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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商队行动迟缓,怎么才能摆脱他们的追击?”桑巴不再考虑沿着预订线路前进,只想先躲过眼前这“一阵风”再说。
“我们暂时不用逃,就在这儿以逸待劳伏击他们!”我不理会桑巴和托尼的惊诧,平静地道,“‘一阵风’新胜,难免会大意,他们不会在大白天进攻,不然就算实力强于我们,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我想他会在夜间偷袭,借着夜色慢慢摸近,躲过我们瓦罐的监听,然后一冲而出,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桑巴和黛丝丽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我,让我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越加自信地道出自己的计谋:“咱们可以在营地周围设下陷阱,把刀剑埋在沙中,尖刃朝上,用浮沙浅浅盖住。只要他们纵马冲向来,马蹄就会被刺穿,同时把绳索埋于沙中,让人埋伏在沙中拉住,等他们冲近时猛然拉紧,定能把他们绊于马下,咱们趁他们混乱时出击,就能杀他个落花流水!”
几乎没有犹豫,桑巴就点头答应:“好!就这么办!”
这些布置都很简单,天黑前就全部完成,然后所有武士都埋伏起来,等着“一阵风”的偷袭。
中夜时分,几十个朦胧的黑影悄悄摸近,在几十丈外偷袭者突然翻身上马,不再掩饰行踪,呐喊着高举弯刀奋力冲向我们的营地,领头的正是那矫健的白马骑士。
刚冲到营地中,偷袭者的坐骑就发疯般狂跳起来,他们已落入了我们的乱刀阵,接着又被沙中埋伏的长绳阵绊住马蹄,黑衣骑手纷纷落马,只有领头那神俊无比的白色神驹,在那骑手巧妙的操控下,躲过了我们的长绳阵。
托尼率武士们一跃而出,呐喊着冲向落马者,匪徒们十分意外,在白驹匪首的口哨声中,他们扔下了几个落马的受伤者张惶后退。望着远遁的盗匪,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阵风”暂时不敢再冒险了,他该知道,商队中已经有了我这个对手,以后他该处处小心谨慎了。
“咱们立刻拔营出发,”来不及收拾战场,我立刻对桑巴说,“先向北然后再折向东,沿途清除任何痕迹,这样就可以甩掉‘一阵风’。”
“可是,我们如何才能保证不在沙漠中迷路?”桑巴还在犹豫。
“可以靠天上的太阳和星星,”我发觉自己对天上的星星异常熟悉,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我对自己的能力又多了点了解,“有天上星星和太阳的指引,一路上仔细计算路程,我保证不会迷路!”
靠星星和太阳指引方向对沙漠中讨生活的人来说并不稀奇,但那是在预订的线路上,不然就只有把握一个大致的方向,而我却懂得计算脚下的行程,结合星座指引的方向准确地画出我们在沙漠中行进的线路,这样不但可以保证我们不会迷路,也不会偏离原来的线路太远。我好像天生就懂得这个办法,这又是一项让我自己也吃惊的本领。
桑巴信任地望着我,如今这形势,他已经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了。在这关键时刻,他也表现出了他的果敢和决断:“好,立刻出发!由你领路,商队望北前进!”
在我离开的时候,桑巴又对我说:“从现在起,你可以像我的伙计那样骑乘骆驼,不必征得任何人的同意。”
对我这样的苦力来说,这是一种特权,我心情不由一阵激动,但暂时不打算享受这特权,我不能脱离我的苦力朋友,他们才是我最可信赖和放心依靠的伙伴。
出发的时候我注意到哈里老爹浑浊的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神色,那是对从未走过的未知前路的本能恐惧。沙漠中所有的线路对我来说都是未知,所以我心中异常平静,我相信世上的路都是人趟出来的,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
我们连夜起程,沿途由几个苦力在商队后面掩埋垃圾和牲口留下的粪便,清除大队人马留下的明显痕迹。
长途奔袭又中了埋伏的“一阵风”大概已疲惫不堪,直到第二天正午,我仍然没有发现有人追踪的身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我想“一阵风”也需要休整,如果他要作长途追击,肯定离不开骆驼,这样他的速度快不了,只要商队离开他的视线一天半天,他就别想在茫茫荒漠中找到咱们了。
第二日清晨,我们开始折向东方,这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没有路标,没有任何参照,唯一依靠的,是我结合星相和行程计算后画出的草图,草图上表示我们前进方向的箭头直直地指向东方,没人知道这箭头会把我们引向哪里,什么时候才能穿越这地狱般的沙漠?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第三天清晨,我刚牵起骆驼准备上路,就只见东北方地平线尽头,横亘着一座朦胧幽暗的城郭,像一条静卧在地平线上的黑色长龙,在远方地表蒸腾出的水气迷蒙下,显得有些缥缈虚幻。商队中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看到了那段城郭,一时议论纷纷,这时弗莱特突然来找我和哈里老爹,让我们去见桑巴。
“这一定是昌城,”我们远远就听到托尼的声音,“咱们一定算错了路程和方向,现在咱们正该就此前往昌城补充休整,然后再从昌城出发去东方!”
