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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傅是驯鸟人吗?」
「是的,陛下,师傅专养会听话的鸟儿,教它们做各式杂耍。这只金丝雀还在训练当中,特别不听话,今天也是在小民要拿饲料喂它时,给溜出了鸟笼,我怕被师傅责骂,想把它给捉回去的,想不到--陛下,请原谅禧沙无心之过吧!我求您!」禧沙死命的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说。
「嗯……」飒亚假装考虑的想了下,摇着头说。「不成。」
禧沙绝望的恍若听到耳边响起自己的丧钟。
「无心之过还是『过』,要是你能有什么功劳抵过,放过你才能令人口服心服。
朕相信不劳而获这种事只会给人怠惰恶劳的德行,所以不能轻易就原谅你。」
禧沙松了口气,原来陛下不是要取他的头颅啊,那好商量。
「禧沙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只要禧沙能做的,禧沙都愿意赎罪。」
「很好,我喜欢机灵的人。」
飒亚微笑地以指尖敲打椅把。「让我想想该叫你做什么好呢……你既然说你师傅是驯鸟人,那么你也该懂得怎么养鸟才对?不如把你师傅也找来,让我看看你们师徒的功夫,要是做得不错,就让你们负责管理整座皇苑内的鸟儿吧。至于这只金丝雀很听话,朕很中意,就让它留在我身边。」
在皇宫内做事?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哪!要是老家伙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得昏倒。
禧沙喜出望外的叩头说:「谢谢陛下圣宠,禧沙这就去告诉我师傅。」
「陛下,万万不可,这小鬼不知是哪儿来的,家世背景全然不知,怎么能让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轻易入宫呢?」一个男人急忙插口说。
「阿山,你是在指挥『朕』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吗?」
飒亚这句话一出口,顿时阳光普照的皇苑像有道无形冷锋过境。禧沙悄悄的侧头看着那站在自己身后、名叫「阿山」的大块头男人。哇,刚才没有机会看到这个怪力男,天底下竟有这等「怪物」,身高足足有他小禧沙的两倍,腰杆粗得让自己双臂都环不住,光是他的一只脚就有自己的腰那么宽。可是这个怪物现在为了皇帝的一句话,整个人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呢。
回过头,再看看陛下那张不动声色的脸,禧沙不禁觉得光以「一句话」就能令「怪物」胆寒的陛下,或许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更「不得了」的人物。
「阿山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陛下。」
飒亚勾起一抹微笑。「朕的命令是绝对的,你还有『话』要说吗?」
「没有了,陛下。」惨淡着一张白脸的高头大汉,垂下头像只战败的狗,连尾巴都不敢摇。不,该说他根本连「战」的勇气都没有。
过去在战场上万夫莫敌的阿山,奉命回到都城接下皇帝的贴身侍卫长职位时,他并没有多大的期待,比起保护一个十五岁的少皇帝,他宁可选择杀戮战场与敌人正面交锋的刺激与快感,而不是负责替那个笨皇帝挡下不知躲在何处的暗箭。
可是今日他仍能清楚的回忆起,改变了他这一切想法,甚至是改变他一生的那一天--他在宫廷上觐见飒亚陛下,第一次亲眼看到传说中俊秀绝伦的少年战神,那个率领着许多比他还要年长、高壮的将帅,轻易地就改写整个西琉皇朝历史的人物,留下令他永生难忘深刻的第一印象。
陛下以锐利透澈的灰眸,高高在上的俯视他,视线像一把锐箭射穿了他的心。
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属于领导者的眼神是那么的傲慢孤高,述说着那与他的年龄恰成反比的荣耀与历练,一下子就把他浅薄的侮慢心态给震碎了。
