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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基层层层设奖,原子弹、航天飞机、隐形轰炸机也没听说拿过什么大奖,可谁也不能说那不是科技成果。傅潮声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将军装扣子敞开了。的确,屋里感到闷热,但是这一敞怀倒有些赤膊上阵的味道了,于是将两手抱在胸前,支在桌面上,慢条斯理地说:
“军事医学对国家安全所做的贡献,岂是用钱能够衡量的?成果少的问题,我看原因有三,一是我们的军事医学正处在转型期和变革期,新一轮的研究和新开拓的领域比较多,处在成果周期的低线;其二,军事医学研究具有保密性,并不是所有的成果都适宜拿出去评奖;三,正是基于希望能多出成果的考虑,我们才有今天这么个讨论:它建设发展得还不够。要是谁能指出军事医学学科中,有人拿国家的钱不办事、不图产出的,别说不给大楼,就连学校也可以把他拒之门外!”
“三条理由也好,五条理由也好,成果少就是成果少,这是不争的事实。”龙教授进一步激动起来,“我很同意刚才郝院士的话,这些基础学科面临的学术环境要艰苦得多。军事医学中有许多是全国独此一家,他们研究的东西在国内没有多少同行竞争,而我们要搞出东西,必须和全国的最强手去拼!这种含金量能够同日而语么?”
“是呀,和全国的最强手去拼,这个学科拼输了,对国家利益并无多大损害,因为天塌下来有长子顶着,还有最强手呢么!可是军事医学学科输得起吗?我们必须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确,军事医学的建设仍面临许多问题,存在很多不足,这不是说摊子铺大了。在这一轮军事变革到来之际,一方面我们要调整结构,一方面要拓展功能,尝试更多的摊子,搞更多的独此一家。独此一家就是独此一柱,这些柱子倒了,我们就得摘牌子!”
傅潮声扫来扫去的目光看见莫主任微皱的眉头,一侧何懔手指扣击桌面的频率也快似奔马了,知道自己做出了过火姿态,于是尽量压低声音,尽量挂着轻松的表情。这时他发现老爷子刚才一直半闭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注视着窗外呼呼啦啦的风声和摇曳的大叶榕;似另有所思的神情。
“我说的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我和政委的肩牌。”他补充说。
何懔一看已争到面红耳赤的程度,必须有所表示,而且必须表明党委内部的团结一致,就站出来说道:“潮声校长说得对,军事医学不是没有问题,这是发展中的问题,没问题还建设什么?科技成果是建设的重点,也只是建设的一方面。学校军事医学这些年在为部队培养人才、为战备服务方面,做出过很大成绩,这也是一种成果。在学校的对外交往方面,近年来特别活跃,为学校创立国际知名度做出了贡献,这同样是难得的成果。前几天美军的帕特逊博士来访,说他们的专家可能不知道北大清华,但是都知道江山军医大学,这种宣传力度绝对是为国争光的。”
“不说那个帕特逊还好点,说到他,以及他的那场报告——几位院士没去是对的,我去了听得一肚子火——简直充满了对我国我军的藐视,一副教训人的德性。他会为我们宣传吗?何政委呀,小心这是别有用心!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龙教授冷笑道,“那个帕特逊是个间谍,已经在回国时被捕了,美国的个别网站已透露了这一信息。刚才说到国家利益,这件事是否影响到国家利益还很难说。”
显然在座的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这个信息。龙教授话音未落,会场便活跃起来,仿佛是在观看一场枯燥冗长的足球赛直播时,画面中突然插入了赛场边一组漂亮的足球宝贝热舞表演,顿时凝滞的气氛轰然粉碎了,惊叹声、冷笑声、猜疑声、争论声和着椅子“吱吱”移动的声响纷纷出炉。许是沉闷太久的缘故,热闹的情绪多少和各位的身份不相适宜,而大家对此事的兴趣点,也远远超出了会议讨论的围畴和对事业的国家的利益考虑。
任何层次都有俗人。傅潮声看着某些专家揭下道貌岸然的外衣,暴露出猎奇式的兴奋,在心里无奈地感叹着。
一脸沉稳的林副校长站出来维持局面,说龙教授的思想是忧国忧民,但是作为军队外事工作的大事,这个问题来不得半点推测和演绎。如果属实,应该向上级请示并获得统一口径,在此之前大家最好不要随便传说议论。
林副校长这“路见不平一声吼”,让会场安静下来。这也许叫一物降一物,一脸真诚、耐心解释的校长压不住专家教授的唇枪舌剑,牛哄哄且张嘴闭嘴教训口吻的副校长却把他们招呼得住。
何懔眼睛转向傅潮声,似来询问龙教授那句话的真实性。
傅潮声叹口气,点了点头。
何懔心上不悦。他身为新来的政委,特别注意在专家教授们眼中的形象,而出了这么大的事傅潮声也不说一声,让他在这种场合中开黄腔,显得信息不灵,看问题不准,这算怎么回事?想想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时间又不早了,便简单总结几句,宣布散会,若无其事地送傅院士等离开。
傅潮声落在后面,会开成这个样子,他感到心情沉重,冒出口干舌燥的感觉。帕特逊的情况竟会毫无征兆地恶化成这种地步,更让他吃惊。而他的学生江之湄在帕特逊手下工作,独在他乡为异客的女孩子,是否会面对、是否能应付可能会随之出现的一些复杂的局面?
