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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来到明堂房前,见郦明堂一个正在收拾物件。家人曰:“员外请大相公前去饱餐。”明堂忙开门去唤醒荣发看守门户,即同家人往见康若山。若山就汤水梳洗毕。家人取了点心与荣发吃,各人饱餐。车夫早备车伺候。明堂带领家人把各物搬运上车,扶荣发卧在软车内。家人算给房饭钱。员外同明堂各坐一车,家人脚驴起程。近早饭时,一家人先奔前面,饭房备下好饭菜。及康若山一同进内,各人吃饱,起身赶路,将晚即找一个大客馆安歇。果然富家出外,却亦利便。不上两三日,荣发病亦好了。这一早饭后,已进武昌城。只见家人已报家中,说员外回家。满门欢喜,迎接员外,唯有滑全假作殷懃,出门迎接,一见岳父,欠身打恭曰:“小婿不知岳父回来,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若山即同明堂下车,谓滑全曰:“烦劳贤婿迎接,大为不安。”即对明堂曰:“我儿可来与姊夫相会。”又对滑全说明他的乡贯姓名,欲进京捐监赴考,偶于贵州旅邸相会,承他的美意,拜我为父,尔便是郎舅了,可前来相见。滑全自思:去年生子,已芬二半家财,今又螟岭此人,眼见我只得家资三分之一,若再数年不死,这些家产要弄个十余股分派,岂不枉了我一片心思?无奈勉强向前作揖,一同进门。家人忙搬行李物件进内。孙氏同若山的堂妹康氏,年三十余岁,前来相会,忽见哪明堂人物俊秀,皆起疑心。若山重复说明来历,孙氏不悦,但不敢多言。明堂当即拜为母亲,再拜姑母。若山又唤女儿前来,令其与弟相见,曰:“以后姊弟相称,无用避嫌。”明堂向前拜见姊姊,胜金行了同辈之礼,即退入内去。
且说柔娘抱了儿子元郎,同姊德姐来接丈夫,忽见明堂骨格轻盈,丰姿灼灼,娇明难言。二妾眼中看得细致,欲来相问,又恐见疑,只得躲在门帘内,愈看愈动起火来,假意不知而出,于见明堂,即诈羞躲避入内。若山招呼二要上前,曰:“这郦明堂认我为义父,与尔姊妹年虽彷佛,却有母子名份,证该前来相会。下次我若不在家,尔等与明堂相见,即以骨肉相待,不必回避。”二妾闻言,正中心意,即将孩子放下,与明堂行礼。拜毕,明堂问曰:“贤弟唤甚名字?”柔娘答曰:“叫作元郎。”
闲文不表,康若山忙写书信到京,托相好铺户待捐京监,以便赴试。开了明堂的姓名年貌,只入籍湖广武昌府威宁县,把履历封在书内,差了两名家人起程,限日赶到。
且说滑全乘隙暗对胜金曰:“你可知道,这明堂必是外方小旦,故此美貌。令尊勾搭上了,认作父子,绝人闲论。”胜金曰:“家父从来未有南风之事,尔今休错认。”滑全曰:“令尊这几年变相娶二妾,自然连少友亦好了。”胜金称是,乃密对孙氏说明。孙氏本村妇出身,心中大怒,曰:“待我看出破绽,把这人打逐出门就是。”登时在内喝鸡骂狗,狠声恶气。康若山知必是滑全播弄,□诈为不知,令人打扫花园等处,与明堂安息。明堂进入花园,虽是窄小,却是花厅书房,赤有可观。厨司时刻送点心来,堪称佳品,荣发亦受享不完。到晚间荣发对明堂曰:“员外虽好,安人却有些不喜。”明堂曰:“安人乃村妇,胸无识见,听信滑全之言,我只看义父面上,置之度外。但是元郎须找件物事相送。”当下打开行李,找出一个珍珠穿成的珠球,真金小锁一把,并假金小练一条穿了在项上制煞的,外有玉盘龙小手镯一副,安放停当,主仆安寝。
到了次早起来,带着三物进内,便去请安。女婢间曰:“大相公早来何事?员外安人尚未起来。”明堂曰:“既未起牀,不必惊动,少停再来。”若山在牀早已听见,大叫曰:“孩儿不必退去,我起来了。”明堂只得手揭门帘入房,向前请安。礼毕,女婢移椅子坐下,并茶亦送来。原来二妾贪看明堂姿色,今来请安,正好抱着元郎,故意亦来请安。明堂心中大喜,把元郎抱来曰:“贤弟,我有物件与你带上。”即取出黄金练,把它带在颈上,再把玉镯亦套在两手。元郎大喜,走下地来,来见爷娘曰:“我的物件整齐么?”若山把手上细看曰:“明堂好无打算,小孩子只好买假的,何必用真的金至,破费太多了。”明堂曰:“这两件物俱是我年幼挂的便物,不是买的。”若山再看,果然是旧物,乃赞曰:“弦儿有此物件,不愧是富贵人家。”明堂曰:“舍下虽有薄产,却是土户乡民,此物不足见重。”说罢,即告别回到花园去了。
