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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足良久,他纵身一跃,探身摘下最顶端的一朵。
夜风吹拂那朵柔白的花朵,就好似情人的手爱怜地抚过少女玉凝般的娇颜,轻语低喃着它满腔的恋慕之意……
纤长的手指掠过那一重重的花瓣上,华韶彦似下定决心,“来人,去把陈副将给我追回来。”
……
上官府春意院。
幽夜寂静,院子里的人都已睡下,东厢还亮着灯,窗上影影绰绰地勾勒出一道暗色的剪影。
室内,值夜的杏花手里拿着绣花绷子,靠坐一边的椅子上打瞌睡。
青黛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面前炕几上摆着的那几个大大小小的锦盒,“这些东西可是我的宝贝,能值不少银子的,就是没法子全带出去了。
“这个是祖母……”
“这个是姑母……”
……
抚过百宝嵌的小盒。青黛叹了口气,“哎,这个是小表哥送的。”
放下盒子。她又拿起了旁边放着那座金灿灿的微缩皇宫,嘟着嘴自言自语,“这个是隆佑大哥送的……还有好些个珍品孤本。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啊!”
青黛恋恋不舍地放下金宫殿,余光瞥见了手边红锦布中央躺着的黄金匕首。拿起来在手里晃了两晃,“那时候在梧州从九娘娘那里还真黑了不少东西。玉佩得留下,好歹是个凭证,万一哪天有难了,拿出来说不定能顶上事。这个匕首也是他送的,可以留着防身……”
青黛挨个点了一遍,瞅着一桌子好东西。抓耳挠腮地不知该留哪个舍哪个,“东西这么多,是先留在府里等日后有机会了再想法子取回来,还是直接卖了换成银子方便?”
“你敢!”一声低喝从窗外传来。
青黛一个激灵,放下手抬头望向窗外,那外面只是一片浓浓夜色,未见半个人影。
“莫不是听错了?”青黛口中喃喃自语,忽然耳边传来吱啦一声微响,半开的窗户彻底敞开了。
窗边站着的人身上披了件玄色斗篷,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不能轻易察觉。
那人掀开了套在头上的风帽。室内的烛光照亮了他优雅精致的脸庞,也点亮了眉心中那一点朱火。
青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窗外站着的那个穿着黑斗篷的男子,“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微笑着,“我若不来,岂不是不知道有人想要夹带私逃?其他的我不管,我送你的不准卖,而且一样都不准少!”
看着某人眼中带怒,唇角带笑,青黛眼神乱飘,谄笑,“你一准是听差了,我,我只是拿出来随便看看,谁说要卖了?”
说完,青黛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这明明是自己府上,为何被质问的那个是自己?
她瞄了眼墙角睡得死猪似的杏花,回头又白了眼窗外的华韶彦,“堂堂的将军,大半夜的不请自来,还行翻墙越户之举,你如此不守规矩,是不是该给我这个做主人的解释解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玩意向来对我无大用!至于解释,你等等,且容我想想。”华韶彦摩挲着下巴,好像他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青黛嘴角直抽,这厮怎么大半夜跑出来吓人?这是在大华又不是在现代,万一被人发现,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得赶紧把人打发走!
“算了算了,天不早了,你也别想了。今日,我只当你没来过,你还是赶快走吧!”
青黛起身走到窗边,抬手便要将窗户关上。
一只手撑在了窗棂上,拦住了青黛关窗的动作,“我突然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清浅的声音如风语呢喃飘进了耳中,青黛彻底愣住了,僵直着身子站在窗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华韶彦微笑着,看着一窗之隔的人儿,眸中蕴满一池柔波。
他抬起手牢牢地握住青黛的手,“这些日子你定是累了,莫在想着逃跑。方纪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不要再点算你那点家底,乖乖在家中呆着!我会帮你!”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等着别人来救,不如自救更可靠。”青黛甩了两下胳膊,想要挣脱华韶彦,可却反被他紧紧地握住。
“自救就一定可靠?”
青黛翻了个白眼,“那你有什么法子?”
华韶彦心里有了计较,但嘴上却不能说:“什么法子你不必操心,你只要信我能帮你解决了此事。不出三日,我定能给你个答复。”
“青黛”华韶彦轻唤了一声,“你相信我,我可能对任何人失言,但唯独你不会!”
