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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以帛作正幅,旗面绘七彩蛟龙,旗首通常悬鸾铃,“龙旗阳阳,和铃央央”,观之招展,听之铮铮。旗是敬天神地NB05C的仪仗,《司马法》介绍夏商周之旗:“旗,夏后氏玄首,人之势也。殷白,天之义也。周黄,地之道也。”旗为世族与身份的标志,用于车上,有诸侯建旗之说。王公大臣凡会同、朝觐、田猎、出征,均以旗为仪。
“仿佛疾病痛苦不存在了,没有烦恼,没有顾虑,没有自我,只有义无反顾的流淌、皈依、回位……”
痛苦不存在,没有烦恼!只有似江河归海般的奔涌激荡。
号角声,低沉而幽远,几分森然,几分萧刹。长杆远端挂上长长的帛旗,在狼烟缭绕的高地上竖起。武士们收拾行装,操刀披甲,告别父母妻儿,纷纷如蚁地奔向升旗处。强敌进犯了,战火燃烧了,家园危急了,将军召唤了……死亡与垂名、泪水与梦想、谋算与机断,像醇酒一样鼓舞着麻醉着他们,骨子里固化的那种英雄之气外泄、升华了。
旐:狭而长的帛面军旗,《尔雅·释天》“缁广充幅长寻曰旐”,绘以龟蛇,建以县鄙,为军旅致众集合之标识。散在于城外郊野的武士见旐而汇聚,“王事多难,维其棘矣”,旐是保家护国的召唤。
“要奔跑!要跳跃!尽管……心慌和胸闷得无法自持,可脑子里还是要前进冲刺……生理记录仪上一定显示出……显示出心率和呼吸大大加快了,精神……歇不住了,一个念头催促着达到甚至超过……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头痛欲裂,但是还要努力、努力到……爆成碎片的效果。我相信红舞鞋……的故事就是这样的,红舞鞋……谁要是穿上那双红舞鞋,谁就要蹦啊跳啊唱啊说啊……直到、直到快乐地力竭死去……”
傅潮声下意识地搜寻着江面和两岸山岩。那里充斥着飞旋的舞步。水流为什么湍急?是它们争先恐后地奔驰。山峰为什么高耸?是它们你追我赶地拔高,超越是无止境的。
金鼓齐鸣。战马长嘶战车隆隆。在气势恢弘的搏斗之中,总是会有一帮一簇最精良的、最强壮的、最勇敢的英雄,舞着象征与众不同的绸带,最先翻跃沟壑、最先冲杀敌阵、最先了结使命。不是他们不自惜不知险,是因为他们冲杀得红了眼,他们的灵魂已经停不下、慢不了了。胜利的花环也许不属于他们,他们要摘取的仅仅是一种过人超凡的向往。
战争因他们而精彩。
旆:旗末状如燕尾的流旒,治兵而不示战之时把长长的飘带束起来,结而不旆;征战中插在先驱的兵车之上,任旆飞扬以壮行色。所谓“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当是尖刀连敢死队的象征。
“啊……那阵激动人心的暴风骤雨……消散了,一切开始舒缓和宁静。不再经历着什么,而似在局外界外……观赏着把玩着什么。看到了研究所……刚成立的那一天,是个晴天,站在门口的就是傅潮声吗,在冲他笑呢……天哪,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这是不是我的一个新发现?一个人在他的肉体死亡或者……生理死亡之前,精神已经……死了?没有激情,没有目的,没有索求,如死亡般的空寂空寂空寂。或者,死亡本不是精神活动的突然中断,就像蜡烛熄灭尚有余烟那样,仍有些淡淡的余温和尾声?我已飘出了、飞升了……”
那是一种回眸吗?幕落吗?结束生命后的一种告别吗?研究所初创的时候!
笑啊,那时一天到晚都在笑,笑个没够。到处都是可笑的场面!
人的一生就是由这东西串成的吧?我们能够平静地浏览过去吗?莫非真如莫行健说的,在脑电波静寂成直线以前,情感之波已经凝固了,意识便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了?
