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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七爷看到这些人,先是吃了一惊,但是却也不慌不乱。
他也不管马家人,直接走到了魏昕身边,“他本来就是我故意让人交到你们马家手上的,现在不过就是收回来。”
大家老慢慢地说,“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要是前几天你们把他偷走了,我们马家除非跟你们面对面打一场还真没得其他办法了,不过他已经过了我们马家的仪式,你就是想带走也带不走了。”
大家老显然对马家的秘术很有信心,他甚至还有闲心来跟魏七爷说话。
两个人不急不躁地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
魏时觉得两个人不是不想立刻动手而是两方面都有些投鼠忌器,好像都在顾忌着对方什么一样,这两个老奸巨猾的老头跟那些莽里莽撞的年轻人不是一个路数,他们不会轻易地就拼命。
魏时看着他们继续在那里不咸不淡地鬼扯淡。
此时,魏昕已经把周围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鬼魂吞吃一空,而那些已经流到了他脚下的蜡油顺着他的身体,蔓延开去,就好像缠在身上的藤萝一样,密布了魏昕的整个身体,包括脸上。魏昕吃完了之后,茫然地站在了那里,还带着点稚气的青涩面孔上有一些黑色的古怪纹路,沾着一些黑色的脏污,这是一种无知的邪恶,而因为这种天真而又懵懂的样子,让他身上的邪恶更加的纯粹和浓郁。
被他吸引的同时,也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魏时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感觉抛开,不管是吸引还是战栗,不管怎么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眼前这个已经不能算是个活人的鬼崽子就是他弟弟。
——还是他弟弟。
魏时偷偷摸摸地继续围观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突然,他发现魏昕那张茫然无措的脸,表情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要不是魏家人手里的白烛还在摇摇晃晃地烧着,魏时估计也看不到,魏昕莫名地转了个身,他空洞的眼睛看向的,正是魏时所在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魏时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我心个鬼的虚啊,魏时默默地唾弃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置身事外一直围观绝不插手的行为?按理来说,他是应该站在魏家这边的,但是魏七爷做的事,实在超过了他接受的底线,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自己,当然,他也不可能站在马家这边,马家可是打算把他一直拴在马家村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趁着两方面人马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把魏昕带走。
不过,当魏七爷跟大家老越谈越投机,两个人好想抛开了成见和顾忌,越站越近,最后,好像密谋起了什么一样,从斗鸡眼一样的对头变成了握手言欢的伙伴,其变脸之快,让魏时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年轻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看情况,他们确实是达成了某些协议。
现在要带走魏昕,有点难了。
不过,总要试试。
241、分魂
说是这么说;但是真到要做的时候;魏时还是有点犹豫的。
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主要还是他怕痛。
眼看着那两个老头子已经把事情都快谈得差不多了;不管两个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至少面上已经是在笑了;一等谈下来,也许就要把魏昕带回去了;到那个时候,有了前车之鉴,再要把魏昕偷出来就更困难了。
魏时一咬牙;从腰上系着那个小包里面摸出了一块布,他小心地把叠好的布打开,里面是一排大大小小都有的银针,银针上隐隐地发出一些红光。
这种针叫分魂针,是徐老三交给他的,当时徐老三把这个给他的时候,还考虑了蛮久,因为这种针太邪性了,徐老三觉得魏时学的还没到家,把这个针交到他手上,就好像把一把大刀塞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手上,可能会伤人害己。最后在魏时的“绝对不轻易用分魂针”的保证下,才勉强把这个东西给了他。
分魂针不是用来做针灸的,它的作用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是用来分离魂魄的,按照人的体质、性别、八字,以及施针位置的不同,可以把人的三魂七魄一一分离开来。