青黛还在低头与华韶彦别劲儿想要解放自己手,不想手还没挣脱,整个人被窗外的华韶彦拉近了窗口,半抱起纳入了他的怀抱。
“你做什么?快放手?”青黛推搡着要挣开华韶彦的怀抱,极力压低声音喝道,“快放开,不然我喊人了!”
华韶彦抱着青黛不松手,“别动,就让我抱一小会儿。我想这一刻想了很久,感觉像隔了千百年……”
青黛身子一滞,任由华韶彦这般抱着……
不得不说,他的怀抱很温暖,如暗夜里一室柔和的光。
青黛沉醉了一瞬慌忙推开了华韶彦,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我……我不是你,你可以不守规矩,我却不行。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嗯,我这就走。”华韶彦点点头,“你多保重。”
说完,他戴上风帽,一闪身便融入了浓浓夜色之中。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松木香,不甚浓郁,清浅淡雅中透着一丝似夜风般微凉的气息,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波未平
青黛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单薄的衣衫抵不住夜风侵袭时,她才回过神来,手又扶上了那扇原本自己想要关上的窗,可又缓缓地放下了。
“姑娘,你怎么跑窗边去了?莫要凉着了!”
杏花睡了一觉被风吹醒来了,揉了揉眼睛便看见青黛站在窗边,急忙起身过来将窗户关上,回头看了眼青黛,正要说话,却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察觉到杏花的眼神不对,青黛蹙眉问道。
杏花指了指青黛后脑上松松垮垮挽着的发髻,青黛抬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朵花,拿下来一瞧,是朵碗口大小的白茶花,玉白的花瓣重重叠叠包裹的芯蕊,盛满一抔幽香。
“姑娘,奴婢知道你喜欢茶花,可这大半夜地跑去后院摘花,让夫人派的那些默默瞧见了,定要有话说了。”
“夜了,你也困了,早些安置吧!”青黛尴尬地朝杏花笑了笑,并没有接茬任由杏花自说自话,心中却骂了华韶彦无数遍,这家伙不给自己添点乱子就不痛快。
杏花倒也乖觉,没再刨根问底,帮着青黛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又理好床铺,唤青黛休息。
室内熄了灯。
青黛松开了发髻躺到了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隔着纱帐往梳妆台前飘,半室月光照亮了梳妆台,那朵刚刚簪在发髻上的白茶花就躺在镜前,安然恬静地在月下绽放着它的清婉美丽。
回想今夜隔窗相谈时的情景,青黛不禁抚额暗忖,为何不是旁的花,偏偏是白茶花?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和珍珠外,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喜爱茶花。尤爱白茶花。这里的人不知花语一说,可自己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纯真无邪,还有一句便是“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情”。
青黛低声自语:“别瞎想了,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戴帽胡同侧巷里,陈玄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时不时瞟一眼身旁青灰色的院墙。不多时,一道黑影越墙而出,落在了陈玄身旁。
“少将军?”
“是我!”
陈玄松了口气,“您可算出来了。刚刚来报,人现下在城南桂花坊的水云阁。”
华韶彦的脸掩在风帽里看不清表情。“水云阁那种地方最不乏争风吃醋这种事情,上京城消息传的最快的也是这些个秦楼楚馆。”
陈玄会意,“只是齐王世子那边……”
华韶彦翻身上马,“他?你就不必担心。那人向来入不得他的眼。如今他人在封地。他表弟出了什么事与他又有何干系?再说了,他自己就是个能惹事的,还在乎别人惹事?兴许。皇上下旨申饬,他们反倒会越安心。”
陈玄不解华韶彦此言何意,只是上峰发话,他必当执行,抱拳道:“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
翌日,青黛早早就起身了。吩咐桃花将她盛宝贝的木箱子先锁起来。
桃花放好了东西,将钥匙交给了青黛。“姑娘,那些东西您不打算拿出去换银子?”
