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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之湄开始因对牛弹琴而恼怒,“美国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她忿忿问。
“我们很早就注意上你了,并收集过你的情况。一来你的研究专业非常对口,又有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二来你是个中国女士,比较容易对付,而且中国人都是善于衡量利弊、愿意遵守规则的,因为这里毕竟这不是你的国家,完事之后你可以远走高飞。三么,在美国没人关心你们这些外国人,大家已经习惯于你们突然不在了。第四,你为帕特逊博士工作,他出事了,而你急着要走,肯定有什么问题……”
“什么帕特逊博士出事?我根本不知道。”
“那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我为你录制了一段新闻,你会感兴趣的。”
克劳尔去取来录像机。江之湄看到了一段CNN新闻:帕特逊被捕、查获向俄国出卖军事机密的证据;中国女助手失踪,联邦调查局已找到这名中国人从帕特逊博士那里得到机密的初步证据,正在四处通缉这个中国人,如经查实她有可能被审判和受到5~8年监禁等等。
江之湄万万没有料到这盘录像,凡涉及她的部分,全都是伪造的。
“胡说,胡说!我只不过下载过几份管制级资料,那根本不是什么机密!”江之湄叫道。
“对调查局和法官来说可没那么简单,他们盯上你了。只有我能帮你,我向上帝保证,能让你得到大笔的钱,并顺利送你回国,去其他国家也可以,我们有很多朋友。”
“克劳尔你听着,我不会干违法事情的,我讨厌美国人,可我不会干损害美国人的事。像你这种就知道钱的美国渣滓,真是人类的耻辱!”江之湄真想吐他一脸口水,如果能吐得到的话。
克劳尔因恼怒眼睛开始泛红了:“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小傻瓜!你给帕特逊做事,而帕尔正是个出卖国家利益的坏蛋,比我坏得多的坏蛋。你又好得了多少?!顺便告诉你,对付你这样一个小女人,我有的是办法。我们毕竟都是研究人的,人的脆弱之处多着呢,任我宰割。我是没有耐心等你饿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再向我求饶的,我再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要是还这样像一匹桀骜不驯的母马,我会干出你不愿发生的事。要知道我是个罪犯,而我已经忍了你三天!”
“你吓唬不了我,你这个蠢猪!”
不就是一死么,江之湄把什么都豁出去了。如果这个黑鬼胆敢来欺负她,她决意战斗到底。
一小时后,克劳尔果然笑眯眯地进来了。
“我又想了想,可能是我开的价格不够高,我愿意再加一半,从我所得的那份中拿出,怎么样?我喜欢你这种坚持,你也可以提出新的要求,我解决不了的,一定会向老板请求。”
“滚出去。”江之湄看着天花板说。
克劳尔摆摆头,守在门外的两个家伙进来了,走向江之湄的床边。
“滚开,不要靠近我!”她喊道。
两人过来,把固定江之湄的皮带又拴牢或拉紧了一遍。
江之湄惊恐地望着他们。
克劳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淡黄色的液体,换到输液器上,顺手减慢了滴速。
江之湄拼命挣扎着,大声咒骂。
“别紧张,这瓶神奇的液体不是可卡因,也不是麻醉剂,它不会损害你的神经系统,不会留下后遗症,也不会没有效果,我历来主张人道地犯点儿法。”
然后,他们都出去了。
房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之湄的心紧张得“怦怦”乱跳。她注视着淡黄色的液体缓缓滴下,注视着莫菲氏管渐渐变黄,注视着它们顺流而下,进入体内,她感到莫大的无助和悲哀。会是毒品吗?让她摆脱不了对它的依赖?会是失能剂吗?让她丧失自我,听任别人的摆布?会是致痛剂吗?让她产生不可抗拒的疼痛,不得不屈服?
她的脑子十分清楚,浑身也没有不适的感觉,只是有些在强烈恐惧之后的疲惫,仿佛特别地需要安慰。
她本来不缺乏安慰的,从小到大都很温暖而灿烂。就是进到以要求苛刻著称的研究所,傅潮声也从来没有像对待其他任何一个人那样批评过她一次。一切都是她去批评别人,连傅潮声他也敢顶,偌大个研究所还没有第二个当面顶撞他的人。而他总是那样笑,未予重视地一笑!