桑巴没有回答,却转向来到近前的哈里老爹问道:“哈里老爹,你有什么看法?”
哈里老爹舔着干裂的嘴唇喃喃道:“沙漠中常有一些怪异现象,那是妖魔用幻相来迷惑人心,不够自信和坚定的人会在沙漠中完全迷失,最后在沙漠中干涸疯狂而死。”
桑巴捋着颌下山羊胡淡定地说:“我也知道沙漠中有时会出现一种海市蜃楼,倒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天地间一种幻相罢了。白痴,你能肯定自己的计算没错吗?”
我点点头:“当然!”
“好!我们继续赶路!”桑巴抬手指向东方,“就照原来的方向!”
太阳渐渐升高,天地越来越明朗,左前方那城郭也越加缥缈起来,接近地面的部分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一点黑影静浮在空中,太阳升高后,终于所有的城郭都消失无踪,我对这不再感到怪异,我知道那是海市蜃楼。
一天的旅程就在枯燥的行走中渡过,四周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寂寂沙海。黄昏时商队停下来,我突然听到一个伙计恐惧的惊叫:“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依稀有些熟悉,地平线尽头再次出现了那段幽暗的城郭,在黄昏血红的夕阳照耀下,似乎清晰了些,我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的夕阳和已经升起的淡月,立刻就肯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这一瞬我突然感到后脊发冷,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我清楚记得,今日清晨它出现在商队的东北方,而现在,它出现在我们的东南方,也就是说清晨它在我们的左前方,而现在却在我们的右前方!
“鬼城!那是鬼城!”身旁的哈里老爹哑着嗓子喃喃自语,眼中满含惧意,颌下的胡须也像他的声音一样在簌簌发抖。
“鬼城?”我有些疑惑,“什么是鬼城?”
哈里老爹望着远方那段黑黢黢的城郭,喃喃地像在梦呓:“故老相传,沙漠中有一座飘忽不定的鬼城,没有固定的位置,时东时西没有定准,不幸看到它的人,无论怎么走,最终都会走进那座鬼城!”(|)
我笑问道:“鬼城中有什么?”
“不知道!”哈里老爹的声音又开始发抖,“进了鬼城的人,没有谁再出来。”
嘁!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没有谁再出来,那谁会知道这座鬼城?
接下来的旅程让商队笼罩在压抑莫名的恐惧中,我们每天都在清晨和黄昏看到远方那幽暗的城郭,只在日出日落的短暂时间出现,时左时右,或南或北,所有人都注意到,它偏离正东方的角度越来越小,位置的变换越来越近。虽然我对鬼城的说法嗤之以鼻,但要说那是像海市蜃楼一样的幻境,却又不该如此频繁如此真实地出现。
终于,在我们折向东方的第七天,它出现在了正东方,刚好拦在我们前进的路上,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慢慢向它走去,身后,昏黄的太阳惨淡无神,我突然发现,它这次出现的时间是如此的长,再没有像以往那样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恐惧在商队中无声蔓延,就连骆驼似乎都感受到了这怪异而踯躅不前,我们鞭笞着牲口,一步步走向鬼城,望着在地平线上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阔的昏黄城郭,我知道,那已经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了!
“停!”桑巴不得不屈从大家的情绪,商队在离鬼城数里外停下来,鬼城寂寂地拦在我们正前方,仍然是混沌灰黄、一成不变的大漠颜色,风从城中刮过,隐隐有幽怨的呜咽传来,鬼城左右望不到尽头,城中是由无数大小不同,高矮不一的灰黄岩石组成的“建筑”,只是这些“建筑”没有一丝一毫人为的痕迹,有的,只是鬼斧神工!
