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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数年来处心积虑要夺玉女心经,上次自地底溪流出墓,因不谙水性,险些丧命,此后便在江河中熟习水性,此次乃有备而来。她站在溪旁,说道:“古墓正门已闭,若要开启,须费穷年累月之功。后门是从这溪中潜入,哪几位和我同去?”
郭芙和武氏兄弟自幼在桃花岛长大,每逢夏季,日日都在大海巨浪之中游泳,因此精通水性,三人齐声道:“我去!”武三通也会游泳,虽然不精,但也没将这小溪放在心上,说道:“我也去。”
黄蓉心想李莫愁心狠手辣,若在古墓中忽施毒手,武三通等无一能敌,本该自己在侧监视但产后满月不久,在寒水中潜泳只怕大伤中元,正自踌躇,耶律齐道:“郭伯母你在这儿看守,小侄随武伯父一同前往。”
黄蓉大喜,此人精明干练,武功又强,有他同去,便可放心,问道:“你识水性么?”耶律齐道:“游水是不大行的,潜泳勉强可以对付。”黄蓉心中一动,道:“是在冰底练的么?耶律齐道:“是。”黄蓉又道:“在哪里练的?”耶律齐道:“晚辈幼时随家父在擀难河畔住过几年。”原来蒙古苦寒,那擀难河一年中大半日子都是雪掩冰封。蒙古武士中体质特强之人常在冰底潜水,互相赌赛,以迟出冰面为胜。
黄蓉见李莫愁等结束定当,便要下溪,当下无暇多问,只低声道:“人心难测,多加小心!”她对女儿反而不再嘱咐,这姑娘性格莽撞,叮咛也是无用,只有她自己多碰几次壁,才会得到教训。
耶律,完颜二女不识水性,与黄蓉留在岸上。李莫愁当先引路,自溪水的一个洞穴中潜了进去。耶律齐紧紧跟随。郭芙与武氏父子又在其后。
耶律齐等五人跟着李莫愁在溪水暗流中潜行。地底通道时宽时窄,水流也是忽急忽缓,有时水深没顶,有时只及腰际,潜行良久,终于到了古墓入口。李莫愁钻了进去。五人鱼贯而入,均想:“若非得她引路,焉能想到这溪底竟然别有天地?”这时身周虽已无水,却仍是黑漆一团,五人手拉着手,唯恐失散,跟着李莫愁曲曲折折的前行。
又行多时,但觉地势渐高,脚下已甚干燥,忽听得轧轧声响,李莫愁推开了一扇石门,五人跟着进去。只听得李莫愁道:“此处已是古墓中心,咱们少憩片刻,这便找杨过去。”自入古墓,武三通和耶律齐即半步不离李莫愁身后,防她使奸行诈,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以耳代目,凝神倾听。郭芙和武氏兄弟想来都自负胆大,但此时深入地底,双目又如盲了一般,都不自禁怦怦心跳。
纵然用兵刃将毒针砸开,仍不免伤及自己人。耶律齐心想若容她乱发暗器,己方五人必有伤亡,只有上前近身搏击,叫她毒针发射不出,才有生路。郭芙心中也是这个主意,两人不约而同的向李莫愁发声处扑去。
岂知李莫愁三句话一说完,当众人愕然之际,早已悄没声的退到了门边。耶律齐和郭芙纵身扑上,使的都是近身搏斗的小擒拿法,勾腕拿肘,要叫李莫愁无法发射暗器。两人四手一交,郭芙首先发觉不对,“咦”的一声叫了出来。耶律齐双手一翻一带,已抓住了两只手腕,但觉肌肤滑腻,鼻中跟着又闻到一阵香气,直到听得郭芙呼声,方始惊觉。
只听得轧轧声响,石门正在推上。耶律齐和武三通叫道:“不好!”抢到门边,但听得风飕飕,两枚银针射了过来,两人侧身避过,伸手再去推石门时,那门已然关上,推上去竟如撼山丘,纹丝不动。
耶律齐伸手在石门上下左右摸了一转,既无铁环,又无拉手。他随即沿墙而行,在室中绕了一圈,察觉这石室约莫两丈见方,四周墙壁尽是粗糙坚厚的石块。他拔出长剑,用剑柄在石门上敲了几下,但听得响声郁闷,显是极为重实。这石门乃是开向室内,只有内拉才能开启,但苦于光秃秃的无处可资着手。郭芙急道:“怎么办?咱们不是要活活的闷死在这儿么?”耶律齐听她说话声音几乎要哭了出来,安慰道:“别担心。郭夫人在外面接应,定有相救之策。”一面四下摸索,寻找出路。
李莫愁将武三通等关在石室之中,心中极喜,暗想:“这几个家伙出不来啦。师妹和杨过只道我不识水性,说甚么也料不到我会从秘道进来偷袭。只不知他二人是否真的在内?”心知只有不发出半点声息,才有成功之望,否则当真动手,只怕此时已然敌不过二人中任何一个,于是除去鞋子,只穿布袜,双手都扣了冰魄银针,慢慢的一步步前行。