她越来越变得急躁和直接,这给她带来了多么沉重的痛苦。
第一次与游峡克缠绵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展现出来,那毕竟是人生当中最美丽的一个夜晚。小巧的新房,崭新的大床,透着茉莉花香的淡绿色被单,轻柔的音乐,朦胧的灯光……
江之湄是个很认真的女孩子,不像她的许多女伴早已偷尝禁果了。她一直坚持到领取结婚证的当晚,而那时结婚证正和一大沓婚纱照片散落在床上,他们一边欣赏着这些照片,一边呢喃说笑着。游峡克貌似一个体贴的丈夫,或者说想做一个模范丈夫,但是从本质上看却是一个笨丈夫,紧张得像一张硬纸壳,而江之湄含羞地吃吃一笑,让他更紧张了,失态了,焦躁了。“疼……”她轻微地哼了一声,游峡克就在最不该停下来的时候停下来等着,仿佛他有耐心等待小孩头上刚碰出的青包散去,让江之湄停顿在痛的状态而非美的唤起中。
江之湄并不责怪他。生命中的这一时刻,对学医的来说恐怕是比较残酷的,大自然所赐予的几多神秘、期待和奇妙的感受,已被知识所破坏,就好像走到一处人间美景,却对它最佳的面貌、形成的过程、地质地理构造、专家的评价与研究,都了如指掌了一样,已没有留下多少想象的空间,要是再碰上个阴雨雾天,就更扫兴了。当然那是不重要的。在她看来,这种人生第一次的痛和非理想境界体验,与其说是某一生命阶段生存方式与责任的开始,毋宁说是人生伴侣以身心相许的私密仪式和承诺。它承载着无论是美妙的幸福生活,还是艰辛的人生逆境,无论是青春韶华还是老病多难,始终两心不渝的决心。作为女孩子,可能更珍重这一时刻的内涵,因为她付出了痛和血,这比教堂中佩戴戒指更神圣,比朋友间歃血为盟更豪爽,那种脱离了肉体欢愉的感受,更深刻地昭示了甘愿承受痛苦、低潮和血汗的诺言——要是游峡克能体会到这一点就好了。
但遗憾的是他在内心深处,就没有把妻子放到应有的重要的且相对固定的位置上,这使得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这个层次。如果打个比方,游峡克的心绪就像个不稳定的乒乓球,一路蹦蹦跳跳四处张扬着活力和兴趣,可就是回不到原点——你的身边。就算将它捡回来,一不留神,它又调皮地弹向远方。而女孩子虽也蹦跳,那却如同跳绳,飞舞旋转,终离不开心的周遭。
尽管江之湄在内心深处常常闪现出傅潮声那成熟和稳健的身影,但是也许她完全可以把他当作一本老相册,收藏在不常翻到的某个地方,完全可以和游峡克平静地生活下去,生孩子,养孩子,延续着普通而平静的生活,她知道自己无力抗争命运。她所要求的仅仅是平等和尊重。
然而婚姻生活哪像她所设想的那么单纯和浪漫,她仿佛忽然迈进一个乌烟瘴气的蹦迪舞厅,被声光灯影给闹昏了。
先是游峡克的家庭关。说来奇怪,他的父亲是一个令她尊重的军队南下老干部,可家里居然仍保持着农村老家妇女不上餐桌的陋习,婆婆一向在厨房里吃饭。江之湄从第一次吃饭起,就坚定地和游峡克挨着坐在桌前。看着他妈妈进进出出地忙碌,她去吃的每顿饭如坐针毡,哪里是吃饭,简直是活受罪。应该说游峡克文明程度高多了,然而当他同学老乡高朋满座,特别是喝得半醉不醉以后,那种喝来呼去、傲慢无礼的样子原形毕现,让她在同学朋友面前特别难做。
再就是新婚不久,好像是婚假后上班的第三天吧,她突然被梁锷的太太叫到楼门口,劈头盖脸教训了一番。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未及辩解一句,对方已经扬长而去,留她一人在路人注视下暗自流泪。回到家里把委屈说给游峡克听,他老先生不在意地挥着手,丢一句“跟你说不清楚”,既不听她诉说、也不问问感受,更无一句安慰的话。
后来,她竟怀了孕,游峡克固执地不计后果非要孩子。那时她刚结婚岁数小不说,学业和工作的负担还很重,她根本无法要这个孩子。一向不尊重老妈的游峡克,此时却对老太太的心思言听计从,小两口意见对立起来,以至于怕他不同意,去医院做人流是她独自去的。当时计划生育抓得紧,她不敢向单位说,像做了贼似的。倒是梁锷不知怎的知道了,用自行车把她接回家里。细心的梁锷让他在妇产科工作的一个女同学扶着她,一路上看着梁锷而不是游峡克推车在寒风中汗流如雨的样子,她身体的痛苦完全被心灵的痛苦所取代了。
