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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粲然禅师,佩服佩服”我连连向虚空中拱手致意,“这茅山老道士打扰您清修,实在是大不应该,他还抢了我一块玉石不还,正要麻烦您老人家明辨是非,主持公道。咦,您老人家现在哪里?“
廖师兄从地上爬起,胸腔中铿然作声,一只樟木匣自他胸中溢出,犹如流出汗珠一般,皮肉皆合,并无裂缝。我看得目瞪口呆,这种术法不伤活体,不损寿命,具大神通,具大慈悲,岂是茅山大开剥之术可比?
“转侧木人惊梦破,雪芦满眼不成眠”,那樟木匣半空漂浮,苍老声音正出自匣中,“木马逐风,泥牛吼水,年轻人可曾悟此大道?”
我向上拱了拱手,正要说话,突然发现那个陶吉老道不见了,不禁大吃一惊。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正要找这干瘦老头算账,如何能让他轻易溜掉?当下也来不及和粲然禅师说话,一跃而起,向半空中飘去,以我的元神修为,只要那陶佶老道在十里方圆之内,就逃不出我的视线。
不料元神刚刚升起,就如挨了当头一棒,原来那樟木匣正漂浮在我的头顶,阻住了我的去路。
正文第四十八章乌鸡行雪
“乱山横亘,鹃啼无歇”苍老声音喝道,“你已元神离体;还悟不透自己本来面目;不知晓一切随缘的道理吗?”
我心中大急;陶佶老道这一远走高飞;我到那里寻那块玉石去?谁知无论身形如何变幻;总是被那只樟木匣阻挡;不禁气恼万分。
“啥叫一切随缘?难道就任他胡作非为不成?你这老和尚滥做好人,耽误我降妖除魔,快些让开,不然休怪无理了!”
苍老声音呵呵大笑。那道士施用障眼法术,你以为刚才站在此处的还是他么?不过是影象而已。你已元神离体,仍动般若大火,不怕扯动心魔吗?
我一惊,离体元神尚且识不破障眼法术,难道自己功法存在谬误之处?既然陶诘老道已早早离开,追赶无及,那玉石也并未被他化为阴丹,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当下安静下来,细听那苍老声音的教诲,不料听了半天,越听越是起疑,大感不耐。
“老禅师所讲确是至理名言,只是小子无知,参不透其中道理。冰炭相聚共存,猫鼠一笼无伤,是不是宣扬的阶级调和论?以前早已受到批判,现在老调重谈,太不新鲜”。
苍老声音莫名其妙。“老衲所言皆为禅宗至理,见你垂首听训,以为心中有感,怎么忽出此言?原来你愚昧无知,如乌鸡行雪,分明黑白,证悟不足,尚未开窍。不过我曹洞宗讲究顿悟,你既已身具慧根,一旦顿悟,定然一日千里,证得不灭不生,无始无终的大道”。
“石女机梭声轧轧,木人舞袖出庭前,只是我宗由体起用的浅显道理,老衲可以细细讲授,启你大觉大悟。”
我对漂浮在半空中的樟木匣子拱了拱手说,“老禅师不吝赐教,小子深表感激。只是入夜已深,老禅师昏睡百年,乍醒之下,还应保重身体,注意休息。这小道士离家出走,须得及早送回,小子这就告辞”。
苍老声音笑道“你这小子不错,知道疼惜前辈身体。只是老衲乃得道元神,神智澄明,早已脱离皮囊劳累之苦,且百年未曾传道,正要诲人不倦。小子福泽深厚,得传我宗大道,不知珍惜,如何便要离开?”
我苦笑几声,怪不得人说老年人爱絮叨,这老禅师元神守在灵骨塔内不知几百年了,听他把百年见闻一一说来,还不得耗上三日三夜?当下一言不发,转身对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廖师兄施用挪移术。
樟木匣子里“咦”了一声。似有所悟。转而呵呵大笑。“老衲看你本体为茅山宗。宾体甚杂。原来是学了龙门支派地功法。呵呵。正合我曹洞宗之意。“主中主。主中宾。宾主相见知天机”。有主有宾。能阴能阳。方是大道之征啊。那茅山老道枉修术法。还道你功法驳杂。不成道统。当真可笑啊可笑!”
“打破顽空须悟空。观你出窍元神。正处在“顽空”境界。只有顿悟。方可悟空”。
“我宗讲求顿悟。直指人心”苍老声音对我当头棒喝“夜半正明。天晓不露。今天你悟了没有!?”