连日来小龙女坐在寒玉床上,依着一个所授的逆冲经脉之法,逐一打通周身三十六处大穴。这时两人正在以内息冲激小龙女任脉的“膻中”穴。此穴正当胸口,在“玉堂”穴之下一寸六分,古医经中名之曰“气海”,为人身诸气所属之处,最是要紧不过。两人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怠忽。小龙女但觉颈下“紫宫”,“华盖”,“玉堂”三穴中热气充溢,不住要向下流动,同时寒玉床上的寒气也渐渐凝聚在脐上“鸠尾”,“中庭”穴中,要将颈口的一股热气拉将下来。只是热气冲到“膻中穴”处便给撞回,无法通过。她心知只要这股热气一过膻中,任脉畅通,身受的重伤十成中便好了八成,只是火候未到,半点勉强不得。她性子向来不急,古墓中日月正长,今日不通,留待明日又有何妨?因此绵绵密密,若断若续,殊无半点躁意,正和了内家高手的运气法要。
杨过却甚性急,只盼小龙女早日痊可,便放却了一番心事,但也知这内息运功之事欲速则不达,何况逆行经脉,比之顺行又是加倍艰危?但觉小龙女腕上脉搏时强时弱,虽不匀净,却无凶兆,当下缓缓运气,加强冲力。
便在这寂无声息之中,忽听得远处“嗒”的一响。这声音极轻极微,若不是杨过凝气运息,心神到了至静的境地,决计不会听到。过了半晌,又是“嗒”的一声,却已近了三尺。
杨过心知有异,但怕小龙女分了心神,当这紧急关头,要是内息走入岔道,轻则伤势永远难愈,重则立时毙命,岂能稍有差池?因此心中虽然惊疑,只有故作不知。但过不多时,又是轻轻“嗒”的一响,声音更近了三尺。他这时已知有人潜入古墓,那人不敢急冲而来,只是缓缓移近。过了一会,轧轧两声轻响,停一停,又是轧轧两响,敌人正在极慢极慢的推开石门。倘若小龙女能于敌人迫近之前冲过“膻中穴”,自是上上大吉,否则可凶险万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便欲停息不冲,也已不能。
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那人又跨近了一步。杨过心神难持,实不知如何是好,突觉掌心震荡,一股热气逼了回来,原来小龙女也已惊觉。杨过忙提内息,将小龙女掌上传来的内力推了转去,低声道:“魔由心生,不闻不见,方是真谛。”练功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常会生出幻觉,或耳闻雷鸣,或剧痛齐痒,只有一概当其虚幻,毫不理睬,方不致走火入魔。这时杨过听脚步声清晰异常,自知不是虚相,但小龙女正当生死系于一线的要紧关头,只有骗她来袭之敌是心中所生的魔头,任他如何凶恶可怖,始终置之不理,心魔自消。小龙女听了这几句话,果然立时宁定。
其时古墓外红日当头,墓中却黑沉沉的便如深夜。杨过耳听脚步声每响一次,便移近数尺,心想世上除自己夫妻之外,只有李莫愁和洪凌波方知从溪底潜入的秘径,那么来者必是她师徒之一。凭着杨过这时的武功,本来自是全不畏惧,只是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于这时进袭,不由得彷徨焦虑,苦无抵御之计。敌人来的越慢,他心中的煎熬越是深切,凶险步步逼近,自己却只有束手待毙。他额头渐渐渗出汗珠,心想:“那日郭芙斩我一臂,剑锋倏然而至,虽然痛苦,可比这慢慢的熬迫爽快得多。”
又过一会,小龙女也已听得明明白白,知道决非心中所生幻境,实是大难临头,想要加强内息,赶着冲过“膻中穴”,但心神稍乱,内息便即忽顺忽逆,险些在胸口乱窜起来。就在此时,只听脚步之声细碎,倏然间到了门口,飕飕数声,四枚冰魄银针射了过来。
这时杨过和小龙女便和全然不会武功的常人无异,好在两人早有防备,一见毒针射到,同时向后仰卧,手掌却不分离,四枚毒针均从脸边掠过。李莫愁没想到他们正自运功疗伤,生怕二人反击,因此毒针一发,立即后跃,若她不是心存惧怕,四针发出后跟着又发四针,他二人决计难以躲过。
李莫愁隐隐约约只见二人并肩坐在寒玉床上。她一击不中,已自惴惴,见二人并不起身还手,更不明对方用意,当即斜步退至门边,手持拂尘,冷冷的道:“两位别来无恙!”
