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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旋转着的曼妙身姿,画笛认定那是个女人。可惜身上的袍子过于宽大,便少了几分美感。
画笛相信白袍人旋转的时候,一定可以看到自己,而且这个白袍人一定就在刚才,用细碎的脚步走到了她的木屋门前。这个人要做什么?她是不是要引自己到一个地方呢?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4
风依然很大,月光与星光透过稀薄的云层将天地照得微亮。夜幕是深蓝色的,群山影影绰绰。而那个白袍人逐渐走得快了起来,脚步变得急促了,似乎急于做什么。
画笛跟在后面。风吹透薄薄的衣衫,而这种寒意并不算什么,那种致命的寒意是来自内心的!
这条路正通往黑山。山路崎岖不平,不一会儿,画笛便感到呼吸吃力起来。可是,为了知道白袍人要带自己去做什么,她不肯放弃追逐。这个时候,画笛还没有考虑太多未知的危险因素,尽管看到那个形同鬼魅的白袍人她阵阵心寒,但还是身不由己往前走。
山路越来越陡,画笛终于力不从心了。能看出来,前面的白袍人一定是走惯山路的。这样坎坷不平的路,那人竟如履平地。突然,在山路转弯处,白袍人的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汗珠从画笛的额上沁出来,她顾不得擦去,急忙向前面奔跑,却因为心急,险些被石头绊住。
等她踉跄着来到白袍人消失的地方时,哪里还有白袍人的身影?
而这个时候,画笛也看清了,夜色里,山路的去向分作两条。一条沿着山路继续上行,另一条,则指向山坡下方。
画笛原来只是听小伶说起过,这条路是通往黑山的。黑山顶上,有一个尼姑庵,叫做黑山庵。除此之外,画笛就一无所知了。
那么,这条向上的路应该是通往黑山庵的。而向下的路呢?
不会是这条路原本没有,也是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吧。是夜间的鬼迷路之时开的路?
画笛的身体猛地一紧。她告诉自己此刻不该有这样古怪的想法,但是她的眼前清晰地闪过小伶那张诡异的脸。小伶说:“画笛姐姐,你知不知道鬼路这个说法?”
现在是只身走眼前这条鬼路,还是回去等段千文,与他一起走那条鬼路呢?
画笛犹豫了一下,然后,脚迈向了眼前的下山路。
在此之前,画笛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胆子如此之大。她只是想着,如果明天见到段千文,他一定会讥讽她躲着不敢见他。而那个时候,她便可以滔滔不绝地与他讲述今晚的经历了。不知道段千文是否见过那个诡异的白袍人呢?
自问自答的时候,画笛忽然想起来,今天早上段千文正是朝着白袍人走过的方向走的。
难道……
还没有来得及往下想,画笛突然被脚下一团软软的东西绊住。
因为她走得很慢,所以并没有跌倒,于是停下来,惊愕地朝脚下那团东西看去。
却是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倒。
——绊住她的,竟然是一个人!
那几乎倒下去的角度,恰使她俯视着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
月华下,倒在地上的人竟满脸的血污。在那血污之中,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也伸出了嘴外,那样子,似乎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
是一具死尸!
足足用了五秒钟,画笛才反应过来。她发出的惊叫声甚至吓坏了自己。然后,她想逃,竟不知道向后转,只是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踩到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令画笛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还顾不得爬起来,画笛便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那具死尸竟然动了,而且动作出奇地快。说是快,却是僵硬的。动作僵硬然而幅度很大,只几下,就直立起来了!
画笛那一刻傻掉了,她的脑子里空白一片,甚至不知道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究竟是什么。直到那具尸体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走到她的眼皮底下时,她才突然弹跳起来!
她一跳,便敏捷起来,转身就往回跑。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喘息声,那喘息声似乎就贴着她的脖子。她的脑海里,则回放着刚刚看到的那张脸。
那张脸丑陋不堪,满是血污,掺杂着泥土。眼睛依然是圆睁着的,舌头伸出口外,吊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陋的人。不,不是人,是尸体。不,如果是尸体的话,那他为什么是活的?难道是传说中的僵尸?!
画笛脑子里闪过这些混乱的念头时,脚下却生了风般狂奔着。她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力量,她顺着刚才爬上来的山路返回,有好几次几乎就滚下山去。
经过一棵长在路边,枝杈伸向山路的大树时,她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树干。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凉干枯的树皮,似乎那棵树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她双膝发软,随时都会顺着山路滑下去。
她抱着树喘息着,不敢回头。那僵尸的喘息声似乎还在她的身后。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除了风声,好一会儿身边没有一丝动静。
她睁开眼,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僵尸?
她依着树休息片刻,然后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回她的木屋。
直到她将房门紧锁,坐到亮着灯光的小屋里,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开始后悔来到这里,追求浪漫新奇,还以为天堂谷真的是天堂。
上次她来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在这里住了两天,感觉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她真想一辈子就住在这里,快乐似神仙。
而今天夜里,竟然撞到了如此可怕的事情。原来是要去探险鬼路的,却阴差阴错遇见了形同鬼魅的白袍人和复活的僵尸人!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就在这个看似灵秀,实则荒凉的天堂谷?
冷静之后,画笛洗了把脸。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零点三刻了,自己竟然在外面游荡了一个多小时!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段千文。段千文说他今夜要来这里的。他来了没有,现在又在哪里呢?
他如果来的话,路上会不会看到自己,以及白袍人和僵尸人?
画笛下意识地走到木屋门后,脚踩到一张纸片。
惊异地拾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画笛妹妹:来找你却不见人,莫非你因为害怕藏了起来?明天早晨,小树林见。
那一定是段千文写的。字很漂亮,艺术感十足。
怎么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留意这张纸片呢?
