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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白影子往他靠过来,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他,又似乎是想留住他,陈阳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给老子滚开!”他使劲挥开一个挨到他的白影子,那个白影子变成了一团雾气之后又化为了一个人形。
很快,陈阳就被这些过于浓重的雾气逼得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了,胸口上好像堆着几块大石头一样,特别压抑,就在陈阳快憋死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他,“爸爸,醒醒,爸爸,父亲有危险,我们要去救他!”
陈阳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把旁边坐着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左边那个男的,骂了一句,陈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网吧还是那个网吧,闹哄哄也臭烘烘,电脑上正在放着一个谍战片,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但是,趴在显示器上那个正啃着自己的手指,一脸着急地看着他的小鬼,让陈阳知道,那不是梦。
135、人瘟
旁边那两个人没有动静;显然没有看到趴在显示器上的小鬼;小鬼看到陈阳醒过来;叫了一声;冲过来挂在了陈阳的脖子上;“爸爸;爸爸,你醒了。”
陈阳把电脑关了;到了结账台那边结了帐;然后带着小鬼出了网吧,现在离火车到站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分钟;他要做的应该是去候车室等着;而不是拎着这个小鬼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虽然脑子里很清楚该怎么做;但是手里的动作却背道而驰。陈阳耳朵里还在响起刚才小鬼喊的那句话,魏林清也会有危险?想起魏林清说过魏庄最近会出事,大概就是跟这个事有关,连魏林清都深陷其中,可以想见这个事的可怕,不知道为什么,陈阳脑子里想起来的,是刚才看的那个电影。
火车站附近一般都很热闹,就算到了深夜,也有人出没,陈阳走了一阵,到了个没人的树底下,他把小鬼揪过来,一板一眼地问他说,“你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鬼婴已经长成了一个一岁多小孩的样子,虽然还是圆滚滚的,他攀着陈阳的手,吊在半空中,“父亲被困在山上了!出不来!我找不到他!”
陈阳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小鬼在说什么,他刚从噩梦中惊醒,精神有些不好,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像有点发炎,他努力集中精神想了一下,“是在魏庄?”
小鬼重重地点了下头。
陈阳也跟着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想躲都躲不开,魏林清那句让他不要去魏庄的话看来是白说了,现在这情况他不是不去也要去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救了自己一次的人就这样死了吧。
陈阳问了一下附近的人,找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诊所,把身上的伤口给那里的医生看了一下,让他想办法尽快让自己退烧消炎,医生就给他挂了瓶水。
陈阳躺在椅子上,小鬼安安静静地趴在边上,也不敢吵他,陈阳看他坐立不安的,看来是很担心魏林清,魏林清倒也没白养他这么久,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小鬼的头,“别担心,你父亲没那么容易出事。”
小鬼抱着陈阳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我怕。”
看着小鬼有点慌张的样子,陈阳有点惊讶,这小鬼玩人骨头都能玩得兴高采烈的,居然也会有怕的时候,不过他还是安慰了他一句,接着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鬼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在他的牙齿间,手指头一会儿化为了黑气一会儿又变回手指,“爸爸走得太远,我也能一下子找到你。”
这是什么原因?难道自己身上还被安了什么定位仪器不成?陈阳让小鬼说一下为什么能找到,小鬼结结巴巴,语焉不详,看来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反正就是说自己能找到,好像是本能反应一样。
陈阳输完了液,精神好了很多,他打了个车,跟司机师傅说好了地方,谈好了价钱,小鬼挂在他背上,一刻不离,车子很快就驶离了县城,已经十一点多钟,大马路上没有多少车子,车前灯打在路面上。
周围是黑黝黝的群山,向着这条路面压过来,死寂死寂的,偶尔有辆车经过,车灯打过的时候,看一眼,里面坐着的人都是脸色铁灰,面无表情。