且说柔娘□德姐因见明堂容貌,俱皆欢喜着魔了,二人回房,称□不已。德姐曰:“明堂一双眼目,生得天然俏丽,虽好手画工,亦画不出的。”柔娘曰:“莫道俏眼难及,我细看他皮肤,洁白嫩软,犹轻绢一般,实在可爱。未知异日那家女子得嫁此夫,真是三生石上好姻缘。就是家财不多,亦已甘心情愿。论他皮肤,莫说我年大,不能与他相比,我方才细看贤妹,尚且不及。虽年纪相仿,看他真是比花鲜明,比王生香,襄襄若嫦娥。”德姐听说,知其已动心了,答曰:“尔我虽称异姓,请同至亲。我看此人,必是山川敏秀,天地生就的如此美貌,莫说男子少有此等容貌,就女子中亦无其配。”柔娘曰:“尔我父母贪了厚聘,嫁着个老头儿,弄得不上不下,真是无趣。若得配明堂,虽死亦风流了。”二人长吁短叹。不须臾,家人已把元郎各物买来,椎有玉铺﹔无有盘龙的,只拣了一双羊脂。漾若山看过,把旧的收下,日后赠与外孙,不表。
早饭后,若山进花园来,明堂迎坐曰:“非孩儿迫促,奈功名大事,望爹爹速差人迸京,此事要紫,不可延误。”若山笑曰:“我昨日进门,即打发两家人进京去了,何待于今日?”明堂曰:“既是进京,何不与孩儿说明,可将捐监银两并这路费取去。且不知父亲是把孩儿报甚名姓?”若山曰:“为父岂不能捐一监单,与孩儿进考,却要费我儿的银子。姓名原是哪君玉,只是入了湖广的籍,尔道做得么?”明堂曰:“何不报父亲这康姓,何必原姓分别亲疏?”若山曰:“多承我儿有此美意,父子相称已是过份,何敢改姓?”明堂曰:“孩儿蒙爹爹厚恩,改姓亦不为过。”正言间,厨房备上两碗粉汤,前来解暑。若山问明堂曰:“这厨煮的滋味可合式么?”答曰:“极好。孩儿正要说明,身子薄弱,受不得许多饮食,一切从便。”若山大笺曰:“我正虑厨镑不会小心供奉。”乃吩咐厨司曰:“尔务格外讨好,能合大相公之意,我重重有赏。”厨司连声答应而去。若山退出,即叫两名成衣匠前来,量明堂身材,赶造几件纱缎衣服,与明堂替换。滑全看见如此情形,好不痛恨。
一日,家人忽报吴姑爷回来了。只见吴道魔手执两物,汗流两颊,进来见礼曰:“老兄儿时回来,适值小弟他往,有失迎接,望祈恕罪。”若山答可:“昨日方回,且进去换衣服再夹。”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错中错二妾求欢 人上人三元及第
却说康若山只一个堂妹,凭媒配与寒士吴道庵,两家父母俱亡。道庵才学却亦将就,己入泮得了一名秀才,早年亦曾讲究药书脉理,他即力学脉理,甚是精通。当下进去沫浴更衣,康氏即说知郦明堂事。
道庵更换衣服后再来见若山,礼毕,问曰:“老兄回来,生理利息好否?”若山答曰:“我的生理,只怕不做,不怕无利息。”道庵曰:“闻得收一义子,乃是一位名士,未知才学究竟如何?”若山曰:“此子我凭着两眼看来,知是个名士,实未知才学如何,正待贤妹丈前往较量。”道庵曰:“老舅巨眼,珠宝尚能看出,岂有人才看不出之理。”若山曰:“文字我却不通,就烦贤妹丈看试。”道庸曰:“既是贤侄,理当一会。”二人即到花园,明堂出来迎接。若山指着吴道庵曰:“此位就是我前对尔说的姑丈,乃是生员。”明堂即上前拜见。三人坐下,若山即令厨司备一酒席,前来会亲。
不一刻,家童送上酒看,三人入席。道庵论起诗文一事。这道庵的才学,原来远不及明堂,谈论之间,明堂引古证今,滔滔不绝,有问一答十之概,真天下奇才,吓得吴道庵不敢再问,自思我比学力,犹如竹篙探海,怎知深浅?明堂见他学浅,知道他行医,就间起脉理一道。吴道庵本来儒医,脉理尚有讲究,直至日夕而散,道庵入内去了。若山谓明堂:“尔姑丈老诚练达,凡文字有不到之处,须问他便是。”明堂答曰:“文字却不必烦,父亲可向姑丈说,孩儿现今要求姑丈尽心指教脉理,就感恩不浅了。”若山笑曰:“尔不行医,反要学习脉理,真是何说?”明堂曰:“医能救人性命,正是第一件大事。”若山曰:“此却容易。”即入见吴道庵。道庵亦从内出来接见,连连打恭曰:“我只道尔发财,是八字生得好,财气极旺,未必有兼人之能。今看你认的这义子,有如此之眼力,小弟甘拜下风,敬服敬服!”