我给他地声音震得头晕脑胀;有些着恼“小子愚笨。勤修苦学都不得领会。何谈顿悟?半夜三更。老禅师说话低声些。休要惊扰了别人”。
苍老声音连道奇怪。莫非老衲竟看走了眼?小子既然修成元神离体。必是聪慧玲珑之人。于禅法自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怎么不能顿悟。竟然蠢如木牛?
这话说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反驳道:“老禅师这话不对啊。您听过拔苗助长地故事吗?从前有个人嫌禾苗长得慢。向外拔高些。结果禾苗都死光光了。事物发展是有规律地。有个从量变到质变地过程。那能一下就起变化了?所谓不积珪步。无以至千里。不积河流。无以成江海。我们唯物主义不讲顿悟那一套”。
老禅师连声赞叹,妙哉斯言,虽然老衲不甚明白你说的话,却感觉其中包含无上禅理,颇合禅宗渐悟的法门。只是略有不对之处,以你资质,实在可以明见自性,顿悟虚空之道。
我嘴上谦虚道“小子愚笨,于术法细微之处领悟不深,做不到举一反三,简直是举一反零。世间自有聪慧人士在,你看这小道士,他是佛学院学生改入道门,佛法道术无一不精,老禅师不妨让他顿悟,收为弟子,曹洞宗兴盛定将指日可待”。
老禅师冷笑一声,你这小子看人完全没有眼光。此人额无生骨,眼无守精,鼻无梁柱,脚无天根,又兼命犯桃花,实为奸邪夭寿之徒,如何瞒得过老衲慧眼?不过这小道士修习释、道两门,恰可作为收取老衲元神的鼎器,那茅山道士实有一定道术,你今后不可小觑了。
“是了,小子有一事请教。这茅山老杂毛假扮镇岳宫观主,惟妙惟肖,天衣无缝,难道他练成了形意相会的无极大道,能够身外化身?”
“呵呵,这道士如何能达到那种境界?施用障眼法术而已。左道小技,何足挂齿?听你语气,和他似有旧怨,又是什么缘故?”
“这老杂毛贪得无厌”提起陶佶老道我就气愤,“他抢走我的玉石也就罢了,竟然又来打老禅师的主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前辈定要大展神通,打他个落花流水”。
“修道之人怎可逞勇斗狠?喜怒哀乐不落形相才是修行之道。那茅山道士也是情非得已,他吞食玉石阴魂,道身被阴气侵蚀,几成至阴之体,幸亏他术法高深,以元神与阴气相争,才不至堕入魔道。他欲取老衲纯阳之元神,是与那阴魂配合,练就阴阳和合大药,不但能够解救自身苦处,更能成就仙体,证得大道”。
我气得差点栽倒在地上。这陶佶老道如此可恶,竟要取这老禅师的元神与玉石阴魂配合,炼阴阳和合药。我那玉石阴魂是一个古代少女,怎能和老禅师这样的糟老头子相配?
老禅师在樟木匣子中兀自喋喋不休,我再也没有心情听他的絮叨,暗自筹划,待张铁嘴的事情有了着落后,自己一定要和张铁嘴一起寻觅,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捉拿住陶佶老道,让那玉石中的少女重见天日。
正文第四十九章血光之灾(上)
那个廖师兄莫名其妙的失踪,又莫名其妙出现在镇岳宫里,把镇岳宫上下都弄得乱了方寸。早晨一个小道士开宫门,看见门前的青石地面上躺着一个人,以为是个死尸,仔细看才发现是廖师兄,不过气息奄奄,和一具死尸也没什么区别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宫里,灌汤捶背掐人中,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却是状如痴呆,无论问什么都是“哦;哦”的答应,傻子一般。不过既然廖师兄已经回来,案件告破,就没有再拘押我们的理由了,我和老观主当天就被释放回宫。
我又回到了镇岳宫。按我的本意,并不愿意回到这里苦侯,张铁嘴长久不至,极有可能在华山中遇到了什么变故,在镇岳宫干等不是什么好的办法,但桀然禅师一句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见豕负涂,载鬼一车,依老衲观之,近日你有血光之灾。来者去处,就是去者来处,还须多加在意”。
我有点半信半疑。我年轻力壮,身体自是无恙,遵纪守法,打流扫黑也打不到我身上,能有什么血光之灾?老禅师大概静极思动,尽是危言耸听。我冲樟木匣拱了拱手道“多谢老禅师教诲,小子铭记在心,回去练习,早晚或可顿悟。老禅师元神清修,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了。”
