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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英雄时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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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笼赋》,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哀二世赋》、《大人赋》、《美人赋》、《长门赋》、《梨赋》、《鱼菹赋》、《梓桐山赋》、《难蜀父老》,董仲舒的《士不遇赋》,孔臧的《谏格虎赋》、《杨柳赋》、《鸮赋》、《蓼虫赋》,刘胜的《文木赋》,汉武帝刘彻的《李夫人赋》,东方朔的《非有先生论》、《答客难》,司马迁的《悲士不遇赋》等。    
    《文心雕龙·诠赋》说:“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汉赋是怎样“体物”的呢?对于“体物”,《文心雕龙·比兴》的表述形式是“图状山川,影写云物”。汉赋确实十分注重对自然景观的描绘。有学者因此说:“汉赋有绘形绘声的山水描写,是山水文学的先声。”(康金声《汉赋纵横》)我们借助汉赋“写物图貌,蔚似雕画”的功夫,可以了解当时人生活的情境,有今人难以想象的自然美。《文心雕龙·诠赋》说,在“京殿、苑猎、述行、序志,并体国经野,义尚光大;既履端于倡序,亦归余于总乱”之外,汉赋的内容,“至于草区禽族,庶品杂类,则触兴致情,因变取会”。汉赋作者的笔触涉及自然生态,确实有“兴”有“情”,而且往往由较为平易的风格,透露出更为亲近的深忱厚意。汉赋作者如《文心雕龙·物色》所说,往往“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习惯以物喻情,于是在文学批评家的眼中,不免“‘葳蕤’之群积”,有“青黄屡出,则繁而不珍”的弊病。不过,我们从社会生活史的视角考察,却不能不珍惜相关的文字,因为其中对于当时人的生活场景和生活态度的体现,虽然细碎,然而真实。    
    枚乘《柳赋》写道:“忘忧之馆,垂条之木。枝逶迟而含紫,叶萋萋而吐绿。”又如孔臧《杨柳赋》:“绿叶累迭,郁茂翳沉,蒙笼交错,应风悲吟。”汉人赋作中对“绿”色的歌咏,并不仅仅表现出对生命力的爱重。作者对“绿”的赞美,往往还深含着一种对自然总体环境的亲和之心。枚乘《梁王菟园赋》所谓“枝叶荣茂”,刘胜《文木赋》所谓“丽木离披”等,都把自然生机的丰满和轻盈,充实和绮丽,萌动和生长,以简洁的文字,描绘得十分活泼新鲜。公孙诡《文鹿赋》:“麀鹿濯濯”,“呦呦相召”,“来我槐庭,食我槐叶”。路乔如《鹤赋》:“白鸟朱冠,鼓翼池干。”“方腾骧而鸣舞,凭朱栏而为欢。”从汉代画像遗存中,可以看到“纵养”禽鸟的风习。汉赋所见麀鹿“来我槐庭”和白鹤“凭朱栏而为欢”的情形,也体现了汉代人生活情境中与自然的亲近。    
    汉武帝时代赋作的“闳侈巨衍”,如果分析其文化背景,人们都会注意到当时社会追求闳大和豪壮的时代精神,确实对文学风格也产生了影响。


第二部分司马相如及其赋作(1)

    反映汉武帝时代人们的自然观的赋作,还有司马相如的作品。    
    司马相如《子虚赋》说到“蕙圃”所生,有“衡兰芷若,穹穷昌蒲,江蓠蘪芜,诸柘巴苴”,关于云梦地方,“其高燥则生葴析苞荔,薜莎青。其埤湿则生藏莨蒹葭,东蘠雕胡,莲藕觚卢,奄闾轩于”。原始森林中,“则有阴林巨树,楩楠豫章,桂椒木兰,檘离朱杨,梨梬栗,橘柚芬芳”。在《上林赋》中,除了山岭上的“深林巨木”外,他对大泽广原的草色也使用了相当多的笔墨:“掩以绿蕙,被以江蓠,糅以蘪芜,杂以流夷。尃结缕,攒戾莎,揭车衡兰,槀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持若荪,鲜枝黄砾,蒋苎青,布濩闳泽,延曼太原,丽靡广衍,应风披靡,吐芳扬烈,郁郁斐斐,众香发越,肸蚃布写,晻苾勃。”园林的繁荣,“扬翠叶,杌紫茎,发红华,秀朱荣,煌煌扈扈,照曜钜野”。自然的绿色,在人们的视野中,“视之无端,究之亡穷”。    
    司马相如《上林赋》又写到上林湖泽的水鸟:“鸿鹔鹄鸨,鹅傷q目,烦鹜,葴鴜,群浮乎其上。泛淫泛滥,随风澹淡,与波摇荡,掩薄水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学者姜书阁在批评汉赋“闳侈巨衍”,“重叠板滞”的重大缺点时,依然承认“《上林赋》写水禽一段”“是很值得称赞的”。    