一般来说,人的魂魄除非是死了,或者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是不可分离的,而这些特殊情况下的魂魄分离,有各种各样的称呼,比如说魏时他们那里把这种情况叫走邪,也有的地方把这种事情叫丢魂等等。不管是走邪还是丢魂,都是极其危险的,分离的魂魄要是找不回来,人就可能变成白痴渐渐死亡,或者直接就断气了。
而分魂针,则是隐门的那位老祖师徐衍想出来的人为分离魂魄的办法。这种办法对于被分离魂魄的人来说,极其的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一命呜呼。所以徐老三才那么郑重其事,一再要魏时保证绝对不轻易动用这个手段。
说到这个,当日徐老三把魏时带到那个公墓去练胆的时候,就用这种分魂针收走了魏时的一魄。因为仅仅只收走一魄,而且魏时作为受针的人并没有抵抗的情绪,所以徐老三不管是下针,收魄,还是后来的把那一魄送回魏时体内都很顺利。
这也是分魂针的窍门之一。
当日,徐老三之所以把分魂针交给魏时的时候那么慎重,说穿了,是怕他对其他人这样做,徐老三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个徒弟,第一次动用分魂针,不是用在别人身上,而是打算用在自己身上。他要是知道了,只怕会一蹦三尺高痛骂魏时一顿。
魏时挑了最细的那根分魂针。
带着点暗红的银针在微弱的雪光下,清晰可见。
虽然在做决定之前,魏时可能会犹犹豫豫,但是只要他做出了决定,那么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迟疑和拖延。这也算是魏时的优点之一了。
魏时先把冻得已经有点发僵的右手放到胸口贴肉的地方捂热,免得等下分魂的时候,因为动作不灵活这种事出岔子,那就真是自找死路了。冰冷的手让魏时皱了下眉头,吸了口气。
等手捂热了之后,他才小心地捻起那根细若毫毛的银针,看了一眼,用另一只手摸索着自己的眉心,找到了位置之后,闭上眼,把银针轻轻插入了自己的眉心。
眉心一疼,同时,一滴浓稠的血从眉心渗了出来,同时一股黑气跟着冒了出来,魏时拔出银针,那滴血还粘在银针上,被魏时用一个小瓶子接住,同时,那股黑气也跟着一头扎进了瓶子里。
分魂的第一步完成了。魏时的七魄之一灵慧被分离了出来。
魏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起来。
缺了魂魄的人,一半在阳世,一半在阴间,已经不能算是个活人了。
魏时发现自己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变得非常的吃力,明明手要去摸耳朵后面,却总是摸到了脸上,他急了起来,只要抖着手沿着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蹭到耳朵后面去,另一只手也不停地抖动着,手指捻着一根比刚才那根粗一点的银针,差点掉到了地上。
周围不停地有刺骨的冷风吹过来,吹得魏时身体和魂魄都不停地发抖,就跟天上不是在刮风而是在下刀子一样,魏时觉得好冷,好黑,他快飘起来了,周围有什么东西在拉他,想把他拉走。
魏时的手终于摸到了耳朵后面,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把银针插在了耳垂下面那个位置,又是一滴浓稠的血流了出来,魏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沾着血的银针塞进了那个小瓶子里。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据说,人死后天魂会归天,地魂会入地府,而命魂则会徘徊在坟墓之间。
魏时把自己的天魂取了出来,几乎是立刻,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魏时的身体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会儿,然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不过,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丝的表情,眼神空洞,他抬起头,看向了四周,他看到了站在上方的魏昕。
他往魏昕走去,毫不迟疑,脚步很快,好像挡在前面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林没有一点阻碍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从那些树枝间穿了过去,就好像那些树枝不存在一样。
很快,他就走到了魏昕面前。
而站在旁边的,不管是魏家人,还是马家人,他们都没有看到魏时,魏七爷还在跟马家的大家老说话,边说边往魏昕走了过去,魏七爷苍老的脸上隐含着一点得意,还有一点怒气,不过很快,就又不动声色了。
魏时伸出手,向魏昕抓过去。
他的嘴里说着,“阿昕,跟我走。”
边上的人,好像既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他就这样拉着魏昕,魏昕毫不反抗地跟在了他后面,才走了两步,那些马家人跟魏家人立刻发现了魏昕的不对劲,他们站在魏昕前面想把他拦下来,一个人穿过了魏时的身体抓住了魏昕的肩膀,这个人打了个冷战,他有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刚才他好像浸了盆冰水一样,冷飕飕的。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觉得大概是自己感觉出错了。
魏七爷在喊,“拦住他,快点拦住他。”
大家老也在喊,“你们四个留下三个人拦住他,一个人回村子里把魏时喊起来。”
魏七爷听到大家老的话,愣住了,“魏时?”
