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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午间,云南顾氏囚车进京,来到午门候旨。帝已退入后宫,刑部官即解赴天牢,交狱官囚禁,侯明日奏主﹔刑部即开名单,差人报知武宪王父子。原来忠孝王念江进喜母子小春庭私放厚恩,恐其母子遭擒迸京,特嘱刑部淌书,云南刘家眷属若到,须开名通知,好奏请释放。当时名单送到王府,老王父子只见有顾太郡一名,并无他人,谅江进喜母子必定避走,不能报答其恩,快快不乐,只是罢了。
到了次日,解官奏闻。当下顾氏进牢,狱官即令开了镣铐,进了牢房。刘捷叹息,接入坐下。吴淑娘抱了幼子,上前拜见大娘。刘奎璧率含香母子拜见母亲。顾氏曰:“尔们随便坐下。”众人坐在两边,顾寒与幼子并孙儿一一相见﹔这两个小孩不知人事,只管跳跃。顾氏叹曰:“尔两个弦儿﹔不知前世何辜,亦来受刀。”一时恨起,对刘捷曰:“尔吾众人,各享富赏,死亦何妨﹔可怜二弦,受此惨刑,皆因尔作恶所累,尔心何忍!”刘捷怒曰:“老不贤,尔母子在家做事,求婚放火,寄书与皇后、奏主赐婚,迫死孟氏,结下深仇。吾不说尔便好了,尔却反硕是吾累尔,真是可恼?”顾氏恨曰:“我们放火谋害,迫死孟氏,何至灭族?若非尔寄书通番叛逆,何至剿家?亏尔还说这话,是杀才可恨。”说得刘捷无言可答。刘奎璧踌下曰:“总是孩儿不肖,造下罪恶,累及满门,致使双亲大人晦气。”顾氏扶起曰:“生死天定,有何怨恨。怎知三年之间,如此变迁,实为可叹!”此时崔攀凤探知顾氏到京,带些糕饼来探岳母。
拜见礼毕,从人把糕饼付与二孩儿。顾氏曰:“多承贤婿费心,请坐。”崔攀即与刘奎璧见礼坐下。顾氏间曰:“贤婿谅必高中?”崔攀凤曰:“小婿仰仗二位大人福荫,恭中第十三名举人。”刘捷谓顾氏曰:“贤婿多情,自我入牢,日日前来,日后必定高发。”顾氏曰:“得贤婿在京,后日我们正法,劳烦代理后事,免累朋友。”崔曰:“倘大臣救赦,亦未可知。若有不测,小婿自当料理,不必说虑。”遂辞别出牢。
欲知后事,再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刘燕玉寄信救亲 忠孝王捐仇奏帝
却说成宗次早临朝,邢薄官上殿缴旨曰:“巨奉旨往云南捉刘捷家眷,谁知满门婢仆知风逃走,只将家眷家产搜捉入库,擒获伊妻顾氏,昨日到京,现禁天牢。查得刘捷云南别无至亲,特请旨定夺。”帝曰:“前日已经三法司审定,今顾氏既到,着值日刑部,来月把刘捷满门至亲男女并彭如泽各犯押到法场处决,毋违!”值日刑棘官领旨。不一时,驾退回宫。邢薄官即传武士刽子手来早伺候。
且说崔攀凤探知圣旨大凉,奔往天宇。刘捷问曰:“贤婿如此慌张,莫非要斩吾们么?”崔攀凤悲泣答曰:“果然不好消息。”刘捷曰:“总是一死,宁可早结局,免使延迟。贤婿,劳尔为我等后事。”崔攀凤流泪曰:“此是小婿份内之事,不须费心。”即辞别出去。刘捷满门坐以待死,惟有磋叹而已。俗云:无巧不成话。恰好燕玉亦已到京,按燕玉等船到大泽起岸,刘小姐、江三嫂姊妹母子赶紧上路,是日午后进京。刘燕玉吩咐先租一小客店,行至小客席,安歇行李,小姐曰:“未知家母进京否?只是我等未曾到京,又无相识,无处探访,奈何?”江进喜曰:“小姐不必忧虑。”急寻到楼寓前,把门人问曰:“江进喜,幸尔不曾被擒,要见我家相公否?”江进喜曰:“正要访探吾太郡可曾到京否?”把门人曰:“尔尚不知么?尔家太郡昨午方到,拘禁天牢。早间圣上传下旨意,来日满门俱要市曹正法我主人出去备办棺木衣囊,来日收碱。”江进喜暗喜来的凑巧,辞别紧奔回膊。进房,刘燕玉问曰:“尔这等喘息,莫非正法了?”江进喜曰:“幸喜我们来的不迟不早,正是恰好。”就把前事说明。江三嫂曰:“谢天谢地,如此凑巧,小姐连忙写书,去见少王,求满门性命。”