他真为她的处境担心,须要赶紧设法与她取得联系。
第四章(1)
作者:郭继卫
在人类历史上,战争、瘟疫、灾害,往往可以使一个民族或一个群体忽然成熟起来。对于一群半大的孩子来说,起到相同作用的很可能是一次殴斗或一场群架,现在看来已很是老成持重的傅潮声,儿时就有这种顽皮的经历。
那时,他们学校的学生按父母的单位、住所分成大学的——医大和科工院、大院的——枪炮厂大院、和大街的——附近街道的,三“大”派系。其中以大院的孩子战斗力最强,称王称霸。某次一个大学的孩子因为小事气不过,将大院孩子的十几辆自行车尽行扎胎放气,惹恼了那些小太岁,他们堵住这个大学的孩子揍了一顿。不仅如此,正在兴头上的他们还顺带将大学的莫行健等几个家庭出身不好的孩子也欺负了。一时间,“战争”的阴云在校内外暗中涌动起来。
傅潮声虽说年纪不大,却是属于少年老成、足智多谋的那种,后来被教师称之为“蔫儿坏”。他先是按住大学孩子的冲动,私下里迅速组织“小解放”队伍,并拉拢大街的孩子以革命名义的支持。在一个星期之后的放学时,以燃放鞭炮为号,四下里“小解放”一起动手,有的抡起塞进板儿砖的书包,有的甩开藏在腰间的铜头军用皮带,大规模痛打了几乎所有大院的男孩子。
宽阔的足球场上你追我赶、尘土飞扬,恐怕那所学校的历史上从来、也再不会有如此热闹的场面,而接下来连夜召开的紧急家长会也是空前绝后的。
因为有了组织保障,大家能步调一致、众口一词,“小解放”一方受到的处分反而是较轻的。傅潮声身为必须捍卫保护的组织领导者,什么事也没有,最早由脑外科的小张叔叔代表家长接回家去了。更有甚者,他后来还把“小解放”组织发展到大院孩子当中去了,当然,那时的任务主要是去干扶弱济困、拥军学工、帮助五保户等真正的革命行为了。
利用这个国庆节假期的休息,傅潮声找了一个下午,独自走到那所母校。
他的女儿没上这个学校,盘算起来,他已有四十年没有来了。学校现在已是区里的重点,完全辨认不出当年旧貌了。大门由土墙换成了大理石面儿的气派门楼,平房的教室处耸立着“口”字形的六层教学楼群,宽大的操场一部分盖成了漂亮的教师宿舍,另一部分铺上了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有孩子在上面踢足球,操场边上也有小朋友在水泥球台上打乒乓球的。
傅潮声找到几株粗壮的黄桷树,他记不起当年是否就有这几棵树,但那是惟一的接近往昔生活的东西了。可不是,就连当年的土地也都被水泥和塑胶块掩埋了。当然,在“软件”上他傅潮声应该是留过名的,比如说他的作文曾收入过学校的范文选,总该收藏在某个尘土寸厚的角落呢。运动会的跳远成绩他拿过全校第一,而千米跑成绩好像听参加过校庆的莫行健说,至前几年还没人打破。
他在黄桷树下的石凳坐下,双眼似要穿过操场上的孩子们,重新构建当年打群架的场面。这期间,他替孩子们捡了两次球。接足球的男孩子叫了声“叔叔好”,接乒乓球的小女孩叫了声“爷爷好”。
噫呼欤!