    司马相如是西汉最著名的赋作家。他的作品最典型地反映了汉赋的特征。    
    司马相如之所以千古闻名,还在于他那富有浪漫色彩的情感经历。    
    司马相如是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少年时喜好读书,曾经学习击剑,因为仰慕蔺相如的道德才华,自己改名为“相如”。他曾经在汉景帝时代为郎,后来客游梁地,成为梁孝王身边文学团体中的一员。《子虚赋》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梁孝王去世之后,司马相如回到家乡。因贫穷无以为业,不得不投靠在临邛(今四川邛崃)任县令的朋友。在一次富人卓王孙举办的宴会上,司马相如承友人之邀,抚琴奏曲。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新寡,又好音乐。司马相如以琴声致意。据说琴音蕴含诗意:“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有艳淑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接为鸳鸯。”“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子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心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卓文君窥视相如,心生爱慕,于深夜离家出走,私奔相如。司马相如于是和她驰车返回成都,而家中徒有四壁。卓王孙大怒,说:女儿没出息,我不忍心杀她,但是我的财产,绝不分给她一钱!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又回到临邛,卖了车骑,买了一个酒店经营。卓文君当垆操作,司马相如身穿奴婢的衣服,当市洗酒杯。卓王孙深以为耻,闭门不出。后来终于听从了别人的劝告,分给卓文君奴僮百人,钱百万。卓文君于是和司马相如回到成都,买田置宅,成为富人。    
    唐代诗人卢照邻《相如琴台》诗写道:“闻有雍容地,千年无四邻。园院风烟古,池台松槚春。云疑作赋客,月似听琴人。寂寂啼莺处,空伤游子神。”杜甫有《琴台》诗,也回忆了司马相如的故事:“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酒肆人间世,琴台日暮云。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归凤求皇意,寥寥不复闻。”可见司马相如演奏而卓文君倾听的浪漫琴声,流韵千古,弥久不歇。    
    蜀人杨得意在汉武帝身边任管理猎犬的狗监。一天,汉武帝读《子虚赋》,深心欣赏,感叹道:我怎么就不能和此人同时呢!杨得意说:臣的同乡司马相如说这篇赋就是他写的。汉武帝于是召问司马相如,相如说,确曾作此赋,又表示“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完成之后,汉武帝读了,也从内心赞赏。所谓司马相如“天子游猎赋”,就是那篇著名的《上林赋》。    
    据说司马相如口吃,不善言谈,但是善于著述。他曾经在朝廷任职,然而不追求官爵,后来称病,在茂陵闲居。    
    司马相如为赋,曾经极言帝王贵族生活之浮华奢丽,又发表批评说,淫乐侈靡的风气,其实是应当予以坚决否定的。相互就奢侈荒淫相攀比,相竞赛,并不能够宣扬名誉,相反只能自贬自损。司马相如这种委婉的批评,是受到司马迁的重视的。他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最后,以“太史公曰”的口气说道:“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余采其语可论者著于篇。”司马迁和司马相如在这里,就对于最高统治阶层浮侈之风的批判,发出了思想的共鸣。


第二部分司马相如及其赋作(2)

    乐府:一种文化制度·一种文化风格    
    乐府诗,是中国古代文学宝库中极有价值的宝贵遗产。    
    乐府本来是政府的音乐机构,其最初设立可能在汉武帝以前。汉武帝任用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主持编制庙堂乐歌,歌词主要由文人编写。同时,乐府广泛地在民间采风配乐,赵、代、秦、楚等地的民间歌谣,都是乐府采集的主要对象。乐府采集的民歌,经过加工配乐,就称为乐府诗或乐府。乐府诗的出现,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    
