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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时候,还没有人来封存,我是在他桌子下捡到的,”王笑笑似乎不愿意过多解释,她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这几天,都是这个症状,常常绞痛。
“他为什么要跟踪偷拍自己妻子的照片呢?”小章又重新走到墙边看照片。
王笑笑没有回答,她眼睛落到了电脑台上,那里有一本书,书下面压着十几张照片,照片没有叠整齐,露出了一大块。她若无其事站起来,走过去,迅速将照片完全塞进书底下,然后装作整理桌子,动了动其它东西,又回来沙发上坐下。
小章在全神贯注于墙上照片,根本没有留意王笑笑的动作,一边看,一边又在重新问了一遍:“他为什么要拍这些呢?”
王笑笑终于回答他,口气冷且硬:“国荣觉得郑小燕可能有外遇了,所以跟踪她。”
“这就是你认为周国荣要离婚娶你的证据么?”小章有些不太相信,谁会跟踪妻子的外遇直到妻子在床上睡着之后呢?如果非要给出一个解释,那就是周国荣认为梦中外遇也是不允许的。
小章突然伸手从墙上扯下几张照片,他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所以也没有事先征询,只是通知的口气说:“我要拿走几张作为调查资料。”
王笑笑没有拒绝,也来不及了。
“王小姐,我可以看看你的电脑么?”小章突然问道。
王笑笑紧张起来:“有必要吗?”
“可能有必要,”小章笑着说。
“这个应该需要搜查证的吧?”
“查看是在我们的职责范围的,它不是搜查,”小章狡辩,他认为王笑笑不会真正了解警察办案程序,可以唬得住的。果然,王笑笑无奈地走到电脑边,将桌上的图书等杂物挪开,让出空间给他。
小章背着她坐下来,启动电脑,王笑笑赶紧将图书下边夹着的照片迅速塞到了沙发座垫下,刚收藏好转过身来,发现小章正看着她,吓得手抖了一下,书本掉到了地上,小章抢先一步捡起来看,是一本通俗小说,他有些失望,不是汽车方面的书,便还给她,回头去检查电脑。
小章告别的时候,王笑笑送到门口,小章见她似乎欲言又止,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话是要我来问你吧,”王笑笑说。
“今天到此为止,也许我还会来打扰你。”
“不客气,你尽管来,你们有这个权力随时打扰良家小女子。”
小章为之语塞,讪讪离去。
王笑笑返身锁上门,又从沙发垫下找出那叠照片,她不是看照片,而是从照片中间翻出夹在里面的一张名片,和名片一起的有一张长途汽车票根。
她想了许久也不明白周国荣为什么会将这张名片夹在这堆照片里,他是一个讲究整齐的人,名片肯定放在名片盒里,就象他办公桌上的笔一样,用完肯定回归笔架,在周国荣看来,这和皮鞋沾尘不擦,头发风乱不梳一样属于失礼行为。
王笑笑突然觉得,莫非名片上的人与这堆照片有某些联系么?难道照片后面还有更大的真相内幕么?她甚至不敢往下想了,即使她讨厌郑小燕,但也不认为郑小燕是一个多么复杂的人,只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蠢女人而已。
如果真的有更大的内幕呢?
王笑笑胸前狂跳,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错过好戏,她抓起电话,按着名片上的号码挂过去。
“你好,刘玉山先生吗?我是周国荣的秘书,很不幸,我想通知你,国荣前日已经离世了……”
很多年以后,王笑笑只要回忆起这段日子,她觉得自己最幸运和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勇敢地拔了这个电话。
2
罗贞一动不动的姿势已经保持很久了,李元亨有些担心她,几次过去抱她的肩膀安慰几句,她都如木头般毫无反应。
早上看到报纸之后,她就放下咬到一半的面包,捧着报纸在沙发上坐下来,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李元亨不放心,推迟了上班,一直坐在她对面,耐心等待着她恢复过来。报纸上的那条新闻他刚刚也看了,虽然上面说的事情他早已知情,也考虑过告诉罗贞,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措辞。都说语言需要艺术,事实上更需要的是时机,有时候梦呓犹若天籁,有时情话仿如骨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元亨差点就要开始梦游的时候,罗贞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醒来啦,”李元亨弹了起来,急急走过去坐在扶手上,一手抱着她的肩膀,关注地问:“你没事吧。”
“元亨,这太可怕了,简直是——”罗贞找不出形容词,只好又再感叹一下:“太可怕了。”
“没什么的,只不过我们一直不知道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隐私嘛。”
罗贞眼巴巴盯着他,说:“你呢?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别人告诉我,你也有一个故事,一直都瞒着我?”