他发现自己就是为了找回那次打架的感觉才来的。他挥舞着用画报纸包着的木头块儿——这使得教师们冲过来时他随手掷掉了“凶器”,比拿皮带,抡书包的人幸运得多。而莫行健远远地躲在一座土墙头上,神情紧张地抱紧傅小三儿的书包,又想往墙里跳助战,又想往墙外跳溜掉……
看着实地现场,又有孩子们做参照,傅潮声终于澄清了一个误解:当年的打斗,要比记忆和想象中的平淡很多。
那次“战役”的圈点之处,实则应不在暴虎冯河,而在好谋而成者也。
操场上,小张叔——张主任出现了,继之便是此教授、彼院士、帕特逊之流,多国联军、合成部队,唱念做打、斧钺钩叉……这爷爷辈的傅潮声反倒不如孙子辈的傅小三儿。自以为有备而来,却两三回合让人打得鼻青脸肿。这些天在校内关于他军事医学几大招几步棋的负面作用力已经显现出来,有说他被一帮教授像训学生晚辈一样挨剋的,有说他急着盖军事医学城是要吃黑钱的,还有说帕特逊那鬼老外与俄国人互通情报,串通俄国人骗取中国“反恐”情报的——连没开场的事儿都捎带上了。
回想起来,座谈会上他干什么急着与专家们争辩呢?在座的还有祁院士等好几位军事医学专家么。就算没有事先给他们打好预防针,会上也可以现场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嘛。况且可以像会后贾副校长所说,一次会不行再开二次三次,直到他们的观念转变过来,看谁坐得过谁。他是不是还没有从专家教授的角色完全转变过来,且对求得大家的理解操之过急了?
可是不急行吗?后面“反恐”协作会议这件大项工作,马上就压过来了。
傅潮声站起身往后走,这时正好一个球滚到面前,他跑上两步,飞起一脚。足球飞过30多米,正中小球门,比赛双方的孩子们都叫起好来。
思绪回到“反恐”这个问题,正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事无巨微、大小理同。当今世界的发展,竟出现了与当年孩子们的顽劣相当的景象。无缘无故抢过同学的帽子并掷到树枝上,特别是当女生走过的时候,被称之为儿童过强的显示欲;不仅扎破此同学的车胎,还要扎破那一帮人的车胎,被称之为儿童过强的报复心;纠集多人痛打可能惹自己乃至不曾招惹自己的同学,被称之为儿童过强的攻击性;而有组织有计划的群体殴斗,便被称之为过强的破坏性和成熟愿望的幼稚表达了。同样是这些可笑的行为,如果假之以国家、民族、宗教的名义,由成人来进行,就成了不公正的国际秩序、国际恐怖主义、世界霸权主义、侵略战争乃至世界大战了。谁能分清当今世界的恐怖袭击,与问题家庭的孩子表现出的过激行为有多少本质的区别?谁又能说出“9·11”后美国总统的恼羞成怒,比孩子们的争霸斗狠高明多少?而国际社会主持天理正义的能力,也未必有孩子们那么率真和无私。
傅潮声注意到“反恐”这一国际化的新动向,注意到这一突然凸现的主题对军事医学发展的影响,也注意到国际协作在这一浪潮中的奇妙作用。当他陪同老爷子,参加俄罗斯基洛夫军事医学院外训工作开展80年纪念暨国际军事医学大会的时候,就主动提出加强双方军事医学“反恐”合作,着重是学习俄方“反恐”经验的想法,当时就得到俄方的重视。回国后经请示上级,并几经磋商,双方不断提出建设性意见,最终商定召开“上海合作组织军事医学‘反恐’协作会议”。这个计划报上级批准后,已做了大量筹备工作,随着预定日期日益临近,学校的相当一部分精力已投入其中。
根据目前的情形,“‘反恐’会议”这件事又多了一层新的意义,作为军事医学新的组成部分,这个活动只能办好,不能再出闪失。它已经成为傅潮声一把扑克牌中那张“Ace in the Hole (押底的“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