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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继死去的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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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您并不是在闲逛。”娜斯佳吃惊地说,“帮助民警分局,是您的责任,谁也无权在这一点上指责您。”
  “这就像一个老笑话中说的,”医生微笑了,“‘您说我有权利吗?’‘对,您有。’‘那么我能吗?’‘不,您不能。’谁也不能禁止我同您谈话,这一点您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但愿不要如此,哪位病人抱怨,他不能长时候诊或者在自己的病房等我,因为完全中断工作,只陪着您,我不会有好果子吃。毕竟我首先是个医生,我有重病人和残疾人,他们随时都可能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希望您能理解。”
  “我理解,”娜斯佳答应,“请告诉我,捷列辛娜怎么承受马尔法修女在她的房间里遇害的事实?”
  “开始,当然,她受到震动,精神压抑。但是后来出现了积极的变化。不恭敬地说,助理护士的惨死对加利娜产生了有益的影响。”
  “在哪方面?”
  “她开始出现对颅脑受伤之前的那段时期的回想。”
  “你怎么不早说?!”娜斯佳几乎叫喊着说,“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不错,他是正确的,娜斯佳心想。他怎么知道,这次谋杀的根源正好就在那段时期,不幸的捷列辛娜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的那段时期。总之,他怎么能知道,马尔法小姐遇害与加利娜有关?
  “捷列辛娜到底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已经比较平静地问。
  “要是我,就不会这么提问。”大夫微笑着说,“她暂时还没有想起任何具体事情,离这一步还非常非常遥远。她嘴里只不过开始出现一些含含糊糊与她的现实联系不上的捉摸不透的词句。我之所以称为积极的变化,是因为自她住院这些年来,连这也没有过。她的记忆如同一张白纸。但是现在,我可以说,这张纸上有了不连贯的零乱散落的线条和斑点。要让这些线条和斑点形成类似图画的东西,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那您还继续在她的身上下功夫吗?”
  “这一切不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是专家,却又偏偏需要专家。而我们院里没有这方面的专家,需要从外面请。但是请专家需要钱和相当的努力。这件事恰恰应该由主治医生来做。”
  “您对他说过捷列辛娜的情况吗?”
  “当然,我当时就说了。”
  “他作何反应?”
  “他说,他考虑考虑怎么办。”
  “他在你们面前非常严厉吗?”娜斯佳问。
  “有时候是。他是个情绪容易波动的人。他心情好的时候极为热情和气。如果碰上他心气不顺,他就只想着巴不得脚底抹油赶快溜。您打算同他谈谈吗?”
  “有这个打算。不过稍微等一等。请告诉我,您主管捷列辛娜的治疗,是不是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修女的尸体之后?”
  “当然。您知道,是这么回事,尸体是加利娜自己发现的。看来,是她在公园里等马尔法小姐等了很长的时间,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她就请求把她送进楼里。加利娜的轮椅很好,但是她的双手软弱无力,骨折后愈合不好,疼得厉害,她很难独自坐轮椅走这么长的距离。我们一个护士把她从公园推回来。她们一起乘电梯升到加利娜住的三楼,电梯口离病房不远,然后就是加利娜自己回去了。她一进房间,就看见马尔法小姐躺在地板上。加利娜开始尖声叫喊,然后她就晕过去了,立即就有人按铃叫我,当时不到下班时间,我正好不在。在她未好转之前,我一直负责照料她。”
  “请多给我介绍些加利娜的情况吧,”娜斯佳请求道,“她的个性、思维方式、习惯等等。”
  “您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难道加利娜同马尔法之死有什么牵连吗?”