旟:“鸟隼为旟”,“既出我车、既设我旟”,旟是绘制鹰隼图案的进兵之旗,干旟作成疾飞的鹰状,以彰其击,象征迅猛顽强,高举在出征之时,所以进士众也。又是人马繁多之兆。在战事完结之时,用以招英魂、慰英灵也。
“现在的思维状态很是奇特,好像……往事在回放。这些往事均处在平铺直叙的情况下,剔除了情感赋与的评判,因此一切都是宁静的协调的。不再有精神上的痛苦感,肉体的痛苦是简单的、理所当然的,疾病、损伤、死亡……是应当承受的分内的事。也没有危险感,环境的险恶、人际间的挤轧、意外的横祸,并不像经验中那么复杂,所谓个人隐私实际上是光明正大的事……羞耻感呢?没有,吃苹果前的亚当夏娃是这样的,没有占有欲、好强心、探知欲,淡泊使人快乐,那种成熟于世故、总要追求什么、得不到的痛苦……是荒唐的,无意义的。奔跑、跳跃、歌唱、选择,都是自由的……爱和关心也是自由的。思考是多余的。爸爸在半空中看着我……《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场景中应该是外祖母呀……慈祥地、微笑着招手……”
后面是断续的歌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我问你亲爱的伙伴,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傅潮声真切地看到,白网球鞋、白布衬衣、红领巾、红值星袖章、黑黑的大眼睛、白白的小手,还有那羽毛洁白的和平鸽,鸽子飞去飞来,环绕在孩子的周围。是啊,鸽子,花儿,彩带,少先队乐队,女孩子的腰鼓队……傅潮声神气地擎着星星火炬旗,莫行健捧着和平鸽走在护旗位置上……那是孩子们祈望成长和作为的典礼。
最后是含混不清的发音了,间或有咿呀学语和呼唤妈妈的声音。
旗是军阵中的精神,《阵纪》述旗,称之“悚彼观望,示致其灵,以彰我威耳 。能兵之士,当自知之。”“旌旗不多,则威仪不严,威仪不严,则军容不整。多用旌旗,蔽我队伍,使敌不得登高望我动静虚实也。”《尉缭子》论制,“古者士有什伍,车有偏列。鼓鸣旗麾,先登者未常非多力国士也,先死者未尝非多力国士。”
这就是“基因之剑”的温柔杀戮,是对意识的切除与重塑。就好比是一次时光倒流,从艰难的现实生活流向快乐的平坦的原野,流向童年,流向对大自然的初观,流向母亲的怀抱,流向无知无觉无欲无求的原始混沌境界当中去。
莫行健就像一部高深的大书,一页一页翻到尾声,又一页一页翻回扉页,慢慢合上了。
这是怎样的明智,怎样的幸福,怎样的圆满啊!
第十五章(2)
作者:郭继卫
一周以后,遵照莫主任生前的希望,遗体告别仪式在军事医学城的工地上举行。得到通知的同事们并不多,来的主要是研究所的人,这也是莫主任生前的要求。
傅潮声注意到,游峡克也来了,在人群后站着。他似乎不愿意与他说什么,故意回避着他的目光。
游峡克已顺利地在加拿大多伦多一个科技机构找到工作,听到莫主任去世的消息后,临时赶回来的。他去也匆匆,来也匆匆,未向周围的同事们透露过他神秘的行踪,加之平时也是两头跑着上班,所以人们都还不知道他这短短十几天中的经历。那种远走高飞的念头被莫主任的精神映照得无地自容,因他把什么均能很好地埋藏在心里,大家也只把他情绪的沮丧理解成对莫主任逝世的悲痛,连傅潮声也不曾想到他此时的复杂心境。
何懔亲自主持告别仪式,在莫主任病危期间,他曾到病房与莫主任长谈多次,心中陡升良多感慨。他宣读了部长助理代表总部首长发来的唁电,宣读了莫主任的生平和主要事迹介绍,以及长长的获奖科研成果、学术论文和专著。
他讲完以后,傅潮声走出人群,站到麦克风前。
出人意料地,傅潮声好一阵子没说话。他的这番沉默,无形中给现场悲痛的气氛中又增添了一筹焦躁和不安。政治部的同志要上前提醒一下傅潮声,让何懔打个手势制止了。
傅潮声抬眼看了看工地,偌大工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工人们已接到通知停工一小时。他们大都远远地站着,向这里张望着。再看看面前这一小群人,这就是莫行健平素的交往圈子。严格来说,大家只能称作工作上有来往的战友同事,按照搞军事医学研究的规矩,莫行健只和其中很少的人交流过工作上的重大问题,思想上的交流就更少了,到场的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莫主任是死在实验室而不是病房。
此时,人们追悼的是一个孤独的、神秘的、传奇的智者。