曾经,在他脑海中以为的「皇帝」,不过就是坐享他人为其拋头颅洒热血,实际或许不过是个无知又愚蠢的懒猪、笨蛋,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或可怕的--而飒亚陛下却轻而易举的颠覆他的看法与偏见。
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看得出来,一个同样身经百战的高手。
他怀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经历多少战斗,但是他不怀疑自己看到的那双眼睛所透露的讯息,只有看过真正人间炼狱的人,才懂得该如何以一个眼神就慑服人心,操纵他人的意志如同操纵自己的意志。
阿山这一生中也看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却没有在面对任何人时,会在一眼之间就被慑服,也未曾体会过冷汗潸潸直下的滋味。那天,他却全都尝到了,也是打从那天开始他自诫为一匹忠犬,为了飒亚陛下的安危,他可以眼也不眨的与所有人为敌。
这是宿命,由他败在陛下气魄的那天起--他已经认定了这辈子他的主人,只有飒亚陛下一个人,他将为他而死,也为他而活。哪怕肝脑涂地,也是阿山心甘情愿的付出。
「不要太欺负我们老实的阿山侍卫长了,陛下。」
阿山宛如雷殛的抬起头,喃喃的叫出那翩然现身在人工运河岸边的男子的名--
「司大人……」
「我在那儿听到你们似乎有些『争端』,怎么回事?如果微臣卑微的一点智能有派上用场的余地,不要客气,尽量吩咐,陛下。」最后才加入,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场面控制于掌心中的男人,挂着看似静谧的稳重笑脸说。
飒亚的脸色在接触到男人的视线同时,淡漠的灰眼一瞬间发出银芒,抽动的唇角似笑未笑地说:「司珐尔,你几时回到都城的?」
「三天前,陛下。」男人必恭必敬的弯身行礼说。「恕微臣没有立刻进宫向您请安,因为有其它的琐碎要务待臣处理。」
「三天前……琐碎要务?哈哈--」飒亚讽笑着。「你在瞎扯什么,司珐尔。既然琐碎,又如何称得上『要务』?想把朕当成傻瓜耍,也得用上点技巧。朕虽不在乎看到你那张臭脸,就算你永远不进宫来晋见,朕反而觉得这世界又更加美好,可是你摆出恃宠而骄的态度让朕极度不悦--胆敢把朕放在『琐碎要务』之次,你倒是很勇敢,莫非真以为朕不能动你『护皇军元帅』的位子?」
司珐尔站起身。「陛下误会微臣,微臣对陛下向来忠心不贰,陛下是微臣心中永远的『首位』。只是在微臣没有把您交代的『琐事』完成前,又怎么有脸入宫晋见您?」
飒亚眉峰一蹙。
「莫非陛下忘了,上回您吩咐过想看看东蛮国名闻遐迩的杂技团?恰巧我有东蛮国的熟识,透过他邀请该杂技团来到都城表演,就在皇城苑内搭了临时的表演舞台,为了安排好他们一行人的『琐事』,这才延误我入宫的时间。本想给您的意外惊喜,现在也提前曝光了,陛下。但,如此解释后,您应该不会再对微臣有所误解了吧?」
「杂技团!」飒亚的双眼惊喜的一亮,但随即他便偏过头去说:「算了,姑且不论你的功过,等朕看过他们的表演再说。」
「希望能令您满意。」微笑地添上这句话后,司珐尔转头看着阿山说:「先前你说了什么话冒犯了陛下,阿山侍卫长?」
阿山感激不尽的在心里直谢谢老天爷,幸亏祂派来这么一位救星。要说这天底下有谁能让陛下听进劝告的,恐怕只有眼前的司珐尔、司大人了。
司大人不但位居军事统帅的地位,还是资政大臣,可以说是整个皇朝内实际掌权的操舵手。当年政变中,他辅佐飒亚皇子成为继任皇帝时,不知为飒亚陛下立下多少汗马功劳。现今能够在朝廷上与皇上堂堂对立、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被陛下的气势所影响,除他外别无二人。
如果没有司大人在,真难以想象其它那堆只知唯唯诺诺的贵族与大臣,该怎么替皇帝陛下提出有意义的政治建言了。
阿山才要把事情的争端源头说出口时,陛下却霍然起身。
「够了,朕说要禧沙留下就留下,那么多废话作什么,难道朕连留个人在身边,都还要提到朝堂上讨论过后才能决定不成?」
受到惊吓,原本停留在飒亚肩头的鸟儿,啾啾地叫着,似乎感染到这分紧张气息,展翅盘旋在他的头顶飞着。
飒亚冷着脸色说:「朕累了,不要再用这种无聊的事来烦我。起驾回宫!」