梁锷临走时,给她留下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一朵白白小花似的已辨人形的胚胎,大眼睛眯成一条缝,两只小手的细指清晰可见,似一动一动地抓挠着江之湄的心。瓶外的胶布上写着“江之湄之女”。江之湄捧着这个小生命,嚎啕大哭,恨自己为什么竟残忍到不要这个孩子,她对生活从未这样绝望过。
当天晚上,趁游峡克去超市买东西,江之湄强撑着;悄悄走到校园中的梅花林,把小生命用纱巾裹着,放进他们的首饰盒子,用双手挖开一个坑,将盒子埋了进去。肝肠欲断的江之湄边填土边哽咽着:
花有来年儿难寻,
花下痛杀葬儿人;
天寒地冷别儿去,
暖儿唯有血泪痕。
花魂儿魂再难留,
儿自无言花自闭;
祈儿此日生双翼,
随花常来梦里头……
在内心深处,随着结婚戒指的陪葬,他们的婚姻已经死了一次。
那些日子,尽管游峡克态度比较好,没有责怪她自作主张不要孩子,可什么忙也帮不上,倒是闻讯而来的莫主任又炖汤又熬粥地忙碌着。
没过多久,就在傅潮声将要提拔到学校的前后吧,又有谣传她和傅潮声关系不正常,竟然卑鄙地扯到那次人流上。那时她多么需要丈夫的保护与关心哪,记忆中他只说过两个字:break wind,即放屁,同时wind又是风的意思,不知他是兼指捕风捉影还是无风不起浪了。
反正除此就再无多言、不闻不问了。
情感上的隔阂,使原来不成问题的问题也凸现出来。譬如游峡克捣腾电脑经常通宵达旦而江之湄经常失眠;譬如游峡克新婚不久就东拼西凑借钱买车,他是为了实现久有的30岁前开上车的理想,可除了向家里要的不用还之外,其他借款的数额靠他们当时的工资还钱要还三四年;甚至他嗜好葱蒜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也让江之湄心中产生不快。
也许那时两人都太年轻,也许已经意识到潜在的危机,正尽力调适着,后来却因一件意外的小事把事情搅糟了。
那天江之湄从外面回来,看见游峡克他们组的一个实验员坐在她家的床上。当然,是很拘谨地坐了很小的一块地方,家里惟一的两人沙发放着刚买的窗式空调,正等着厂家来人安装。游峡克就靠在沙发边上,听她泪涟涟的讲工作上的事。那时,傅潮声因为这个实验员的技术水平问题,准备调换她的工作。其实工作中她的很多麻烦事,都是游峡克替她完成的。她是来找峡克去向傅潮声说情,派她学习分子杂交技术。游峡克是那种从不好意思拒绝他人帮忙请求的雷锋式人物,这她早就知道。可江之湄听见女实验员在说傅潮声的不是,那种喋喋不休的尖刻——如同在背后散布江之湄的风言风语一样——和当着傅潮声的面呈现的柔情万种,简直判若两人。游峡克不会没意识到,可他还在一旁“嗯”着、附和着,她的火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女实验员很快走了,但在她还未走出听得见的距离之外,江之湄喊:“你让她坐哪儿啦?”边喊边把床罩一把掀掉丢在地上。
“那你看看,咱这小屋还能坐哪儿?”游峡克笑嘻嘻地比划,示意她声音低一点。
江之湄看他的样子,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仿佛随着一支温情的花烛燃尽后,紧接着点燃的是枚爆竹,她走过去将空调机轰然推到地上:“坐这儿!”
也许是因为已开过封,空调落地后发出“嗤”的一响,氟立昂摔漏了。游峡克火了,但他尚克制着,站在一边不说话,后来转身欲走。
“游峡克!你别走。”她喊了一声,“作为你的妻子,你知不知道关心我、理解我?就像你那么关心理解别人一样?你所知道的就是制造对我身心的伤害。”
看他没有停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