杨过道:“你要甚么?”李莫愁道:“我要甚么,难道你不知么?”杨过道:”你要玉女心经,是不是?好,我们在墓中隐居,与世无争,你就拿去罢。”李莫愁将信将疑,道:“拿来!”
这玉女心经刻在另一间石室顶上,杨过心想:“且告知她真相,心经奥妙,让她慢慢参悟琢磨就是。我们只消有得几个时辰,姑姑的‘膻中穴’一通,那时杀她何难?”但此时小龙女内息又是狂窜乱走,杨过全神扶持,无暇开口说话。
李莫愁睁大眼睛,凝神打量两人,朦朦胧胧见到小龙女似乎伸出一掌,和杨过的手掌相抵,心念一动,登时省悟:“啊,杨过断臂重伤,这小贱人正以内力助他治疗。此刻行功正到了紧要关头,今日不伤他二人性命,此后怎能更有如此良机?”她这猜想虽只对了一半,但忌惮之心立时尽去,纵身而上,举起拂尘便往小龙女顶门击落。
小龙女只感劲风袭顶,秀发已飘飘扬起,只有闭目待死。便在此时,杨过张口一吹,一股气息向李莫愁脸上喷去。他这时全身力内都用以助小龙女打通脉穴,这口气中全无劲力,只是眼见小龙女危急万分,唯一能用以扰敌的也只是吹一口气罢了。
李莫愁却素知杨过诡计多端,但觉一股热气扑面吹到,心中一惊,向后跃开半丈,她自因智力不及而惨败在黄蓉手下之后,处处谨慎小心,未暇伤敌,先护自身,跃开后觉得脸上也无异状,喝道:“你作死么?”
杨过笑道:“那日我借给你一件袍子,今日可带来还我么?”李莫愁想起当日与铁匠冯默风激斗,全身衣衫都被火红的大铁锤烧烂,若非杨过解袍护体,那一番出丑可就狼狈之极了。按理说,单凭这赠袍之德,今日便不能伤他二人性命,但转念一想,此刻心肠稍软,他日后患无穷,当下欺身直上,左掌又拍了过去。
危难之中,杨过斗然间情急智生,想起先几日和小龙女说笑,曾说我若双臂齐断,你只好抓住我的脚板底了,耳听得掌风飒然,李莫愁的五毒神掌又已击到,当下不遑细想,猛地里头下脚上,倒竖过来,同时双脚向上一撑,挥脱鞋子,喝道:“龙儿,抓住我脚!”左掌斜挥,啪的一声,和李莫愁手掌相交。他身上一股极强的内力本来传向小龙女身上,突然内缩,登时生出粘力,将李莫愁的手掌吸住。便在同时,小龙女也已抓住了他的右脚。
李莫愁忽见杨过姿势古怪,不禁一惊,但随即想起那日他抵挡自己的“三无三不手”便曾这般怪模怪样,也没甚么了不起,当下催动掌力,要将杨过毙于当场。当年她以五毒神掌杀得陆家庄鸡犬不留之时,掌力已极为凌厉,经过这些年的修为,更是威猛悍恶。杨过但觉一股热气自掌心直逼过来,竟不抗拒,反而加上自己的掌力,一齐传到了小龙女身上。
这么一来,变成李莫愁和杨过合力,协助小龙女通关冲穴。李莫愁所习招数虽不如杨龙二人奥妙,但说到功力修为,自比他二人深厚得多。小龙女蓦地里得了一个强助,只觉一股大力冲过来,“膻中穴”豁然而通,胸口热气直至丹田,精神大振,欢然叫道:“好啦,多谢师姊!”松手放脱杨过右脚,跃下寒玉床来。
李莫愁一愕,她只道是小龙女助杨过疗伤,因此催动掌力,想乘机震伤杨过心脉,岂知无意中反而助了敌人。杨过大喜,翻转身子,赤足站在当地,笑道:“若非你赶来相助,你师妹这膻中大穴可不易打通呢。”李莫愁踌躇未答,小龙女突然:“啊”的一声,捧住心口,摔倒在寒玉床上。杨过惊问:“怎么?”小龙女喘道:“她,她,她手掌有毒。”
这时杨过头脑中也是大感晕眩,已知李莫愁运使五毒神掌时剧毒逼入掌心,适才与她手掌相交,不但剧毒传入自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