开车的司机师傅也不知道是为了驱赶困意还是天生就话多,唠唠叨叨地跟陈阳说着国际国内,远近乡里的八卦奇闻,说得手舞足蹈口沫横飞,陈阳好几次都差一点忍不住要提醒他看路,车子开得很快,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到了广济镇,并且上了去魏庄那条路。
一开到这条路上,司机师傅就忍不住说,“这条路要不是看你出钱出的多,我本来是不想开的,路面情况太差了,开一趟我车子的损耗都不止那个车钱……”
巴拉巴拉一直说个不停,说得陈阳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突然,前面几个灯光打过来,路上设了一个路栅,司机师傅把车停下来,从车窗里伸出个脑袋,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跟司机师傅说,“这路不通了,前面那个村子里出了一个怪病,已经封路了。”
陈阳不死心,也探出了个脑袋,“什么病啊,前两天去还好好的。”
那个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两天的事,你说你前两天还在这个村里,那好,你也下来去做个检查,你——”他指着那个司机师傅,“你也下来,你也下来,你跟他待了这么久,也要去做检查。”
司机师傅立刻不干了,这不是无妄之灾吗?就是搭了个夜客却被卷到这种事里面,但是看到几个腰上别着枪的警察过来之后,他就缩起头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打开车门下了车,跟着工作人员走。
不远处,好几台大型的照明设备让那里临时搭建的帐篷区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边上走着的人,全都穿着白色的生化服,看起来就好像是生化危机的现场版。
这种气愤之下,那个还在唠唠叨叨的司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陈阳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不过生病就是生病,为什么小鬼会说魏林清也有危险,从到这里开始,小鬼的神情就如临大敌,炸起毛瞪着前面那团黑暗,不言不语。
走到那个帐篷区的时候,那个领着他们的工作人员让他们进去一个帐篷里面,说检察人员就在里面等着他们,那个司机战战兢兢,脸上的虚汗一层又一层的,这种事可大可小,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个倒霉鬼。那个司机有点迟疑不前,不敢进去,陈阳干脆推开他,走到了他前面,弯了下腰进了帐篷。
里面只有两个人,陈阳看着他们,愣住了,这两个人他都认识,就是梅老太太跟她那个跟班。
梅老太太身上还是一件大方得体的旗袍,一看到她,就好像时间倒流了五六十年,她看到陈阳,好像没什么意外,只是跟工作人员说,“这两个人没事,你带着那一个走,这一个要留下来。”她指着那个司机,再指着陈阳说。
工作人员没有说什么,立刻执行了她的话。
等他们都走了,陈阳才跟梅老太太说,“你老怎么会在这里?”
梅老太太轻描淡写地说,“还不是被人请人的,我也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惜这些俗务总是会出来一桩又一桩。你呢?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那个事办好了没有?”
陈阳听了她的话,皱紧了眉头,连仅存于世的问阴人都出现了,看来魏庄里的事小不了,他边想边回答梅老太太的问题,“我有个朋友在魏庄,想去看看他,那个事已经办好了,劳你老担这个心了,真是过意不去。不过魏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搞得这么严重跟生化危机一样。”
梅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是人瘟,几十年没发过的人瘟。”
陈阳心里一凛,“人瘟”这两个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以前在魏庄的时候就听说过,几十年前魏庄就发过一次,魏林清,魏七爷的大哥魏明清都是死在这场人瘟里面,他当时以为是一种恶性传染病,但是奇怪的事,这个病是小范围的,只在魏庄里流行,也只死魏庄人。
他有点迟疑地看着梅老太太,“那个我也听说过。”
梅老太太扶着椅子坐下来,好像有点疲惫,她旁边那个跟影子一样的男人扶了她一把,让她慢慢坐下来,“其实这个人瘟并不是传染病,我让人把车子拦下来,一来是看看你们跟这个事有没有关系,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被外界知道了,引起混乱。”
陈阳开始担心起来,魏庄里也还有几个他关心的人,比如魏时,比如魏六婶,比如魏老爷子,不知道他们出没出事,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工作人员又带了一个男人过来,“这个人一定要进村,我把他拦下来了,你老看一下。”
跟在后面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上来,脸色惨白,“你们凭什么拦我,我一定进去,我是魏庄人,我妈还在里面!”这个声音很熟悉,陈阳抬起头一看,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男人,不就是魏六婶的儿子魏宁吗?他还跟他打过几回牌,陈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喊了一声,“魏宁!”
