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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几乎都要这么注定。
他再也离不开慕平,他明白了。他知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否认,躲得远远不再见他,甚至拿着把刀把自己盈满慕平存在的心狠狠剐去,都无法
掩盖自己这生只能爱着这个人的事实。
当慕平淡笑垂首时,楚扬掩起了面。
纵使情多深浓,慕平却无法了解。
“楚大哥……”慕平觉得楚扬神情有异,楚扬半晌皆不言语,那掩起了的手后,是什么令楚扬无言哽咽着。
“楚大哥……”
就算慕平呼喊,楚扬也开不了口,他满腔惆怅全因自己有着俗世所不能见容的污秽情感。他想将慕平拥入怀中,他想与他相偕作伴,他想永世
不离,他想白首到老,然而太多太多的冀盼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慕平上有高堂,双亲冀望慕平能继承家业,他们已为慕平选了妻室。他毫不高风亮节,不似慕平心中模样,每夜每夜梦回时分,他只能想着慕
平日后将会全心全意对谁,慕平最美的笑靥将会留给谁。
楚扬无言,掩面不语。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冻着了……”慕平有些不安地往楚扬靠近,他怯懦的两度扬起手,然而到了第三次,才鼓气了勇气将楚扬的
手拉下。
楚扬的蓝眸红着,淡淡的血丝充盈,水光浮现,美得叫人诧异。
慕平愣了愣,双唇微张,凝住了气息。
楚扬凝视着慕平,半晌,水气朦胧间,他缓缓往慕平靠近。是慕平一再往他而来骚动他的心,当慕平将他的手拉下,他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楚扬颤抖地,轻触慕平柔软的双唇,悸动透过双瓣传入了慕平心里。
慕平脑中一片空白,怔愣了。他疑惑着,手指捂着自己的唇,侧著首想往后退。
“别躲我……”楚扬细碎的声音传入了慕平的耳。
慕平见到楚扬眸中的水气凝着,聚成了泪,不肯落下。
楚扬再次靠近,相同于初次的轻触,缓缓地占据了慕平。
“别躲……”楚扬的声音在慕平脑海中响着。
别躲……
那声声低泣的,像极恳求。
“少爷!”房门之外,福伯仓促的叩门声传来。
慕平回神,连忙推开楚扬。掬了把水拼命擦拭双唇,慕平发着轻颤,手足无措地不停洗着。
楚扬暗下了眸。
“少爷,慕家老爷来了,他带着一堆人,说叫你把平少爷交出去。”门外的福伯紧张地道。
“我……我爹来了……”慕平连忙由沐盆中站起,慌乱地跨出盆外。“我先走了……先走了……”慕平匆忙离去,打开门时屋外寒风灌入,令
浑身湿透的他冷得退了一步。
“先……把湿衣裳换下。”随后起身的楚扬携来一件棉袄,想披在慕平身上。但尚未碰及慕平,慕平却踉跄了步,有些心神不宁,掩饰地,无
法与他双目相交。
楚扬见此,便将棉袄交给福伯。
“平少爷披上吧!”福伯发觉两位少爷间气氛有些不对,然而碍于身份,却也无法开口。
慕平将棉袄裹上身,才要离去,就见长廊那头爹带着十几名家丁奔了过来。
“姓楚的妖人,你把我儿子怎么了!”慕鸿怒气冲冲,破口大骂。“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我就这么个儿子,你敢动他,我就叫你死无全尸
!”
慕鸿方方收到街坊传来的消息,说他儿子在湖边跟楚扬见了眼,而后发了疯似地追着船跑,最后还落入湖里。楚扬接着把他儿子带走了,众人
碍于楚扬蓝瞳鬼魅,没人敢向前搭救。慕鸿一听,就觉得一定是楚扬又施了什么邪术,才让他儿子失控投湖。他一收到消息,即刻叫了家丁往
楚宅奔来。
“来人,把这妖人给我押去见官。”慕鸿一声令下,几名家丁群起而上,立刻将楚扬押扣住。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天理啊……”福伯慌着。
“爹!”慕平立即跑到慕鸿面前,对他说:“您误会了,是我不慎落湖,楚大哥救了我……”
话尚未说完,一个狠辣的巴掌甩上了慕平脸颊。
慕平呆住了。
“你给我住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看这妖人的双眼,你一定是又忘了我的话了。”慕鸿气得七窍生烟,他这儿子怎么如此不济,他慕家因他
,从此便成扬州笑柄了。
“不……不是的……”慕平红了眼。
“把他拖去见官!”慕鸿下令。
楚扬半句话也不说。慕平看得心急,无法可想下,双膝跪落了地。
“爹,平儿求您了!”慕平慌着。
“你这是什么样子!”慕鸿大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他而跪,成何体统。”
“我不慎落湖是楚大哥救我的,他好心带我回来又为我烧热水驱寒,您别错怪了好人。”慕平心焦着。楚扬向来平静过活,不与人有所交往。
今日若是为了他而犯上牢狱之灾,那他真是该死了。
“我家少爷来扬州多年从未害过谁,慕老爷别加罪于我家少爷啊!楚家在京城怎么说也是显赫有名,您此举千万得三思才成。”福伯连忙护在
楚扬身前,不让任何人伤他主子。
慕鸿看了看房里热气上扬的沐盆,又思量福伯话中威胁之意。他沉吟了阵。楚家毕竟有所势力,他若欺人太过,可是也会犯着官非。
慕鸿看看儿子丝毫无损地完整回来,几番考虑下遂道:“我今日就发慈悲,不予你计较。但若让我知道你哪天又想加害我儿,慕家绝不与你善
罢甘休!”