傅潮声的目光很难投向莫行健的遗体。在他刚回到学校的时候,他曾经长时间地端详过这表情宁静平淡的遗容。那时莫行健的一份报告攥在他手里,上面要求,为了使实验数据更完整,实验研究更充分,研究所的人们必须对遗体进行尸体解剖。在这以前,莫主任已经自行取留了一套活体血液标本。梁锷岂敢做这个主,只有等待傅潮声回来。
傅潮声默默在这遗体前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向负责尸解的专家点了点头,便低着头走开了。
此时此刻,莫行健的大脑心肺等重要组织、器官,或者说莫行健的灵魂,正固定在福尔马林容器中,切割于石蜡包埋的组织块上,运转在大型基因分析仪器中。
这一切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毫不知情的。
傅潮声真想把这一切都痛痛快快地告诉给大家。
他犹豫着,斗争着,抉择着。
人们见他自顾自地微微摇了摇头。
“莫行健同志,我们大家都非常熟悉,人如其名,正如《周易》所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名如其人,给我们做出了自强厚德的典范。我特别要说的是,莫主任是我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挚友。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庆幸能有这样一些良师益友:他们品德高尚,正大无私,才气逼人,凡在重要时刻,总是照耀以纯粹和睿智的光芒。他们不仅教导给我们学识,而且传授给我们修养;不仅教导给我们判断,而且传授给我们预见;不仅教导给我们方法,而且传授给我们观念。让我们在探索现象的同时,体会了规律的奥妙,在应对艰难的同时,领悟了生命的真谛,在享受友情的同时感受了责任的荣耀。事实反复证明,莫主任的对专业的造诣,对社会的理解,对人生的彻悟,都远远在我之上,我所演绎的不过是一个高人指点的故事。在此我想借用恩格斯的一句话:The 'Manifesto' being our joint production; I consider myself bound to state that the fundamental proposition; which forms its nucleus ;belongs to Marx。(《宣言》是我们合作的著作,而我本人认为务必说明,形成其核心的基本命题,是属于马克思的。)
“还有一段个人经历的往事,我想在莫行健同志的面前告诉大家。我们曾经是小学的同学,中学的同学,也曾共同享有初恋的美好时光。”说着说着,傅潮声已走到了莫行健的身边,“由于历史的原因,行健的父亲——一位在工大当教授的原国民党军中将爆破专家,1949年底雩都能够免遭大规模爆炸破坏,很大程度上是他的功劳——在‘文革’中惨遭厄运。我们分手了。我以政治上追求进步的名义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我的妻子宜楠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由行健介绍认识的……”
傅潮声的话一石激起千重浪,在场的人们莫不感到极度的震惊。傅潮声提到的那段岁月,是决不能张扬爱情的年代,他和莫行健的相恋含蓄地深藏,似未为任何人所知。叶宜楠在人丛中动容地点头,她和行健姐是无话不谈的好姊妹,两姊妹那一次长谈中彼此相别相托的矛盾、痛楚和无奈历历在目,翻卷着人生多艰的太息,又和此情此景形成伤感而残酷的命运观照。
傅潮声微微仰面,以平静情绪。然后接着缓缓说:
“而她孤身一人去西藏工作,一去就是十年。她没有再发展个人感情,永远地孤单着,大家看到今天为她送行的已经没有一位亲人了。但她却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和我的家庭,先知般地指引着我一生中每一次重大的抉择,默默无闻地支撑着我学术上的一片蓝天。在我眼里,行健的性别已不重要了,往事也不是最重要的。她的无可替代之处在于,她的作用等同于指向、开道和号令的旌旗,‘旌旗所以指麾也(《说文·手部》)’,她是幕后女神,是坚强女神,更是军事医学的旗之神。而她却这样英年早逝了!我现在想对她说:惜哉行健、痛哉行健!哀哉行健!魂兮归来!行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