画笛再次将门打开。四周空荡荡的,只是风声更烈了。
5
画笛一夜噩梦连连,梦见她追逐着的白袍人猛然转身向她扑来。她终于看清楚了白袍人的一张脸,竟然无皮无肉,是一具骷髅!
她急忙逃开,只走了几步,又与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是那个满脸是血的僵尸人!
她无路可逃,急得大哭,从梦中惊醒。
山风在窗外怒吼,似鬼哭狼嚎。画笛再也无法入睡,心惊肉跳挨到天亮。
早上画笛梳头时,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夜之间,竟变得憔悴不堪。那眼神就似一只受惊的小鹿,再无了往日的气定神闲。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QQ上,牡丹公子的头像依然暗淡地沉寂着,她给他发的留言他也没有回。
点开他的头像,画笛发出了一条信息:“SOS!我在天堂谷撞鬼了!”
她关掉网络,却并没有关掉电脑,接着走到鱼缸边,将鱼食撒进水里。
那些紫蝶尾龙睛饱餐之后,依然悠闲地在水草之间穿梭。鱼缸对于它们来说足够大了,自由自在,可比天堂。
看着那些鱼儿,画笛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昨天晚上,当她在风声中颤栗的时候,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回到热闹的都市,回到拥挤的人群中。而现在,她站在鱼缸前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时,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要留下来,而且要搞清楚这个天堂谷里,究竟有什么鬼。
这样想着,突然传来敲门声,她一惊,站在原地问:“是谁?”
“画笛妹妹,是我,段千文。”
画笛舒了一口气,走过去将门打开。
段千文站在外面,微笑着看她,目光与初升的阳光一同蒙上她的脸。那一刻,画笛觉得冰冷的心,一下子就有了暖意。
这个人,这个叫段千文的陌生男人,他的目光为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暖意?亲切的暖意?她记得她初见他时,他的目光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他的目光凌厉而莫测。
她也微笑了,说:“早上好。请进吧。”
段千文一进木屋,首先便被那只硕大的鱼缸吸引住了。
他弯下腰,睁大眼睛看里面的鱼。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画笛:“这是紫蝶尾龙睛吗?”
画笛感觉自己的心异常地跳动了一下,她点头:“你居然认识这种金鱼。”
“呵呵,”段千文笑起来,“中国是金鱼的故乡。我是中国人,当然了解一些了。金鱼是由一种被古人奉为‘天工灵物’的金黄色鲫鱼的变种。如今的金鱼主要分为文种、蛋种、龙种、金鲫种等几个主要品种。这种紫蝶尾龙睛就属龙种了。这种鱼的特点在于眼睛,似龙目,所以就称作‘龙睛’。这鱼尾像蝴蝶的翅膀一般,颜色又似兰花,所以就叫紫蝶尾龙睛了。”
画笛没想到他竟然对金鱼还有研究,就问:“那你也常养金鱼了?”
段千文摇头:“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养过。大概是我的牌气比较急躁,不适合养鱼。”
画笛笑道:“你不是画家吗?画家一般都是喜欢修身养性的,而养鱼能让人乐而忘倦,怡而忘忧。”
段千文继续摇头:“我宁愿养些花花草草,因为普通花草相对金鱼要好养活些。我不养金鱼,还有个原因比较重要,那是因为,金鱼比较娇惯,我怕把它养死了。这么美丽的小生命,我不忍心呀。”
段千文边说边数缸里的金鱼:“一、二、三……六、七、八。一共八条,是个吉利的数字,而且成双成对,不错。”
画笛一听失声叫起来:“八条?你数错了吧?明明是十条,哦,不对,是九条!”
段千文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画笛,没答话,又很认真地数了一遍,然后肯定地说:“是八条啊,我妈妈说我不足两岁就会数数了。我不至于越老越退化了吧。”
画笛本来离鱼缸有着一段距离,这时她两步就跳过来,神情紧张地开始数她的宝贝。
数了一遍,真是八条。不甘心,再数一遍,还是八条。
她呆呆地看着这八条紫蝶尾龙睛,几乎要哭出来了:“不可能的。我来天堂谷的时候,它们是十条的。可是我一到这里就发现少了一条,现在,又少了一条!”
段千文似乎不相信她的话:“你确定?”
“当然确定!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少了两条!”画笛说着,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段千文思索了片刻说:“是它们自己跳出来了吧。”然后,他在地上四下寻找。
画笛却摇头:“它们很乖的,这水面离缸口还有一段距离,它们怎么能跳出来呢?第一条失踪的鱼,是在来天堂谷的路上,从我的手里消失的。”
画笛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段千文忽然问她:“你昨天夜里去哪里了?我来这里赴约,可是你竟然不在。”
画笛愣了一下,然后说:“哦,我昨天在房东那里吃晚饭,后来聊到很晚,房东家的小妹妹不让我走了,我就跟她挤一张床睡。”
画笛没有想到自己说谎竟然说得这么流畅。为什么要骗段千文呢?为什么不直接问段千文,当她跟踪那个白袍人,又撞到僵尸人的时候,他在哪里?
那是因为潜意识里的直觉告诉画笛,现在还不到问的时候。她可以将这些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牡丹公子,但面对这个刚刚认识的来历不明的男人,她应该凡事谨慎才对。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姑娘,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女人了。
段千文听了画笛的话,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又问:“我留下的纸条你看到了吗?”
画笛点头:“看到了。我很早就起床回到这里。”
“那我约你一早在小树林里见面,你可是又爽约喽。”段千文这话不似在开玩笑,而是说得一本正经,那目光又深不可测起来。
“哦,我刚才正打算去呢,谁知你先来了。对不起,害得你昨晚白跑了一趟。这样吧,我请你吃午饭。我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开伙呢,第一顿先请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