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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亚历山大·塔什科夫既没有看到萎靡不振,也没有看见灰心丧气。他看见的依然是他像童年时一样爱慕的匀称、漂亮、温柔的那个卓娅。因为脸部线条仍如他熟悉的那样,甚至更加完美、成熟,更有魅力。在沃洛霍夫工作的研究所楼梯上碰到她,塔什科夫记下了她的电话,并且约定当天晚上会面。当然,他已经知道卓娅就是来找沃洛霍夫的,他自己说服自己,这次约会纯属公务性质,虽然表面上也有友谊的成分。但是在内心深处他知道不是这样。可能,他至今未婚不是偶然。问题不在于女人贪图别人的钱财,更确切地说,不仅仅在于此。而在于,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是在寻找一个像卓娅这样的女人。
晚上8点钟,走到“茨维特诺伊林阴道”地铁站,他买了一大束包装极为讲究的精美的鲜花,花的名字他不知道。之所以买,是因为这种花看起来美丽非凡。卓娅准时到达,不知为什么,这让塔什科夫感动。他挽起她的手,领着卓娅沿林阴道走去。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他真诚地说,暗暗闻着她身上的香味。香味好闻,亲切,这他马上就明白了。
“我也是。”卓娅小声回答,“说说你自己吧,生活怎么样,干什么工作?”
“卓尼卡,我生活很寂寞,因为基本上都在工作,没有时间干其他任何事情。”
“你有家庭吗?”
“唉,”他滑稽地摊开两手,“没有福气。你呢,出嫁了吗?”
“也没有福气。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怎么样?”
“好极了,不能再好了。健康、精神、快活,同一帮年轻运动员调情。听着,让我来给你们做媒,好吗?我看这是个绝好的主意。”
“你说什么,萨沙,我对你爸爸来说老了点。当年轻运动员我无论如何也不合适了。你做什么工作?什么风把你吹到研究所来了?”
“嘿,卓尼卡,我的工作丢人又烦人。有点类似密探,不过是相邻的部门。”
“在反侦察部门?”卓娅猜道。
“嗯,差不多。你呢?在哪里工作?干什么?”
“我是个校对员。别的什么也不会,就干这一行,已经二十年了。萨沙,你白天说,你们找沃洛霍夫来了……”
“说了。这让你担心吗?”
“哪里……有点……毕竟他是我的医生。”
她说不下去了,塔什科夫分明看到,她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或许她有意隐瞒?
“既然他是你的医生,那就请你把他的情况对我讲详细些,”他讲得尽量无所谓,“他暂时还没出什么事,你可以不用担心,但是我想弄清楚,我能不能相信他说的话。换句话说,他作为证人可靠吗?”
“喂,萨沙,他是个极好的人,”卓娅热情地说起来,“你应该相信他。他是个大好人,很善良也很聪明……”
她还说了一堆话,但是塔什科夫没有全部听进去。他的心一直作痛。我的上帝,她爱上了沃洛霍夫!还要怎样?亲耳所闻。多么下流的话:医生与女患者。就像一部蹩脚的小说。而他却想入非非,傻瓜!
一段时间他们说着各种废话,然而塔什科夫一直想把谈话扯向沃洛霍夫,而卓娅乐于听他引导。显然,一提到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就让她感到高兴。
“你同他有恋爱关系吗?”他突然问。
卓娅脸红了,垂下头,不答话。
“你干嘛不说话?如果有就说有,不用客气。这有什么不好?你是个自由的女人。”
“但是他不自由。”卓娅摇摇头。
“怎么,我国废止离婚了?”塔什科夫嘲讽地问,“或许你们的恋爱不够认真?”
他自己并不相信他的问话。卓娅不可能有不认真的、轻浮的恋爱。他感觉到了这一点。
“不要这样,萨沙。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这个人很好、很高尚。他的妻子因为残疾已经很多年卧床不起了,他不能抛弃她。”
“既然如此,那当然,”亚历山大同意地说,“你经常同他约会吗?”
“经常。第一,我每个星期都找他做检查。”
“第二呢?”
“嗯……我们约会。不是在研究所里。”
“在哪里?”
“萨沙,”她语带责备地说,“你怎么不害臊?”