  娜斯佳寻思,也许,对他用不着模棱两可或者故弄玄虚。但是从另一方面看,这个抓不住的杀人犯很有远见,很危险。因此需要随时随地防止走漏消息。怎么知道,对什么人可以告知秘密并且要求守口如瓶,对什么人不可以?人心隔肚皮,一眼看不透。
  “我想弄清楚马尔法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娜斯佳闪着蓝眼睛撒了个谎,“她照顾了加利娜这么多年,同她关系亲密,如果我想深入了解加利娜本人,也许,我还是先更好地了解赖莎·彼得罗芙娜。”
  “赖莎·彼得罗芙娜?这是谁?”医生向上挑起眉毛问。
  “马尔法小姐当修女之前叫这个名字。”娜斯佳解释道,“赖莎·彼得罗芙娜·谢列兹涅娃。”
  “真想不到,”他摇摇头说,“我根本不知道。大家叫他马尔法小姐都叫惯了。谁也没有想到她的俗家名字。说到加利娜·捷列辛娜,我可以告诉您,是个固执的太太。性格很不合群,喜怒无常,容不得别人的意见,蛮不讲理。专横之中喜欢佯装温顺,抱怨生活不好。最经常的是埋怨女儿恐吓她。”
  “什么,她真是这样说的吗?恐吓?”娜斯佳不相信。
  她很难想象伊拉会是一个恐吓亲生母亲的人。当然,这姑娘远不是天使的化身,她急躁,有点粗鲁,但是毕竟不可憎。她多么爱她的弟弟妹妹啊!
  “对,就是这样说的。”大夫点点头,“此外,她的确认为,女儿对她做的一切都是故意气她。她专门给加利娜带来一些不是她要的东西。”
  “怎么不是她要的呢?”娜斯佳不明白。
  “肥皂不是那个牌子,牙膏不是她喜欢的,头巾不是那种颜色。捷列辛娜总是不满意大家,其中包括我。她认为,我为她做得很少,如果我对她更精心些,可能就把她治好了。我认为,马尔法小姐之所以忍受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她无比的耐心和善良。”
  同捷列辛娜的治疗医生谈完之后,娜斯佳就去找主任医生的诊室。她似乎很走运,至少主任医生在她看来是个极为热情和气的人。看来,她碰上了他心情最佳的时候,谢尔盖·里沃维奇·古拉诺夫是个红脸膛的黑发男子,眼睛快活明亮,调皮地微笑着,乐于谈话,温厚和善。
  “请,请。”他站起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高兴地欢迎娜斯佳,“您请坐。我猜,您是为马尔法小姐的案子而来?一个令人惊讶的女人,真正令人惊讶。大海一样的善良和耐心!这才叫笃信上帝。难道能要求无神论者有这样的自我牺牲精神吗?”
  谢尔盖·里沃维奇健谈地讲述修女的事迹。不停地称赞她,赞扬她的精神品质。最后,娜斯佳才把话题转到加利娜身上。
  “谢尔盖·里沃维奇,您是否准备采取什么措施帮助加利娜恢复记忆呢?”
  温和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古拉诺夫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严肃的人,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开心逗乐。现在她的面前坐着一位准备同她讨论职业问题的职业家。
  “我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但是我坦率地向您承认:我多半不会采取任何措施。”
  “但是究竟为什么呢?加利娜的治疗医生说,在她受到震惊之后,出现了帮助她的现实可能性。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呢?”
  “您同扎米亚京大夫谈过了?您不直接来找我是不应该的。我会向您解释他所不能理解的道理。他关心的只是人的肌体健康。叫我说,我跟他是不同的学派。扎米亚京大夫是个纯理性的唯物论者。接受了把战斗的无神论强加给科学的所有不好的观点。灵魂没有感动物质对象的力量,然而由于人的肌体是所有的存在中最物质的对象,他在自己的治疗方法中遵循的就是这一学说。扎米亚京认为,正确的治疗之所以是正确的,它必定应该见效,不取决于病人对此怎么想。我持另一种观点。大概,因为我在立陶宛长大,毕业于维尔纽斯医学院,那里的居民中信奉天主教的人数很多,科学的唯物主义在那里从来不受欢迎。这样说吧,尊敬的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我坚信,一个人,用通俗的语言说,心中一片黑暗,永远感受不到自己肌体的健康。如果他生病,那么他永远不会康复。如果他健康,那么他会患上某种慢性病。那位捷列辛娜的病就是证明。她当年做的事情,骇人听闻,不应该得到谅解,她竟然企图杀害自己的孩子。