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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关注着力量对比的变化。有几次采集者明显占据了优势,但很快又被超出。我在心里为采集者加油。我不敢想像如果采集者输掉了这场战争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敢想像那些嗜血的妖兽又会怎样对待我们的世界。红色的亮点逐渐占据了优势,黄色的亮点一个个地熄灭,我的心向着深渊沉落。最后,有六个红色的亮点留了下来,那是六只妖兽。
我无意识地回头看着蓝月,她的眸子一片死灰。我有些歇斯底里地说:“它们都是雄性,要不就都是雌性。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上帝会保佑人类的,上帝会的。”我无法自制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就像在念着一种维系着唯一希望的咒语。
蓝月苦笑道:“妖兽也有它们自己的上帝。六只妖兽全为同一性别的几率实在太小,但愿我们能活着逃出去报信,除了原子武器恐怕没有什么能消灭它们了。”
我绝望地摇头:“可是,如果使用核武器的话,就算能消灭妖兽,人类的大部分甚至于全部都会因为持续几年的核冬天而死去。”
蓝月沉默了半晌。“那我还是和你一样请求上帝吧,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蓝月作了个祈祷的姿势。这时她突然叫起来,“看哪!红点不见了!”
果然是的,这怎么可能?难道上帝真的听见了人类的呻吟,因而用他仁慈的力量拯救了我们的世界?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蓝月惊喜地说,“这六只妖兽刚才都已经受了重伤,只不过暂时未死罢了,害得我们虚惊一场。”
我站在山坡上有些后怕地环视着四处,仍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空气中的血腥味正在消散,黄昏的原野上拂过阵阵清风,人造太阳正朝着地平线上连绵的草浪里滑落,那些无害的小兽们出没其间。我仿佛第一次意识西麦农场也具有一个普通农场一样的田园风光。想到我和蓝月即将离开这里永不再来心中居然有些不舍。我转头望着蓝月,她也同我一样眺望着四周,目光中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我低声问道,“是你父亲的事?”
蓝月没有回答我,她转过身去,“走吧,回我们的世界去,感谢上帝,这个地方我们再也不用来了。”
不久以后我便发现蓝月和我都错了,西麦农场其实是一个幽灵,从一开始它就用它无比强大的力量给我们织了一张密密的网,我们生生世世都无法逃脱了。
(七)
我们在西麦农场的这场十多个小时的历险只不过是正常世界里的一秒钟,这样的反差总让人感觉是在做梦。当然,如果梦中总是有蓝月的话我倒是无所谓要不要醒来。想到这一点时我不禁朝蓝月咧嘴一笑,却发现她的眼光里也闪现着同样的意思——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们去哪儿?”我问蓝月,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由她拿主意。
“去找西麦。”蓝月似乎早有安排,她的语气中有隐隐的担心,“不知道我父亲和他谈得怎么样了。”
……
西麦在基地里的官邸守备森严,我和蓝月这样优秀的特警也费了不小的劲才潜入进去。幸好只要过了门口的几关之后里边也就没有什么障碍了——有谁愿意像在牢笼里一样地生活呢?
“快过来。”是蓝月的声音。我飞奔过去,在会客室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蓝江水和西麦。蓝江水的手中拿着一只老式的枪,显然他是在射杀了西麦之后自杀的。
在蓝月连声的呼唤之后,蓝江水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嗫嚅着问道:“他死了吗?”