他脸色立刻大变,“魏时在你们马家村里?”他转过头瞪着另外那四个魏家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冒卵用的(没一点用的),守着这里都没发现他们马家把我们魏家的人抓起来了。”
另外四个魏家人你看我,我看我,脸色也相当不好看。
听魏七爷的意思,他们一直留在马家村附近监视马家村里的动静,主要应该还是为了魏昕这回事。
大家老听到魏七爷的破口大骂,有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魏时不管他们在做些什么,喊些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看到,他只拉着魏昕,一直往前走,不管前面挡路的是活人,还是树木,都是一样。那些人拉扯着魏昕不让他走,但是没什么用,魏昕的力气很大,魏昕也想跟着他走,他们拉不住。
很快,魏时就拉着魏昕进了树林。
他们要穿过平龙山,到附近的一个县城里面去,到了那里,马家人和魏家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追上来了,他们就能暂时安全了,魏时不太记得路了,他脑子昏昏涨涨的,不过他知道自己要往人气最足的地方走。
魏昕的手冷冰冰的,跟他自己的手一样。
走着走着,魏时觉得自己好像跟身边这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一样,他们在用共同的身体走路,在用共同的意识思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充满了一种由衷的喜悦,快乐得要飞起来了一样,脚步轻快地不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跋涉,而是在舞台上轻盈地旋转。
高兴、快乐、兴奋、激动、孺慕、喜爱……
这些情绪都是因他而来的。
魏时已经没有了平时那种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原来那种细腻的情感,他被这些浓烈到了极点的情感蛊惑了,不由得做出了一些回应,接收到他的回应,那边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立刻来了个大爆发,像潮水一样的情感涌了过来。
魏时有点害怕了,然而此时却已经由不得他了。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些游荡在山间的孤魂野鬼,它们一边害怕着魏昕一边却又垂涎三尺地看着魏时,最终,它们还是忍不住回到阳世的诱惑,向着魏时扑了过来。它们还没有靠近,就被魏昕一把抓住了,他脸上那些黑色的好像藤蔓一样的纹路扭动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浮出了一层黑气,鬼魂被魏昕直接吞了下去,连尖啸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挡路的鬼魂并不是很多,附近的鬼魂大部分已经在刚才的仪式中不是被烧融了,就是被魏昕吞吃了。
那些马家人和魏家人还是没死心,他们一直追在后面。密林里的路不好走,他们走的跌跌撞撞,时不时摔几个跟头,但是却一直没有跟丢,魏时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他没有一点累的感觉,也许是感觉不到累。
天边已经亮起了一点白,离天亮已经不太久了。
就在天要大亮起来的时候,魏时被人拦了下来,拦住他的,是马家的另外两个家老。二家老花白头发,佝偻着背,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吸着旱烟管,巴兹巴兹的声音不停地传来,魏时要走过去,却发现他能够随便穿过其他人的身体却没办法穿过二家老的,不管他走哪一边,二家老都挡在他前面。
失去了一魂一魄的魏时,就好像一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
二家老长叹了一口气,他拿着旱烟管,伸出去,敲了一下魏时的头。
魏时顿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二家老,目光还是那么空洞,没有一点波澜。
二家老又捶了下自己的腰,“真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走点路腰就要断了,你也做得出。”他这句话是跟魏时说的,“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是把你小看了,你们魏家的人有点门道,半人半鬼的,真是想得出。”
他声音里还有点赞赏。
242、忘记
二家老边说着话边就动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