“当然不会,”李元亨站起来,踏前一步,“怎么会呢?我的故事就是你啊,”说这话的时候,他不敢看罗贞的脸。
“可是这真的太可怕了,十年啊,我们都没看出来,我真是笨,十年前,那不正好是笑笑认识周医生的时候么,他们竟然就在一起了,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唉。”罗贞不停地摇头叹气。
李元亨捡起报纸,他想一会到了公司一定要打电话给刘子强,到底是谁把周国荣保险受益人改为王笑笑的事情捅给媒体的?
“罗贞,你别想太多了,王笑笑也没有错,毕竟她认识周国荣在先,并不算抢朋友老公,这事情应该怪周国荣,他太无耻了。”李元亨踩起死人来一点都不留情。倒是罗贞客观一些,说:“元亨,你也别这么说,当时周医生向小燕求婚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妥,他怎么会突然就求婚呢?他真的爱小燕吗?现在看来,周医生当时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罗贞,你太善良了,男人追求多妻是天性,哪有什么难言之隐啊,再说谁会逼周国荣娶老婆的事啊。”李元亨安慰她,在这事情上,他并不希望自己傻乎乎的老婆自作聪明地插一手,最好是只当事情没发生过,抹一下,恢复如初。
“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么?”罗贞倒不傻,追着李元亨的话头问他。
李元亨笑了,说:“对,所有男人都梦想多妻,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去行动,比如你爸就不会吧,我也不会,就算我和你爸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无聊时想想罢了。”
“我爸没你的坏心眼多,”罗贞嗔怪道:“你以后不准再发无聊之想了。”
“遵命,老婆大人,见了周医生这件事,我更不敢了。”
“为什么?”
“多妻的人不长命嘛,呵呵。”
“元亨,你积点嘴德,好歹周医生也是朋友,不要刻薄,”罗贞皱着眉训示他。
刘子强信誓旦旦保证,消息一定不是从他的事务所内部泄露出去的,因为遗嘱的内容在事务所里也只有他知道,再加上他们事务所有职业守则,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此类事件。最后刘子强不无担心地提醒他,除了律师事务所以外,还是有几个人知道遗嘱内容的,并且,报纸只披露了有关王笑笑的事情,其它遗嘱内容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这说明泄露者目的很明确,要搞臭王笑笑,那么,谁最恨王笑笑呢?
李元亨马上听明白了,嫌疑人是郑小燕。
他马上给郑小燕挂电话过去。
“小燕,你看了今天的报纸么?”李元亨尽量语气平静地开始话题。
“没有,怎么了?”郑小燕回答,语气非常自然,李元亨听不出有装聋作哑的感觉。
“哦,没什么,只是有一则关于周国荣遗嘱的新闻,不知是谁将保险受益人为王笑笑的事情泄露出去了,报纸对周国荣和王笑笑的关系大肆渲染了一番,这些记者非常可恶。”
“你认为是我泄露出去的吧,”郑小燕语气非常平静,丝毫不为这个消息而意外,这又让李元亨有些疑惑起来。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误会你呢?”李元亨装出轻松的口气说。
“呵呵,为什么是误会呢?就算是我说出去的,也很正常,难道这不是事实么?既然是事实,她又何必怕大众知道呢?她还想立个牌坊吧。”
“那,那么,”李元亨突然结巴起来:“那么真的是你泄露出去的?”
“我只是说,不管是谁泄露出去的,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它本来就是事实,又不是造谣。”
“那你泄露了吗?”李元亨仍不死心,他不相信郑小燕会用这种方法来报复。
“我说不是我,你相信么?”郑小燕说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她突然觉得李元亨也很可恶,在这个问题上竟然来责问她,难道想要求她去帮忙维护王笑笑么?