樟木匣在半空中转了几转,突然笑道“也罢,老衲多年不履红尘,既被唤醒,与你也是因缘际会,自当在这婆娑世界游历一番,究竟涅槃,以证菩提。”
那樟木匣说完,铿然一声,划破夜空飞去。我连连叹息,想不到老禅师百年苦修,却也意志不坚,挡不住红尘诱惑。当下重新运起挪移术,把廖师兄移动到镇岳宫前。
不过这桀然禅师清修元神百年,说话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来者去处,就是去者来处,莫非是指我和张铁嘴相会之处?那自然是镇岳宫了。想起即将重见张铁嘴,只觉得热血上涌,四肢百骸充满了斗志,无论那附体恶灵如何阴狠,也要拼尽全身修为与它周旋。
老观主又惊又吓,在宫里将息了两天才好,这两天里,他不住地握着我的手感叹道,路遥之马力,日久见人心,全宫里只有你一个好人哪,其他人都是白眼狼。病刚好,他就召集全宫的道士宣布一项重要决定,以后在门前推销香火的工作由我承接,廖师兄和我换了个个,清扫香炉。
我心里暗暗叫苦,在门前推销香火,如何躲得开熟人?老观主听我推辞,大为奇怪,这可是好差事,只有信得过的人才委派哩,怎的推辞起来?几次三番,我眼看推辞不掉,只好硬着头皮上岗了,心中暗存侥幸,人海茫茫,无缘对面不相逢,哪有这么容易被她发现?
转眼两天过去,文小姐没有到镇岳宫来,游客们来了一批又一批,都不见她带队。我心下稍安,于是展开当年和张铁嘴算命时练就的铁嘴功夫,果然把香火摊经营的有声有色,连拉带拽,连吹带捧,就是个麻雀经过也得掉下一层毛来,尤其难得的是我把香火钱如数上缴,一分不留,喜得老观主连声赞叹,人才难得,改日定要向协会申请一个道士度牒,让你成为镇岳宫正式道士。
这一日我向一个富态的老太太推销檀木香,正在口沫横飞之际,忽然感觉热血上涌,一转头,一张俏脸在远处对着我微笑,不是那文小姐是谁?我连忙低下头,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带队的都是管委会的导游,这几日见到镇岳宫香火推销员换人,回去后议论提起,文小姐自然得知。自己枉自修到元神离体,心智却极不成熟,无怪那桀然禅师笑话我蠢如木牛。
“怎么不敢抬头了?”轻快地脚步声走到我身边。一个清脆地女声笑道“我听那旅店老板说话。以为你远走高飞了呢。找得我好苦。”
我不敢抬头。手中机械地为那个老太太挑拣着香火。说实话。身为一个大龄男青年。见了文小姐这样美丽地异性。忍不住会有一点点地动心。只不过这文小姐既然已名花有主。自然不能对她产生什么感情而已。
一双纤手伸过来。按住了我正在挑拣香火地手。莹白如玉。腻滑温润。我手一抖。几注檀香掉在地上摔成几段。抬起头。文小姐正脉脉含情地看着我。眼眶中已满是泪水。
我心中大跳。文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怕被廖师兄看见?大庭广众之下。多难为情啊。我正要说话。却听得旁边地富态老太太骂道“你一个大姑娘想汉子。也不能勾引道士啊。大白天拉人家地手。咋这么不怕丑呢?”。原来她见到我挑拣地檀香摔断。心中恼怒。一股怒火发泄到了文小姐地头上。
不过这倒是给我帮了大忙。富态老太太骂得太难听。文小姐不得不回嘴了几句。一腔柔情顿时化成了一场闹剧。我趁机溜出门外。想到别处避避风头。没想到刚出宫门。一眼看见在那棵被称作“华山大将军”地松树下。一个老人倚树而立。正对着我满脸笑容。
我大叫一声。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老人身材微躬,骨痩如柴,正是我多年来相依为命的朋友张铁嘴!
如果没有这些日子的是非变故,我早已奔过去拉住他问长问短,倾诉别离之情了,但这时我的第一念头却是桀然禅师的忠告:“血光之灾”!
周围空气流动遽然加速,我只感觉到身体犹如被撕裂一般,被裹在一个看不见的空洞里。眼前所见,镇岳宫门前游人不断,香烟缭绕,身体却似乎越来越远,慢慢向远处飘去。
耳听得张铁嘴呵呵大笑,得意至极。周围所见,天色骤暗,已不是镇岳宫景色,转眼间犹如置身鬼蜮。一片青色光芒中,成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