江进喜叫店家取来纸笔,刘燕玉用心修书。江三嫂嘱进喜曰:“可去餐,免得饥饿。”刘小姐曰:“趁我写书,急饱餐。”江进喜曰:“老爷满门性命尚未定着,小的胸脯塞满,心似油煎,怎么能吃?”刘燕玉书内称:前日尽是二家兄作恶,愿二家兄与你报怨,只求开饶父母满门,恩同再造,倘不作情刀我亦何颜立于人世,与尔结亲,惹万世唾骂?速把前日香罗还,来早舍命上殿哭奏,愿身代父母受刑。天子倘不开恩,触死金阶,以表孝心。不可耽误。封缄毕,又取前日皇甫少华所赠的诗扇,将它交与江进喜,嘱曰:“此书须付忠孝王观看、切不可使老王知道。老王恨家父害他﹔拘禁番邦,三年苦楚必定煽热添炭,更难作情。若见少王,不必过谦,当实情肯否,一言而决。倘不作情,就把诗扇还他,取还香岁。切紧记。”江进喜曰:“知道。”急急门到王府,恰是串牌时候,只见端午门箭俱用挡住﹔门官军士俱在两边看守,何等森严。江进喜寻思,须候相识的通报方得觅少王﹔只见里面一个魁梧的家将出琶湛上灯的时侯,火光之下,分明认得正是家将曹信,如今有救了。候他出了端午门,江进喜方从背后附曰:“曹大叔停步,小人有话相商。”曹信停步,回头一看,却不认得。江进喜向前作揖曰:“大叔不认得小人么?”曹信曰:“小人眼慢,果然忘记,恰在哪里会过?”江进喜曰:“小人名叫江进喜,乃是刘奎璧的家童,前在昆明县刘府与大叔相会。”曹信方才省悟曰:“原来是江大叔!失敬了。我家老千岁父子时常想念你,待我禀知老王。”江进喜曰:“不必惊动老大王,烦报知少千岁,说小的有话面禀。”曹信曰:“少王往衍亲王处吃寿酒,谅即回来,可往内坐候。”江进喜寻思,好不凑巧。只得等候,即同进内,至王府宅门前坐下吃茶。曹信私到后殿来见老王,襄曰:“启上老千岁,今有刘侯家人江进喜说有要事面禀,现在门前何候。”老王大喜曰:“可叫他进来。”曹信领命,出见江进喜曰:“我家老王唤尔进去。”江进喜曰:“我只要见少千岁,何必惊动老千岁?大为不便。”曹信曰:“便见老王也是一般。”即在前引路。江进喜随进后殿,跪下曰:“老千岁,小人叩头。”老王喜悦,令家将扶起,唤上前问曰:“尔几时进京?”江进喜曰:“小人同家母、姨母、二小姐午间进京,歇在客店。二小姐令小人前来见少千岁说话,不料惊动老千岁,小人该死,老王疑问曰:“什么二小姐?”江进喜曰:“就是皇姨刘燕玉,我家的二小姐。”老千岁曰:“闻得燕玉嫁与崔举人,怎能进京?”江进喜暗想,好事不出门,恶事扬千里,遂答曰:“吾家小姐曹与少千岁订亲,怎肯失节?”便将逃隐万缘庵,失脱首饰,受尼姑凌辱,并捐集路费到此求乞之事说明。老王惊喜曰:“吾亦曾闻,那嫁崔举人之女却是何人?”江进喜曰:“那是梅姑娘代嫁。”遂细把梅雪贞出嫁事说出:“此乃移筏接木之计。”老王方服酥枯料事如神,又问日潮承小姐差尔来见吾儿,有何言语?”江进再不敢实说,答曰:“小姐只有一封书信,要交少千岁亲看,却不知甚话?”老王曰:“把书取与孤看。”江进喜不敢不从,只得推辞曰:“老千岁乃尊长,家小姐女流笔迹,怎可禀上长上?宁可交付少千岁为是。”老王心中明白,笑曰:“我知道了,尔小姐恐吾不作情,求吾儿。不知吾若不作情,吾儿能逆吾?可取与孤看,方才定着。”江进喜心思,老王多事,要管少年人事,若不与他,弄坏了事。就把书拿出,家人接上。老王拆开观看,字迹清秀,言语明白,暗喜媳妇却有才学又说得激切,令人伤情。乃问曰:“诗扇何在?”江进喜把扇呈上老王认得果是孩儿之物,不觉大喜,问曰:“此书是尔小姐亲写么?”江进喜曰:“就是方才现写的。”老王喜曰:“不意媳妇才学,又有如此节烈孝心步尔可速归回复,管教满门开赦。”迸喜大喜谢曰:“虽蒙老千岁大德,小的必挨少千岁回书,方敢回去。”老王曰:“既如此,就令家将引去畅饮酒肉。”江进喜曰:“小的早晨至今,腹中实是饥饿。但未见少千岁,全家性命未定着,怎能咽得下喉。”老王曰:“尔好痴呆,孤今保奏敖尔家性命,尔只管去畅饮无疑。”江进喜连忙跪下,连连叩头曰:“老千岁如此施恩,真是恩同天地。”老王就令曹信引去吃洒,进喜同曹信自去畅饮。