“卓尼卡,我根本不是要问你们约会中隐秘的细节。但是由于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作为证人,让我感兴趣。我想弄清楚,他是否到过一些地方和看见一些事情。比如,在克罗彼特金斯卡娅区,在奥斯托任卡。”
“我不知道。”卓娅耸耸肩。
“在巴乌曼斯卡娅呢?”
“我也不知道。他常到电厂附近去,这一点肯定。让你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地方吗?”
“嗯,差不多。可能在艾列克特罗扎沃茨卡娅有什么事情?他住在那里吗?”
“不,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是他有一个当外交官的朋友在艾列克特罗扎沃茨卡娅有宿舍,朋友出国三年了,把钥匙留给了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
“噢,你们就是在那里约会吗?”培什科夫猜到了。
“萨沙……”
“天哪,卓尼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平常的事,你们俩都是成年人,别顾虑多想了。你还是想想,6月上旬你们去过那里吗?”
“你指的是10号之前吗?没有。”
“那是什么时候去过?”
“上星期。”
“具体是哪一天?”
“星期五……”
她又不往下说了。
“瞧,卓尼卡,都说出来吧,”塔什科夫催促她,“什么使你难为情?”
“星期六也去了。”
“哎呀,真不愧是朱丽叶,连着两天跑去约会。”
“我们在这套宿舍里过夜了。”
“噢,明白了。那卧病的妻子怎么办?”
“萨沙,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问这些事,这不方便。如果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对我说,可以留下来过夜,我只会为此高兴,不会问别的。我是谁,我还问他问题?”
“卓娅,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有权利有正常的家庭生活和合法的丈夫。你也有权向他提出任何问题,问你感兴趣的一切。”
“可是我要是不想问呢?”
“那当然。”塔什科夫叹了一口气。
至少有一点清楚了:在奥列格·热斯杰罗夫牺牲的那天夜里,沃洛霍夫大夫同卓娅在自己朋友的宿舍里。放置爆炸装置未必是在白天,周围都是人,而且热斯杰罗夫家的窗户正好对着车库。科罗特科夫对他说了其他几起谋杀发生的时间。亚历山大记住了所有的情报。打算现在认真地同卓娅谈谈,以便查清沃洛霍夫在这几个关头是否不在现场。
科罗特科夫的预感很少失准。一切都大致如他所预料,不仅使他也使娜斯佳·卡敏斯卡娅,甚至米沙·多岑科灰心丧气。米沙在吸入了某种有毒气体后,躺了两天才恢复过来,已经上班了。
当务之急,是查明沃洛霍夫的住址,已知他住在艾列克特罗扎沃茨卡娅区,小谢苗诺大斯卡娅街。
“真有你的,”科罗特科夫嫉妒地抱怨道,“有些人运气真好。我们这位大夫住得舒服不说,在外面还有地方金屋藏娇。住在那里,却往这里带女人,实际上不用在路上浪费时间。让我也这样享受享受。”
“你等等,尤里克,”娜斯佳愁眉苦脸地说,“这还不是最坏的,我这里一直在想,我们的沃洛霍夫博士为什么需要朋友的房子,有什么作用?”
“什么为什么?很显然。”
“问题就在这里,不显然。根据公民登记股和区经济管理局的材料,我们这位博士没有结婚。即绝对独身。”
“你说什么!”科罗特科夫气愤得喘不上气来,“这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结婚,他说有个残废的妻子已经多年了。她死了是不是?”