悍然终止这段讨论,愠怒的帝王跨着大步,把无助的禧沙、不知所措的阿山与尚在等待回答的司珐尔全都丢下,自己走了。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逗着跟自己回房的金色小鸟,飒亚没有想到它这么通人性,自己不过才对它吹了声口哨,它就乖巧的从窗外飞到他的手边,停在他的手臂上,一双骨碌碌的大眼,俏皮的歪着小脑袋望着他。
要是这鸟儿会说人话就好了,飒亚在内心叹道。偌大的皇宫,想要找个说话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清冷的皇帝寝宫内,是外人无法想象的俭朴模样。没有华贵的堆金砌玉,更无奢侈的累赘装饰,有的只是简单的一张寝床、休息的矮桌躺椅、令宫内大放光明的数盏巨大落地油灯,若要说算得上增添一点人气的物品,就是靠墙的整面书柜,这儿的藏书虽然不如皇家书斋的齐全,却全都是飒亚个人最喜爱的典藏。
以水晶珠帘分隔成寝室与起居室两个空间,飘荡着同样空虚的寂寥气息。
外人或许无法理解,为何身为帝王的他要选择如此朴素环境作为居所,飒亚倒不稀罕他人的理解,在这个自己仅有的避难空间中,他只想拥有沈淀的平静而不要喧嚣的嘈杂。
有太多人试图强加众多光环在他身上,就像这座美轮美奂的雄伟皇宫一样,都不过是强行套用在他身上的印象与虚壳,为了维持天下人对「皇帝」存有的幻想与渴望,他称职地扮演着「年少俊美的出色皇帝」的角色,可是飒亚自己很清楚那并非真正的他。
只有在这个完全属于他而又不怕外人入侵的地方,飒亚才能真正的独处,回归到原本的自我--偶尔会有的些许寂寥,相对的也给了他一点少有的喘息空间。
「啾啾--啾啾啾--」鸟儿安慰他似的轻快在他手背上跳动。
「该给你取个名字才对,或许你已经有名字了吧?等会儿我再问问禧沙。如果没有,就让你叫--『小金』吧。瞧你这身美丽的金色羽毛,还真少见。『小金』,这个名字你还喜欢吗?」对着鸟儿,明知它根本什么都听不懂,飒亚却还是不改天真烂漫的说。
威严、傲慢的皇帝,在独处时也不过是一名年仅十八的翩翩少年。
「何必寂寞到要和鸟对谈,只要您吩咐一声,我随时都愿意作您谈天的对象的,我亲爱的陛下。」
飒亚脸色一僵,登时愤怒的叱道:「谁允许你进我的寝宫?滚出去!」
司珐尔踩着悠闲的步伐,不但没有离去反而手一伸把大门关上,整间宽敞的寝室内原本和煦的气氛转眼消失,一股强烈的紧迫感弥漫在两人之间。
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司珐尔一出现,总会破坏了那个场面的平衡状况,他像是个强烈巨大的能量体,要不就把人们的目光移转到他的方向,要不就会吸引了所有负面、黑暗的情绪使它加温上升。
那刺激所有人视觉感官的容貌,几乎可说是一种暴力--这就像凡人与非人的等级不同吧,那张可说是精雕细琢的端整五官,找不到半点瑕疵的绝美,细长的眼眸传达他冷酷的本性,却经常伪装在温文的假皮相下,如同他蓝似冰海的眼珠颜色一样,笼罩在薄灰的雾色中。
飒亚最痛恨的就是那双眼珠,总是那般的无礼放肆,透露出在男人表面上的顺从忠心底下,其实对自己怀抱的真正想法--轻蔑的、不齿的,甚至是侮辱性的情感。
「陛下还在为我没有先进宫见你而生气吗?」司珐尔以他独特的魅惑美声说。「陛下真是孩子气啊!」
「滚出去!」飒亚满心只想把他赶出这个本该只属于自己的天地。
「陛下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老是把自己关在这么无趣的房间中,上次我不是命人替你造了一间新的主馆,为什么不把寝室搬到那儿去呢?这个房间从你在皇子时代一直住到现在,早该彻底的改装一番。如此寒酸的房间竟是西琉皇帝的卧室,让人知道了岂不是成为天大的笑话?」他漾笑的唇角连动都没有动,对飒亚的命令充耳不闻,慢慢的接近飒亚。
无法忍耐的飒亚拍着桌子跳起来,鸟儿也惊慌的一瞬间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司珐尔,我的命令你没有听到吗!滚--」
捉住他愤怒一挥的手,隔着矮桌司珐尔低头俯视着他的眼睛说:「一个月不见,对自己的男人使用这么无情的字眼,可真是个薄情人啊,陛下。你故意用这样冷漠的话想要把所有的人都吓跑吗?孤立无援的你,真的能生存下去吗?就算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