很难想象有更为可怕、更加沉痛的罪行,您同意吧。但是应当有什么原因促使她这么做,在她的生活中应该发生了什么真正荒谬绝伦的事情,才使得她决定走这一步。现在她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人们对她说,她做了这种事情,而她把这消息只当做一条消息。她不记得孩子们摔伤后粘满鲜血的身体横卧在人行道上的样子;她不记得,她怎么在家里追赶他们,他们怎么挣脱她的手,由于害怕而哭闹叫喊。她不记得那些促使她对孩子们和自己犯下罪行的荒唐事件。所以我对您说,有必要让她想起来吗?她的健康状况已经稳定了,当然,她不能独立行走了。她的脊椎摔坏了,四肢也折断了,但是她的其余部分感觉很不错。心脏、肾脏、肝脏,考虑到她的年龄,经受过损伤以及一系列的治疗,几次手术,还相当不错。大概有人对您说了,她性格不合群,任性和找茬儿胡闹是吗?说了吗?但是,按照我的观点,这证明她生活在自我和谐之中。她抱怨女儿只是因为她感觉不到、理解不了自己负罪于她。她不明白曾经想杀死她,而现在小姑娘不得不事实上赡养自己的杀人犯母亲。您想想,如果她恢复记忆,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好单独面对这一连串噩梦,她孤立无援,疾病缠身,形影相吊,是一个对周围和大家有罪的人。除此之外,我劝您相信,她会疾病不断。一个在这种回忆中独处的人,只会厌世,她的潜意识会寻死,自我毁灭。正是这种潜意识只会激起疾病发作,一次比一次更厉害、更凶险。您去找一个好精神病专家咨询一下,他会告诉您,临床上碰到疑难病症时首先要检查病人的精神状态。一个人老是生病,不明白生的什么病,谁也不能确诊或者诊断,开方治疗,但是治疗无效。医生也闹不明白,束手无策。后来查明,这个人有严重的负罪综合症,自我责备或者自己有罪和不道德的思想控制着他,他压根就不想再活下去。于是他的潜意识不断地摧残他的肌体,不让他康复。我非常担心,加利娜·捷列辛娜正是这种情况,虽然扎米亚京大夫不赞同我的担心。但是我已经对您说过了,我们属于不同的学派。我个人认为,让加利娜恢复记忆的企图,从医学的观点看是不慎重的,从纯粹人性的立场看是不人道的。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到底,我希望您,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想一想今后。捷列辛娜的大女儿还太年轻,所以很自然,她不能把母亲接回家照顾她。姑娘需要工作,受教育,自主。再过几年,她有可能把母亲接出去。我也听到一些议论,说姑娘好像叫伊利娜,对母亲不是太亲热,经常训她,不过,您同意吗,可以理解她。她还很年轻。随着时间推移,她会变得更加成熟,更有耐心,完全可能原谅加利娜。何况,加利娜自己并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是客观情况,所有的人,包括她的女儿,都必须尊重它。长大成年,有正常收入的女儿,能够保证给自己不幸的母亲以老年人应得的尊敬,将同加利娜一起生活,并且照顾她。但是如果加利娜回想起一切,那么我非常怀疑,她们将如何共处。加利娜自己将无休止地被自己的罪过和萦绕心头的噩梦般的回忆所折磨,考虑到她那好发号施令的专横性情,她确实会使女儿苦不堪言。她的罪过会变成侵犯,这种情况够多的。人们喜欢憎恨他们得罪过的人,这是伟大的拉勃吕埃尔说的。如果捷列辛娜回想起一切,母女俩就实在不能在一起生活了。如果加利娜有一个活着的成年女儿,她却还要在这里终老一生,要知道这是不正常的,这不人道。如果您愿意这样的话,就违反了公平法则。”
  娜斯佳认真地听他说,她明白古拉诺夫是对的。本来现在她最希望的是让加利娜·捷列辛娜恢复记忆。但是她意识到,这事实上只是侦破杀人案的需要。然而这严格说来是任何人都不需要的,甚至是危险的。可以坚持不懈,可以找到专家并且组织他们给加利娜治疗,这需要一定的努力,但是完全可能。甚至可以找到能支付治疗费用的担保人。对治疗摔伤病人和打开封闭的记忆感兴趣的有许多部门,既有医疗部门,也有跟医疗不沾边的部门,完全可以找到对此感兴趣的专家,他们需要修订教学方法,搜集科研资料,他们甚至非常愿意免费工作,如果病例不同寻常或者非常复杂的话。但是有必要这样做吗?揭露杀人犯并且知道在你身后留下了一个有病的、不年轻的、因为不能忍受自己的罪责而痛苦的女人?归根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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