正惶急惶急的魏宁,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吃惊地说,“你不是陈阳,你怎么在这里?”
陈阳摊了摊手,表示一言难尽。
魏宁现在也没心情再去追问什么,冲到了梅老太太前面,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进去,不出来都行!你们没有权力拦我!我妈,我妈身上已经有那个症状了!”
梅老太太眉头都不动一下,反而是她身后那个男人,隔开了魏宁。
魏宁也没办法,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陈阳也急,但是梅老太太不急,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外面的人早就把魏庄团团围住,想直接这么进去难比登天,梅老太太躲在阴影里面,掐算了一会儿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色,“你们两个身边居然都是有鬼跟着,把他们叫出来我看一下,我就放你们进去。”
陈阳跟魏宁匆匆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撇开头。
陈阳肩头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小鬼,正趴在他肩膀上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眼泪汪汪。
魏宁的身边出现了一团灰白色的雾气,雾气翻滚,变成了一个好看得如同月下睡莲一样的男鬼。
136、大雨
小鬼害怕地看着梅老太太;手抱住陈阳的脖子;再不肯撒手。而魏惜则如影随形地跟在魏宁身边;魏宁又暴躁地想冲上去的时候;还拉住他;在他耳朵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魏宁虽然还是有点焦虑却勉强安静了下来。
虽然梅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到底还是能捉鬼降妖的高人;身上露出来的煞气不是好玩的;一般的鬼怪都是见了就躲,不敢在她面前耍滑作伪的。
小鬼虽然潜力大;但是现在却还是小;所以被她镇住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陈阳看他没有平时的跳脱,还觉得有点奇怪,他手一伸,把小鬼拎到跟前,没用什么力地晃了晃,“这是怎么了?”
小鬼含着一泡眼泪,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陈阳,别过头不说话。
梅老太太看着魏惜一个鬼却这样维护魏宁的样子,反而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脸上那些皱纹也舒展开来,带出了一些年少时的大方从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心浮气躁,须知,有些事急也急不来的,你们要进去也可以,但是你们也得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这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陈阳让小鬼又爬到了自己肩膀上,小鬼这回不搂他脖子改抓他头发,他有点不耐烦地挣开小鬼的手,“你老别担心,我们进去又不是等着送死的,当然是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
梅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事情要这么容易就好了。”
陈阳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所以要你老指条明路!”
梅老太太伸手在陈阳额头上狠狠一戳,小鬼以为梅老太太是要对陈阳不利,立刻龇着几颗乳牙,挥着两只小爪子威胁起了她,被梅老太太一看,又害怕地缩了缩脑袋,陈阳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头,要他别捣乱。
梅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们进去吧,到了这时节,该了的账迟早会了了,该来的因果也迟早也结了,魏家那些老不死的还不就是等着这一日吗?”
梅老太太一发话,外面的人立刻不拦着他们了。
陈阳跟魏宁两个人沿着大路,急匆匆地往魏庄赶,设了路栅的地方离魏庄并不远,坐车的话,要不了十分钟就到了,走路慢一点,半个小时之内也完全可以赶到。
一路上月明星稀,看起来是个好天色,这会儿才走了几分钟,头顶上突然就响起了好大一声的炸雷,就好像在耳朵边上炸起来的一样,声音大得连人的神魂都抖了三抖,陈阳跟魏宁面面相觑,这雷是至刚至阳之物,雷电之下,一切阴煞之物都无所遁形。
小鬼怕得缩在陈阳胸口,嘴里直喊,“爸爸,爸爸。”而魏惜则是勉强扛着,也是脸色一片煞白,最后还是在魏宁的一再要求下,魂体回到了那个迷你小牌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