显身手,镇慑群妖,身上法衣似乎未足以壮观瞻。你是本宫针神,便给尊主赶制一袭法衣吧!”符敏仪道:“正是!妹子也正这么想。”
听得余婆和符敏仪的对话,慕容燕不由一怔,心想都到了这档口,怎么还想着做新衣服,真真是难以理解。便道:“余婆,救人如救火,此刻缥缈峰上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咱们还是一块儿去吧。至于这衣服……”他本想说“这衣服就不用做了”,但他看到属下众女衣饰华丽,又一低头,见到自己身上的衣衫经过四个月的奔波已是破旧不堪,处在众女之间显得不伦不类,便改口道:“这衣服就在路上随便做一件就是了。”说罢一催骆驼,当先奔了出去。众女敌忾同仇,催动坐骑,跟着急驰。骆驼最有长力,快跑之时,疾逾奔马,众人直奔出数十里,这才觅地休息,生火做饭。
余婆指着西北角上云雾中的一个山峰,向慕容燕道:“尊主,这便是缥缈峰了。这山峰终年云封雾锁,远远望去,若有若无,因此叫做缥缈峰。”慕容燕道:“看起来还有一段距离,咱们大伙儿今夜乘夜赶路,争取早一点儿回到缥缈峰。”众女都应道:“是!多谢尊主关怀钧天部奴婢。”用过饭后,骑上骆驼又行,到得缥缈峰脚下时,已是第二日黎明。
符敏仪双手捧着一团五彩斑斓的物事,走到慕容燕面前,躬身说道:“奴婢工夫粗陋,请尊主赏穿。”慕容燕接过抖开一看,却是件长袍,乃是以一条条锦缎缝缀而成,红黄青紫绿黑各色锦缎条纹相间,华贵之中具见雅致。原来符敏仪在众女的斗篷上割下布料,替慕容燕缝了一件袍子。
慕容燕见这件长袍虽是用割下来的边角料缝制的,但其做工精细,就像是用一整块布料缝制的,不由赞叹道:“符姑娘当真不愧称为‘针神’,在骆驼急驰之际,居然做成了这样一件美服。”当即除下旧衫,将长袍披在身上,长短宽窄,无不贴身,袖口衣领之处,更镶以灰色貂皮,那也是从众女皮裘上割下来的。慕容燕本就相貌英俊,这件华贵的袍子一上身,登时光艳照人,众人尽皆喝彩。
这时众人已来到上峰的路口。程青霜在途中已向众女说知,她下峰之时,敌人已攻上了断魂崖,缥缈峰上的十八天险已失十一,钧天部群女死伤过半,情势万分凶险。众女皆忧形于色,挂念钧天部诸姊妹的安危。
石嫂拔刀在手,大声道:“‘缥缈九天’之中,八天部下峰,只余一部留守,贼子乘虚而来,无耻之极。主人,请你下令,大伙儿冲上峰去,和群贼一决死战!”神情甚为激昂。余婆却道:“石家妹子且莫性急,敌人势大,钧天部全仗峰上十八处天险,这才支持了这许多时日。咱们现今是在峰下,敌人反客为主,反占了居高临下之势……”石嫂道:“依你说却又如何?”余婆道:“咱们还是不动声色,静悄悄地上峰,让敌人越迟知觉越好。”
慕容燕点头道:“余婆言之有理。”他既这样说,谁也更无异言。
八部分列队伍,悄无声息地上山。这一上峰,各人轻功强弱立时便显了出来。慕容燕见余婆、石嫂、符敏仪等几个首领虽是女流,足下着实快捷,不由暗暗点头。
一处处天险走将过去,但见每一处都有断刀折剑、削树碎石的痕迹,可以想见敌人通过之时,都曾经过一场场惨酷的战斗。过断魂崖、碎骨岩、百丈涧,来到接天桥时,只见两片峭壁之间的一条铁索桥已为人用宝刀砍成两截。两处峭壁相距几达五丈,势难飞渡。
群女相顾骇然,均想:“难道钧天部的众姊妹都殉难了?”众女均知,接天桥是连通百丈涧和仙愁门两处天险之间的必经要道,虽说是桥,其实只一根铁链,横跨两边峭壁,下临乱石嶙峋的深谷。来到灵鹫宫之人,自然个个武功高超,踏索而过,原非难事。这次程青霜下峰时,敌人尚只攻到断魂崖,距接天桥尚远,但钧天部早已有备,派人守御铁链,一等敌人攻到,便即开了铁链中间的铁锁,铁链分为两截,这五丈阔的深谷说宽不宽,但要一跃而过,纵然轻功极高之人,也所难能。这时众女见铁链为利刃所断,多半敌人斗然攻到,钧天部诸女竟来不及开锁分链。
石嫂将柳叶刀挥得呼呼风响,叫道:“余婆婆,快想个法子,怎生过去才好。”余婆婆道:“嗯,怎么过去,那倒不大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