撂下狠话,慕鸿拉着儿子,带着家丁大摇大摆离去。
慕平回首一望,只见楚扬也正看着他。
慕平心中百味杂陈,纷乱不已。收回了视线,他低首离去。
那个双唇间的轻触究竟代表着什么,楚扬为何如此待他?慕平心里有着不安有着害怕。
随着爹出了楚家大门,他纷扰不定的心,从此被楚扬占据。
腊冬末了,春将到来。慕平遥望着那堵粉墙,这些日子不再走近。
每日每夜,围墙后总会传来熟悉音韵,一声一声,惆怅悠悠。慕平紧闭着唇,听着那从不知名的曲子,凄凉令人不忍。
墙的那头是楚扬在等着,慕平明知楚扬等着他过去聚首,然而他却提不起勇气再见楚扬一面。
府中张灯结彩,大红纱幔覆着樑柱,囍字成双成双贴着,红灯笼高高挂起,所有人忙成了一片。
他即将娶亲了,未过门的妻子正在京城等着花轿前去迎接,纵使楚扬的琴声再如何殷切,如何望穿秋水,他仍是没有骨气翻过那墙前去见楚扬
。
“少爷、少爷,裁缝师父将新服修改妥当了,您赶紧再来试一试。”仆人遥遥喊着,欢欣之情溢于言表。
慕平收回了视线随仆人入了偏厅,突然耳间听得了几声咳嗽。慕平的脚步只迟疑半晌,随即又举步往前不作停歇。
偏厅之内裁缝师父将新服穿上他身,量了量拉了拉,皱着眉不解地问道:“平少爷您是不是又瘦了?我记得上回的尺寸量得恰好,但今日修改
起来穿上,怎么却又大了。”
“不要紧,就这么着吧!我明日就要上京迎亲了,再改怕来不及吉时抵京。”
“婚姻大事,不尽善尽美怎成呢?”裁缝师父笑着解下慕平身上的喜服,他仔细折叠好后说道:“我这就拿回去修,夜里头再弄一弄,肯定赶
得及明日平少爷上京迎娶少夫人时穿。”
“那师傅今晚不就甭睡了?”