我过去查看西麦的情况,他的瞳孔已经散大,使得平时里充满睿智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怕人。然后我又退回来对蓝江水说:“他死了。”
一丝很复杂的表情在蓝江水脸上浮现出来,他足足沉默了有一分多钟。但他最后还是露出高兴的神色说道:“这就好,这个世界上掌握‘时间尺度守恒原理’的两个人终于都要死了。我本来只是想劝他放弃重建西麦农场的念头,可是他不同意,我没有办法只好这样做。我了解西麦,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在整个这件事情里他并没有多少错。要说有错也只是因为他顺从了人类的需求。实际上在我所有的学生里他是最让我得意的一个。西麦只小我五岁,更多的时候我都只当他是我的助手而不是学生。”蓝江水说着话伸出手去拽住西麦已经冰凉的手,有些痛惜地摩挲着,“现在我们俩一同死去倒也是不错的归宿,也许在九泉之下我们还能续上师生的缘分,还能……在一起做实验。”
蓝月痛哭出声:“你不会死的,我们想办法救你。”
蓝江水的目光渐渐涣散了。“我自少年时便许身科学以求造福人类,没想到我这辈子对人类最后的馈赠竟是亲手毁去自己的成果。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敢肯定自己做对了没有,我只能说我也许避免了更大的浩劫发生。没有了西麦农场,地球上的五百亿人会在几个月里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大半,面对他们我的灵魂看来是永远都得不到安宁了……”
蓝江水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渺不可闻,两滴浑浊的泪水自他苍老的眼角缓缓滑下,最后融入了脚下这片他深爱的曾经掩埋过无数像他一样的汲汲无名者的土地。
死者已矣。
只有几天的时间我便意识到蓝江水临死前所预见的是一副多么可怕的场景。储备的食物很快告急,这个星球上自从人类诞生以来最可怕的饥荒开始了。五百亿张嘴大张着,就像是无数个黑洞。政府下令大规模地退耕还田,但这对大多数人来说肯定是来不及了。养尊处优的人们在灾难到来时尤其脆弱,大规模的死亡场面就要出现了。过不了多久这颗星球的每个角落都将堆满人类的尸体。那是一种何等可怖的场面啊。不过我毫不怀疑我和蓝月能挺过这场灾难,因为我们是训练有素的特警,生存能力远胜于常人。随着人口的减少,粮食的压力将得到逐渐缓解。只要熬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一切都会好转的。我和蓝月在这个饥饿的星球上四处逃亡,脱避着政府的通缉。
“我快要疯了。”蓝月痛苦地伏在我的肩头,由于营养不良和精神上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她瘦了许多,“这一切真是我父亲造成的吗?”
我安慰地拍着她的背:“这不是他的错。这是人类向自然界过度索取所必然付出的代价。人们对自然界的索取自古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而到了创建西麦农场这一步更是在向自然界的未来索取。如果原本没有西麦农场,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现在死于饥荒和将来死于妖兽是两枚滋味相同的苦果,人类必须咽下其中的一枚。”
说到这儿我突然愣住了,我朝远方大张着嘴但却说不出话。蓝月用了很大劲才让我回过神来,她快吓哭了。
“你怎么啦?”蓝月有些害怕地抚着我的脸。
我艰难地笑了笑:“我想起一件事。看来才过了十来天我们又要旧地重游了。”
(八)
一千年过去了,西麦农场里一片蛮荒景象。“采集者”不锈的身躯依然伟岸地耸立天宇,妖兽的残骸都已荡然无存,而当年埋骨于此的队友们却依稀音容宛在。想到差不多一千两百年前我和蓝月在这片诡异的土地上由相识而相知,以及一千年前那场惨烈绝伦的决定人类命运的大战役,我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甚至怀疑那些都只是一场梦中的场景,但此刻掌中所握的蓝月的纤纤小手又肯定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是的,我们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我们将不再离去。我和蓝月正在写一封信,再过一会儿等我们将这封信通过密码门发出去之后,我们将永久性地毁掉这个唯一的出口。在这封信里我们把关于西麦农场的所有事情都向世人作了说明,而蓝江水和西麦这两位天才之间的是非恩怨恐怕也只能任由世人去评说了。
……我们并不清楚会有多少人能看到这封信,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理解我们的行为。今天我们回到西麦农场其实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妖兽虽然不存在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在一个比人类世界的时间快了四万多倍的时区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按照严肃的进化观点,现在在西麦农场里的这些无害的动物甚至植物中最终肯定会产生出比人类高级得多的生物,人类将永远不会是它们的对手。不要让我相信不同智慧生物之间和睦相处的神话,就算可能也不过是其中高一级生物的施舍罢了,就好比我们人类也为别的生物建造国家公园一样。而最大的可能性却是西麦农场里的这些生物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冲出西麦农场,给人类带来真正的灭顶之灾。如果那一天成为现实,先父蓝江水先生的灵魂将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所以我们决定回到西麦农场,最起码我们现在还是西麦农场里最高级的生物。我们将活在这个时区里,同这里所有的生物按同样的节拍进化。如果不出现大的意外,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将继续或者说一直保持进化上的优势(但愿我们的这种乐观估计是正确的)。凭借这种优势我们就能为人类守护西麦农场这块脱缰的土地。透过仍未关闭的密码门看出去,我们多灾多难的家园是那样的美丽,让人留恋万分,想到就要与之永别我们不禁潸然泪下。现在我们最想问的一句话就是:这一切到底为何要发生?难道人类对自然的索求真的是永无止境?
也许过不了多久(相对于你们的时间感来说),我们这一族将进化成某种和人类大相径庭的生物,甚至于当有朝一日相逢时你们根本就认不出我们曾经是人(谁知道造物主会怎样安排呢),但是请相信,我们的心是永远和人类一起跳动的。而且我们要把这颗心代代传给我们的后人,要让他们和我们一样永记自己的根。
林川 蓝月
绝笔于西麦农场
时历918653年12月7日
刘亚姝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