“你就是让轻信给害的,”娜斯佳说,“还有我也是。我们凭什么断定他有妻子?就凭罗曼诺夫斯卡娅据说对阿尼斯科维茨说过,而阿尼斯科维茨好像又告诉了自己的旧情人罗德钦科?我们可以设想,一条消息经过十道转手之后,会被变成什么样子。”
“好吧,那卓娅·斯米尔尼亚金娜呢?要知道她对塔什科夫也是这样说的。”
“得了,尤尔,你有时候真叫我可怜。一眼就能看出你结婚得早。积习难改的老光棍们经常欺骗自己的女友,煞有介事地对她们谈论自己的妻子。这是为了暗示姑娘们不要拿结婚来纠缠,你想想,自己编造出一个残废妻子多好!没有任何奢望,同时又有一副高尚的苦难圣徒的面目。”
“不,阿霞。我有点不相信。”科罗特科夫接着说,“也许,他同自己的妻子没有登记?什么时候同居了,就开始共同的生活,没有来得及登记结婚,女人遭遇不测,他们继续住在一套宿舍里,他照料她。不能把她赶走。或者不想。她跟他甚至可以不登记,因而在民警分局和区经济管理局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好,我们马上来验证。”娜斯佳同意,“派我们有魅力的米沙尼亚去看看,这套房子里有什么。又有什么不在现场。”
“先不用管。斯米尔尼亚金娜肯定,往热斯杰罗夫车库里放炸药的那天夜里,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同她在朋友的宿舍里,从晚上7点到早晨10点。先检查其他的日子,顺便说一句,沃洛霍夫是个相当可爱的人,第一次要求,就给我们拿出了自己的安排表。表上确定了所有的约会、访问等等。一个精神非常专注的同志,他往前几乎一个月的时间都一一写下,分配合理,计划周密。我昨天看到这份日程表,今天派谢卢亚诺夫去找人谈话,我积了一堆事情,我想一下子写完这一沓纸,所以同科利卡对换了。”
他沉思地喝完一大杯茶,然后摇了一阵头。
“说到底还是你不对,大姐。”尤拉说,“如果沃洛霍夫没有一个残废妻子,那他为什么要在别的地方同自己的情人们幽会呢?带到自己家里去得了。你想一想,他许多年都同加利娜·捷列辛娜在阿尼斯科维茨的家里幽会,为什么?”
“管他为什么。可能,他的父母还在世,老人性情严厉。他一点也不老,总共才51岁,所以完全可能有爸爸,有妈妈。不错,她们没有同他登记,但是正如你所知道的,什么也说明不了。他们可能住在他那里。他有点怪。我不喜欢这个沃洛霍夫。”
一天的剩余时间就在现实工作中过去了,等娜斯佳醒悟过来,已经8点多钟了。在她考虑是直接回家呢,还是写完情况时,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是米沙·多岑科。
“什么事,米申卡?有什么高兴事?”她问。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让你高兴,不过,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完全是独身生活。既没有同居的女人,也没有父母。邻居们担保,他们多年来有了问题都去找他,这是任何医生分内的事情。此外,沃洛霍夫的父母以前确实跟他在一起住过,但是近十年基本上住在另一个城市,离小女儿更近一些,因为她有家庭和三个孩子,老人照看着外孙子。”
“也许,早先曾经有过妻子?”娜斯佳抱着一线希望问。
她多么希望为沃洛霍夫奇怪的行为找到一个简单的合乎逻辑的解释。然而有关他的情报越多,他的行为就越是难以解释。
“邻居们肯定,他根本没有妻子。连同居的女人也没有。诚然,他们看见过,时不时有女人来找瓦列里,但她们中间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的家里住过。最多是他允许她们留下过夜。”
“邻居们的话可靠到什么程度?”娜斯佳追问。
她在大城市长大,一辈子都住在多单元住宅的楼房里,所以对住户知道邻居的情况太多一向表示怀疑。莫斯科人彼此之间早就变得冷淡漠然了,甚至往往都不知道同他们住在同一层楼的人叫什么名字。
“您真让人扫兴,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多岑科笑笑,“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和人谈话,我找到了一位为了优厚的报酬给沃洛霍夫收拾房间洗衣洗被的妇女。”
“她当然会在今天就告诉他,民警分局来人问他同女士们的关系了。”
“这倒未必。我是个记者,正在搜集单身男女的材料,由于这位妇女是单身,于是我才去找她谈谈。记者访谈,就这样切入题目开始的。而后把话题引向单身男人,就很容易了。她主动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而且她一次也不提沃洛霍夫的姓,只说,她的邻居是个招人喜欢的人,医学博士,真想不到,如此这般……我把谈话录音给你留下,您自己听吧。”
把文件放进保险柜,正准备回家,娜斯佳突然明白,她显然对自己的力量估计过高。昨天一整天她的体温不超过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