“为了平少爷,少睡些又何妨呢?”裁缝师父笑盈盈地退了下。
慕平走出了偏厅,整座宅第内热闹哄哄喜气洋洋,仆人丫鬟们穿着红衣服穿梭花丛庭院间,挂着红纱幔,贴着双喜字。他不论到哪儿,人人都
是为了他的亲事忙着,大伙儿欢欣喜乐地,嘴笑得都合不拢了。
婚期之前,酒庄用不着去,爹要他养足精神好上京迎亲,娘亦忙碌着打理内外奔走不停。瞧见双亲如此,慕平这个当事之人,却只是闲着如游
魂走荡。
不知怎么着,黄昏时慕平又晃到围墙边,他被声声咳嗽唤回神智。
楚扬又病了麽?隔着十步之遥,他靠近不了墙边。
突然,那熟悉的曲调停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朝他走来,他听见了楚扬的声音。
“不过来吗?”楚扬的嗓音沙哑。
楚扬瞧见了他。慕平退了一步。
“听说你明日要上京迎亲。”楚扬开口。
慕平转身,闭起了眼。
“明日,渡口,我等你。”楚扬声调颤抖,似用尽全部气力,才能将心里头匿藏许久的话语说出。“我们离开此处,到远方去……”
无法等楚扬说完,慕平踉跄逃离。
到远方去……远方是哪里……他的懦弱让他躲避,他没有楚扬磊落坦荡的勇气,他掩耳狂奔,越过小桥回到主屋之内,直至周围没了那阵琴声
,没了楚扬希冀奢求的语调,他才停歇了下来。
明日……明日……我等你……
慕平跌入院前花圃之中,茫然慌乱,久久无法起身。
翌日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慕平穿着新服跨在马上,昔日看作稚气的脸庞或许因将为人夫、成家立业的关系,今日有了稳重味道。
门旁的慕家两老连连点头,心满意足。
慕平的双亲目送下往京城而去,队伍行进间敲锣打鼓、鼓乐震天,他视线笔直往前方看去不敢随意挪移,就怕若不小心瞥见了哪个熟悉身影,
会将他十分不易堆建而起的决心打垮。
渡口,他去不得。他的身上系着一名女子的未来,甚至还有爹的、娘的、慕家百余口的。他一想及如此,便无法朝楚扬跨出任何一步,他对楚
扬凝聚心底的澎湃情感,有着不安。
他这么一个人沉溺安逸,难以背离父母期望与楚扬私逃离去。
而后,慕平平安到了京城。
他顺利迎娶了一名素未谋面的女子,回乡遥遥路程中他骑马她坐轿,两人静谧未曾说话,一路上只有锣鼓喧钹,震耳欲聋。
忽闻慕家喜轿进了城,炮竹声响透扬州城内大街小巷,人人欢欣鼓舞不歇。
“少爷……”福伯见着连日被推于门外的膳食,忧心地往楚扬房里喊道:“您好歹吃些东西吧……”
楚扬房里只有咳嗽声出来,夹带几个乱不成调的琴声,厢房内漆黑如夜不点油灯。
“少爷……”福伯不知如何是好,心焦不已。
福伯犹记某日清早少爷便收拾细软,要他带着琴一起至渡口。天未亮时他们便到了,然而渡口的船不断扬帆而去,他家少爷却一直不上船。他
问是在等谁,少爷不答话,他人虽老但脑袋可是清楚的,他明白少爷等着隔壁慕家的平少爷。
但平少爷又怎会来呢?
他摇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平少爷大婚之期已至自是迎新娘去了,然而那日知道夜幕深沉少爷仍是不肯离去。
隔日曙日升起时,少爷苍白着脸回宅第了。从那时起,原本平易近人的少爷开始不言不语,甚至不寝不食。而后,少爷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少爷咳得厉害,就像当年被老爷推出家门外,命仆人强行将他送下扬州置宅定居时,那般严重。
宅第外头,扬州古街上人声鼎沸,细细微小的声音顺着冬末的风呼啸而来。
“新娘子入门了……新娘子入门了……百子千孙……吉祥如意呐……”
厢房之内,匡地声传来巨响,琴弦骤乱,吓得福伯跌倒在地起不了身。
“少……少爷……”福伯老泪纵横,哭了起来。
慕府内,才拜完天地,一群与慕鸿相熟的徽州商人群涌而起,他们由徽州迁居扬州已久,同为姻亲宗族的多不胜数,徽人自古有“抢花冠”之
俗,见拜完了天地新人入洞房,便相随着要同进新房看新娘。
慕平护着身后的娘子,叫丫鬟们先将她送入了房。
“各位叔伯们,就放过我娘子吧!”慕平心想人家未嫁前是个知书达礼的黄花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堪生人调戏。
“这么快就在疼新娘子啦!”一群衣冠华美体态富贵的商贾们笑着。
“不抢花冠也成,那你这新郎官就到外头陪我们喝个痛快,顺了我们的意,自然不闹房生事。”
慕平苦着张脸,又被拉回大厅。
商贾间势力雄霸者在江南唯有徽州商人,徽商买卖功夫到家,财富惊人几乎富可敌国,瘦西湖两岸广大园林,几乎都为徽州商人所建。
父亲更曾千叮万嘱过他,万万不能得罪这些经年在外营商,但却为他大婚之故不远千里赶回来的叔叔伯伯们。
于是慕平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他们一杯一杯递来的水酒,不停喝着,停歇不了。
直至最后虽然放入了,但慕平才开门跨入新房转身关上门扉,便倒在地上醉到不省人事。
久久之后,慕平悠悠地转醒,他惊觉新娘子坐在床侧没有动过,于是摇摇晃晃起了身往新娘走去。
掀开红盖着头的那刻,慕平是惊艳的。盖头下的女子有着美丽的容貌,和温驯的性格。他被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