    乐府采集的民歌,多有民间优秀作品,其内容往往真切地反映了社会生活,表述了民众情感,因而新鲜生动,富有感染力,从而也具有了珍贵的艺术价值。这一部分乐府诗,是秦汉时期文学的最大成就。建安年间的叙事诗《孔雀东南飞》,在乐府中属于杂曲歌辞一类,是这一时期乐府民歌中的杰作。人们在回顾乐府诗创作和传播的历史时,不能不珍视汉武帝时代歌手和文人的历史贡献。    
    西汉时期已经出现了五言诗。东汉时,在乐府民歌的影响下,出现了一些模仿乐府创作的五言诗。这些作品与乐府诗相比,一般篇幅较长,叙事较曲折。《文选》所收录的《古诗十九首》,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东汉创作的五言诗。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最早的五言诗,多托名于汉武帝时代的人物,如题为苏武和李陵赠答的五言诗,这也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清代学者有“汉武乐府,壮丽宏奇”的评价(郎廷槐《师友诗传录》),应当理解为对汉武帝时代以“乐府”为标帜的文化成就的肯定。不过,“壮丽宏奇”,也许并不是汉武帝时代乐府作品的主要特征。    
    《汉书·礼乐志》说,“至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就乾位也;祭后土于汾阴,泽中方丘也。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夜常有神光如流星止集于祠坛,天子自竹宫而望拜,百官侍祠者数百人皆肃然动心焉。”汉武帝扩充乐府机构编制,在各地采集民歌,又让司马相如等文士制作新歌,是服务于祭祀活动的。于是,祠坛之上,神光止集,皇帝亲自望拜,歌乐唱奏,营造了神秘的宗教文化气氛,在场的人都不能不为之动情。    
    对于所谓“采诗夜诵”,唐代学者颜师古解释说:“夜诵者,其言辞或秘不可宣露,故于夜中歌诵也。”以为其中言辞可能有不宜公开的内容,所以要在夜间歌诵。这样的解说,并不是合理的。其实,这里所说的“夜诵”,只是因为某些祠祀活动是在夜里进行。比如,“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仪式的进行,从黄昏直到黎明。    
    赵敏俐《周汉诗歌综论》指出:“汉武帝利用‘新声变曲’为郊祀之礼配乐,客观上等于承认了从先秦以来就一直难登大雅之堂的世俗音乐——新声(郑声)的合法地位,这为其在汉代顺利地发展铺平了道路。从艺术生产的角度讲,是借助了官方的力量,推动了从先秦以来就已经产生的世俗音乐——新声(郑声)的发展。”这样的评论,是大体准确的。汉武帝以活泼的郑声充实贫乏的雅乐,是有文化革新意义的进步的举措。    
    郑声,早在春秋时代就遭到大学者孔夫子的严厉贬斥。《论语》引用孔子的话说:“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他看不惯人们喜好本非正色的紫色竟然超过了红色,看不惯人们喜好本非正音的郑声而干扰了雅乐的影响。孔子又因为“郑声淫,佞人殆”而主张“放郑声,远佞人”,以为应当摈弃郑声,疏远佞人,这是因为郑声倾向于淫荡,佞人会导致危亡。对照这样的儒学训导,可以理解汉武帝对于礼制在文化风格方面的革新,是怎样的勇敢。    
    《汉书·礼乐志》还说,汉武帝时,“今汉郊庙诗歌,未有祖宗之事,八音调均,又不协于钟律,而内有掖庭材人,外有上林乐府,皆以郑声施于朝廷”。不仅祠祀用乐,当时“朝廷”上下演奏的乐曲,都回荡着郑声。    
    事实上,在汉武帝之后,西汉晚期的帝王们就对乐府制度逐渐修正。汉宣帝时,博士谏大夫王吉就曾经建议裁减乐府设置。汉元帝时,宣布乐府裁员。汉宣帝本始四年(前70)宣布“乐府减乐人,使归就农业”。汉元帝初元元年(前48)宣布“减乐府员”。汉哀帝时,又将“郑声尤甚”和社会风习的“淫侈过度”联系起来,据孔子“放郑声,郑声淫”的主张,下令废除了乐府官。《汉书·哀帝纪》的记载是:绥和二年(前7)六月,“郑声淫而乱乐,圣王所放,其罢乐府”。    
    不过,由于汉武帝乐府倡起的音乐风格已经在百姓中流行长久,官方又没有制作雅乐予以替代,“豪富吏民湛沔自若”(《汉书·礼乐志》),有条件的民户依然享用着郑声带来的愉悦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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