李元亨很无趣地挂了电话,他想要不要给王笑笑去电,或许安慰一下,现在的她一定很孤独,这事情曝光了,也相当于将她在交际圈里执行了死刑,一个挂了狐狸精牌子的女人是不会再有交际圈女士们欢迎的,因为这些太太们生活中唯一的本职工作就是严防老公出轨,更别说发现圈子里竟然混进了狐狸精了。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没有打电话给王笑笑,因为他想到,此时的王笑笑一定处于最低谷,她也不希望外人来安慰,这时候的安慰更象是幸灾乐祸者的好奇打探,更重要的是,如果安慰不当,激起她的反击之心,说不定会对郑小燕不利,被撕破了脸皮的女人发起狠来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这时候,妻子罗贞给他打来电话:“元亨,我想晚上叫笑笑过来家里吃饭,你说行么?”
“为什么?你想安慰她吗?”李元亨问。
“是的,我觉得她现在肯定很可怜,除了我,不会有人再想安慰她的了。”
“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
“你想想,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让她安静独处,你越是安慰她,她越是想起伤心事情,岂不是更糟糕?”
罗贞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说:“那好吧,听你的,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对了,元亨,我刚才想了很久,你觉得这事情会不会是小燕和媒体说的,她要报复笑笑,笑笑给她的伤害是很大的。”
“我觉得不会,首先小燕也希望维护自己丈夫的名誉,并且这事情即使让笑笑出丑,但小燕自己也没有了面子,双方都没有好处。”
“那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呢?”
“总之是有小人啦,罗贞,你别老想这事了,过一段自然就会被人淡忘,现在的人健忘着呢。”
放下罗贞的电话后,李元亨也纳闷了,到底是谁泄露了遗嘱内容呢?
3
郑小燕慵懒地绻缩在巨大的沙发里,曲起的膝盖上放着报纸,她把那张新闻反复看了几遍,标题写得非常吸引煽情——《名流医生风流债》。
读了几遍,她看出来了,报道里有八成是记者的猜测和渲染,猜测来源归根结底不过是一条,周国荣生前一周修改了保险受益人,然后记者就根据此条展开联想描绘,这位记者笔力相当老到,短短几百字,说得有板有眼,既不过于展开,也不挂一漏万,整篇幅的语气显得可信度相当高,不幸的是,此记者的推测与事实完全吻合,难怪任何知情人一见之下,便自乱阵脚,忘记去仔细推敲。就如武侠里再完美强大的布阵难免有一死穴,明明对方只是糊里糊涂误打误撞冲向死穴命门而来,自己人因此而自乱了阵脚。
郑小燕中文系毕业,婚前曾有一小段的杂志社工作经历,对媒体的编撰手法有些了解,所以她看出了苗头,于是给刘子强律师挂电话过去:“刘律师,我想委托你调查一下,今天的新闻消息来源估计是保险公司内部人员,如果确实,我要状告报社诽谤周国荣名誉。”
刘子强愕然,说:“这不是诽谤啊,你也知道,报上说的可是事实。”
郑小燕平静地解释:“即使是事实,他的依据只不过是修改保险一项,其它所谓的事实都是记者的想象力罢了,所以我让你先去调查,如果消息提供来源果然是出自保险公司内部人员,那么,这个诽谤罪就赢定了。”
刘子强明白过来,高兴地说:“行,我亲自去报社交涉一下,逼出消息来源先。”放下电话他顿觉自惭不如,原来善于读报,竟也可以给律师开拓生意啊。
郑小燕刚想上楼去洗个澡,门铃响了,来人让她有些意外,是她曾经的心理治疗师,丈夫的朋友杨梅医生。
“小燕,好久不见,没打扰你休息吧,”杨梅笑容可掬,如春风送暖。
“杨老师啊,请进吧,”郑小燕将她迎进屋来。
“小孩上学了吗?”杨梅有敏锐的嗅觉,还是一种直感,这也是职业训练出来的,她一进来就感觉到屋内过于整洁,这与家中有个六岁小孩不相符。
“前天我将小孩送到姑妈家暂停一段时间,”郑小燕淡淡地解释:“你也知道,国荣刚去,事情多,还要筹备下周的追思会,照顾不过来小孩,所以……”
杨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