青黛摩挲着黄铜钥匙,摇摇头,“先放放,等个两三日再说。”说着,她还在心中默念,你说让我信你,那我就再三日。
只是青黛不知,此时在府外方纪已经因与果毅侯次子争夺花魁,在妓院里纵容手下互殴而闹出了人命,被锁进了上京府衙的监牢。
本来公侯贵介子弟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那些做皮肉生意的老鸨都是些人精,遇到这些大主顾生事肯定是帮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偶尔闹大的了,事后私下用银子封口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方纪倒霉,酒劲儿上来和果毅侯次子闹将开来,结果就被人捅到了上京府衙,更倒霉的是报案的竟然没告诉衙役闹事的是谁,等到衙役们到场锁拿之时才发现主事之人身份贵重,正在犹豫间,却听人喊叫闹出了人命,众人才发现果毅侯次子的手下死了一个。果毅侯次子立时嚷嚷着要找府尹评理。加上在场的人着实不少,捕头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将所有人都带回府衙交给府尹大人处置。
府尹大人半夜被人从温柔乡里拉出来,本来还有些气恼,一听说是这两位爷闹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两家都不是好惹的。正在头疼之时,忽然听闻有人拿着皇帝禁卫龙武卫的腰牌来访。府尹大人立时恭敬地请了来人在内室详谈了一刻,出来时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送走了来人,便换上官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府衙,当庭秉公执法将方纪及一干手下押入牢房。
侄子下狱,齐王妃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亲自去了上京府尹家中做客,希望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府尹大人碍于齐王府的面子应下,抓了方纪的一个手下顶缸,另外私下调停,让方纪赔偿了死者和果毅侯次子一大笔银子,只是并没有立即将方纪从狱中放出。与此同时,有人将此事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大为动怒,一道口谕下来,革去了方纪的功名,还下旨申饬了时任齐王妃的弟弟邓州知府的方寰。
齐王知道此事后,狠狠训斥了一顿齐王妃,不准她再干预方纪的事,私下写了封信派人八百里加急两日便送到了邓州。也亏得齐王行动快,就在他送信的同时,朝中有人借此机会,揪出了方纪在邓州的恶行做文章,企图拉方寰下马。方寰得了姐夫的信,第一时间便上了请罪的折子,其中字字恳切,句句谦恭。皇帝看罢,只道姑且念在方家祖上的功劳饶方寰一次,对于那些检举方寰的折子一一驳回,另下旨申饬了方寰才将此事平息。
至于方纪,一从上京府衙放出来,便被齐王连夜送回了邓州。
远在封地的李玦,听到消息,气急败坏道:“早就提醒过母妃。让她别打上官家的主意!她怎么不听呢?”
来送信的心腹回说:“小的也不知,听说好像是方少爷出门时碰巧遇见了上官姑娘。回来就求了王妃帮忙。您也知道王妃素来对方家少爷很是喜爱,耐不住他的求肯就答应了。”
“巧遇?”李玦不禁蹙眉,冷哼一声,“方纪那小子就是那脾气,得不到的反倒更上心。我老早就提醒过他,可惜他只当耳旁风,活该他倒霉!”
“可是方家这回吃了亏,对府里也没好处。您说这事就这么算了,不再想想法子?”
李玦仰躺在榻上。睨了眼自己的手下,撇嘴道:“想法子,拉到吧,我才不参合呢。惹了那阎王准没好结果……现如今只不过被皇上申饬。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得了教训,他们也能安分点,少给王府惹点事更好。”
一夜天翻地覆。上官鸿得了消息,后怕之余暗自庆幸没一口应下方家的婚事,不然他复官便再无希望了。
春意院东厢里,青黛听完杏花绘声绘色地演讲后,看着插在梳妆镜旁琉璃小花樽里的那朵白茶花,唇角浮出了一抹笑意。
在城中另一头的成国公府。郁子都坐在书桌边,听下首坐着的一人言道:“今次没能把握住机会搬倒方寰着实可惜。”
郁子都微笑着应道:“方家祖上有功。皇上顾念旧情,是不会凭着三两份奏折就贸然处置了方寰。能有如此结果已然不错,这回皇上对方家已心存芥蒂,日后若再有事必不会如此轻判。”
下首坐着的另一人开口道:“说来也怪,这回提刑按察使司的人竟然也跟着落井下石,按察使大人可与方寰有同门之谊。”
“这确实有些意外。”郁子都手指轻敲着桌沿,转念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渐散,眉头微蹙道,“不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