若山大喜曰:“妹丈此言,莫非明堂有些才学,将来功名有望么?”吴道庵曰:“若论文才,真是翰苑之品,且其面貌美丽,生得端正,不是官家之子,定是公孙之苗裔,却未知如何与你认作父?令人不解。”若山就把前情说出。道庵不信曰:“我只道大官员是祖坟风水得来,故能有此才貌,谁知却是农家出身,真乃令人不解。”若山曰:“他虽有些才学,还望姑丈指教。”吴道庵答曰:“学无前后,达者为尊。贤侄天资聪敏,莫道小弟拜服,就是云南乡绅中恐亦无此才学及得明堂。”若山曰:“方才要求教脉理,望妹文不可妄赞。”道腐曰:“这事便当,通文之人,待我略为指点,不须一月功夫,脉理自然精通。”次早即取脉学,与明堂讲究﹔尽心指教。果然明堂胸中早已透彻了。
且说柔娘、德姐自见明堂之后,心恋明堂美貌,时刻私下窥探﹔故意出入相遇,温存询问。明堂深知其意,寻思月里嫦娥爱少年,凡相逢之际,即笑脸相迎,弄得二女动情,恨无机会共效连理之枝。一侯康若山不在内,二妾即诈接元郎到花园耍玩,暗探机会,奈荣发寸步不离。
忽一日早饭后,康若山有事出门,荣发亦到街游玩。明堂独坐读书,正用功之时,恰逢二妾思想无聊,特抱元郎来到花园,遥见明堂攻书,荣发不在。柔娘自思,此真机会难逢,我今假意回避,德姐必去俯就,且待好事将成,我偏去撞破,然后三人合为一路,互相照料,此事必不败霹。即对德姐曰:“我外面还有事未完,好一番耽搁,孩儿烦贤妹看管。”德姐闻言,正合私意,心花大开,抱了元郎曰:“姐姐请便。”柔娘即自出去。
德姐遥见明堂在窗内犹如潘安一般,忍不住欲火上焚,却又不便直进。寻思此刻不成,更待何时,当即向前含笑曰:“天气炎热,少年人当寻芳取乐,何勤读若此,有损玉体,徒伤精神。”明堂心知张松献地图,待我戏弄试试,看他如何?即立起,亦含笑曰:“功名大事,若不如此,何以报答义父。此间并无外人,姨娘何不进来少少相坐么?”德姐闻言,正中心意,即对元郎曰:“我抱尔同到哥哥房中少坐。”遂手揭门帘入内,把元郎放下,元郎自去游耍。明堂即移一把椅子曰:“姨娘请坐。”德姐终有含羞之意。无奈春心已动,将椅放在案头坐下,一手把在桌上,笑迷迷两眼望明堂送情。停了一会曰:“我尝与柔娘称尔的美貌,未有妻室,岂不寂寞?员外却不念及此事,亏你孤枕独眠!”明堂曰:“小生立志,功名未成,不敢言及婚事。”德姐曰:“尔言愚哉!功名虽是正事,而色欲亦是风流。岂不闻唐李靖提着红拂女灯夜私奔,后来双双成仙,千古以为美谈,未见有伤风化。”明堂知他深明故事,即说司马相如贪卓文君,唐伯虎爱秋香,亦士人佳话,奈小生命桀,未有此奇遇,故终未动心耳。德姐乘势乃迫曰:“尔妾虽及不得私奔,亦可效其叙情,但郎君乃解人,不用多言。主人年老无能,耽误青春,向慕郎君才貌,形似梦寐。君不嫌妾丑,愿以身私约。”明堂暗笑,我要作情,哪里能做。
却说柔娘早已在旁窥伺,料到好事将成,笑而进曰:“贤妹在此,诉得隐情。”德姐自知难瞒,即携手向内:“你我同病相伶,何不进来,明白心曲。”柔娘进内,向明堂曰:“妾等无顾羞惭,实慕郎君才貌无双。君可放心而行,员外并不防备。”言讫,眼泪汪汪。明堂自思:酒不醉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