且说老王进入花厅、叫曰:“贤妻,尔旧日思念媳妇,今来了。”太郡忙起身间曰:“莫非孟氏来了么?”老王曰:“孟氏无踪迹,多应不在人世。”太郡曰:“既不是孟氏,还有什么媳妇?”老王曰:“就是那刘捷的次女。”太郡曰:“刘燕至既嫁举人,还敢前来?”老王曰:“谁知是移花接木之计策。”即坐下,细把江进喜送书之事说明,并把书送与太郡看过。太郡看书,手舞足蹈,喜曰:“难得我们家门有幸,媳妇如此贞节。”又笑曰:“前日郦相果然有先见之明。”老王曰:“郦恩相若非世才能,怎能连中三元,十八岁拜相?我何乃是庸夫,怎能及他见识。”太郡曰:“相公怎样主意?”老王曰:“媳妇如此节孝,来日极力奏赦,岂能杀其满门,那样媳妇有何颜与孩儿结亲?”太郡曰:“不知朝廷肯赦否?”老王曰:“必定开赦。”夫妻坐候少王。
且说江进喜吃毕退出,二更后听得点响,家人报称少千岁回来。江进喜忙起身到二门内,只见十余对纱灯引路,少王坐着八抬绿呢轿前来。江进喜叩头曰:“小的江进喜叩头。”少王听不明白,问曰:“前面跪者乃是何人?”曹信上前襄曰:“是刘捷的家童江进喜,自上灯后候千岁至今。”少王一听江进喜,心花俱放,忙落轿向葡扶起曰:“尔是救命恩人,何故行此大礼。”江进喜大悦:“国丈有救了。”少王到厅上坐下,曰:“吾恐尔母子被擒避京,欲奏请朝廷谪释,昨日报称并无尔母子。却几时进京,见我何事?”江进喜仍把前情细说一遍,少王喜从天降,曰:“小姐如此负节,可把书信取来我看。”江进喜曰:“方才被老王强取书信去看。”说过,少王寻思曰:“此乃父母仇人,我想好作情?若不作情,怎肯与我结亲?”江进喜见其沉吟,又把老王许其开赦之言陈明。少王曰:“尔在此饮酒,少停我还有话说。”江进喜领命。少王入内,见父母作揖,坐在旁边。老王问曰:“刘氏差江进喜带书前来,尔可曾遇见否?”少王曰:“孩儿已遇见江进喜了。”老王即把书付少主看过,少王阅后沉吟不语。老王问曰:“尔主意若何?”少王曰:“儿怎敢专主,只凭父王主张。”老王曰:“媳妇如此贤孝,吾当奉奏朝廷,赦其满门,只将刘奎璧处死成就良缘。今可写书回复,免使忧虑。”
忠孝主即退出,取了白银一百两,交付江进喜曰:“我今飞复写信,尔可回复小姐,来早我父奏赦便了。此银带去使用。”江进喜称谢回后,入内见弓人坐着伺候。江三嫂埋怨曰:“尔怎此时才回?我们等得心焦。”江进喜就把少王赴饮,见王说话言明。刘燕玉埋怨曰:“你怎去见老王,岂不误事?”江进喜曰:“若不去见老王,事便欠妥。”就说明前事。三人大喜曰:“难得他满门慷慨,不念旧恶。”江进喜将银呈上,刘燕玉曰:“尔末饱餐,如何是好?”江进喜又把请吃酒肉说明。刘燕玉对江进喜曰:“我等今夜不可安寝,坐到四更,尔可到王府催促老王父子进朝保奏,方不误事。”江进喜曰:“全家性命尚未保定,小人怎得安寝。”
四人言谈,直到四更,江进喜起身出门,各处栏杆已刑伺候百官上朝。江进喜直到王府前,只见随从已点灯烛,伺候上朝。按江进喜去后,老王嘱少王早睡。又着女婢四更便催:“我等上朝,奏赦刘捷全家性命。”:此时老王父子梳洗饱餐后,王嘱少王曰:“少停尔可竭力奏放。”忠孝王曰:“刘捷乃是通番犯,恐帝不准。”老王曰:“帝若不准,待为父相帮,凭着我父子齐心,不怕朝廷不准。”忠孝王带着刘小姐书信,父子上马出门。只见江进喜跪在道旁,老王间曰:“尔为何还不回?”严江进喜曰:“小人昨夜回报小姐,小姐感恩无涯,恐少千岁失朝,有误全家性命。”老王曰:“尔小姐如此节孝,孤父子自当留心。尔可回复小姐,管教满门恩赦,不须过虑。”江进喜曰:“蒙老千岁恩德,但不知圣意。小的当候实信,方好回报。”老王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