“看到鬼城的人,最终都会走进鬼城,谁也避不开,逃不了!” 哈里老爹一直在喃喃呓语。我很想说这只是巧合,但我知道,在这样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海中,这鬼城就像是沧海一粟,我们要直直走到这一片石林,简直比芝麻掉针眼里还难,若这是巧合,也实在太巧了些!
“看!那是什么?”有人突然指着我们的身后高喊,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十分昏黄,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沙子在飘荡,我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天空中,本该是太阳的地方竟只有一团混沌迷蒙的血红,一向清澄碧蓝的天宇,此刻竟变成迷蒙中透着血色的浑浊,尤其在西天尽头,地平线已经完全消失,沙海与天空已经完全混沌不分了。
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清楚这决不是什么好情况,立刻把失魂落魄的哈里老爹扳过身来,指着西天大声问:“告诉我!那是什么?”
“沙尘暴!”哈里老爹蓦地睁大眼,声音中闪过更大的惊恐,几乎哭出声来,“老天爷都在把我们往鬼城赶啊!”
“怎么办?”桑巴亲自骑着骆驼到队伍前面来问我,他身旁紧随着弗莱特和黛丝丽,都彷徨无依地望着我,我深吸口气,藏起眼中的恐惧,指着前方的鬼城平静地说:“我们先到那里去躲避沙尘暴!”
风渐大,沙漫天,黄昏时分,我们在一片混沌迷蒙中,缓缓走向沙漠鬼城。
我现在不知是该诅咒老天还是该感谢老天,它在用风暴逞威的同时,也给了我们一座石头城以避难,又或者是用风暴把我们赶进传说中的鬼城,让鬼城来咀嚼吞噬消化我们这些无辜者,就像沙漠中那恐怖的传言一样。我猜不透它的心思,却已无从选择。
铺天盖地的黄沙向我们袭来,就像是天神在挥动巨铲把沙子尽数倾向大地,撒向我们,要尽力把我们埋葬。整个商队缩在鬼城几处巨大的岩石下,不管鬼城以后有什么不测的凶险,毕竟现在为我们挡住了大半的风沙,不然商队的人畜至少有一小半不是被飓风卷走,就是被沙子完全埋葬。
风沙从鬼城林立乱石间穿过,发出刺耳的厉啸和呜咽,就像无数恶鬼在城中疾走呼号,我卷缩在一柱怪石背风的角落,望着在飓风中纹丝不动傲然而立的嶙峋岩石,突然间有些明白鬼城的由来,想必这儿原本是一片山丘,只因时常出现的飓风吹蚀了不够坚硬的岩石,留下了这最刚强的部分,风沙千百年来在这一大片山石上雕蚀,终于用鬼斧神工劈出了这座诡异阴森的鬼城。至于它在沙漠中神出鬼没的说法,大概是因为阳光和水气折射的不同幻像被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以讹传讹而来,就像我们这几天看到它的幻影早晨和黄昏出现在不同的方位上一样。至于看到鬼城的人就必然会走进来,再也出不去的说法,我现在已完全不放在心上,如果这说法成立,那么所有看到鬼城的人都该被困在鬼城中,这传言也就无从而来,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什么鬼城。
风沙肆虐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当飓风渐渐趋弱后,天色已从漫天的混沌昏黄变成了笼罩天地的迷蒙幽暗,繁星弦月也重新出现在头顶,虽然还很朦胧模糊,但我知道,这场飓风总算过去了。有这些林立的怪石掩护,商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不管关于鬼城的传言多么可怕,它也先从天威之下救了我们一回。
风沙过去后,传来弗莱特的声音:“今晚原地扎营,歇息一夜再走!”
我带着苦力们卸下驼背上的货物,清点所有牲口,没想到在这场惊天动地的飓风中,仅有一匹有伤的战马走失,多亏了这阴森的鬼城。
扎好营布置完岗哨已经是中夜时分,大家对周围那些寂寂如恶鬼异兽的嶙峋怪石渐渐习以为常,恐惧有时候仅源于未知,如今置身于鬼城中,大家反而平静下来。这一夜我睡得很好,虽然微风穿过乱石林整夜都发出一种幽咽的怪响,也没让我从一个诡异古怪的梦中醒来,梦中的情景异常清晰,却跟我生活中的情景没有哪怕一丁点相似,人在梦中总会见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早上一睁开眼,我已把那个梦忘得一干二净。
朝阳在正前方升起,万道霞光让我们目眩神迷,商队蜿蜒在嶙峋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