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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会”的宅院里,日本人就找到头上来了。
是谁这么快,给日本人透的口风呢?我在前面交代过,新上任的井上垣去奶头山围剿太爷爷失败后,就迅速采取了两个措施,一是到处张贴“通缉令”;二就是成立“特别行动队”。那“特别行动队”不是吃干饭的,太爷爷在薛家镇一带出现,并和关老道交手的情况,就是其中的一个成员及时打探出来的,而且是在柱子和虾皮被带回薛家镇的当晚,他连夜赶去了附近的县城,就通过鬼子兵的电话,把情况报告给了井上垣。
当晚,正好是陈宝在特别行动队的办公室里值班,他们晚上值班是可以睡觉的,有电话毕竟会响铃。可陈宝这一晚上翻来覆去地一直没睡着,倒没有电话铃打扰,而是他心里想着一个人呢,谁呀?就是让柱子痴迷的那个朱疤脸的小老婆。给朱疤脸当跟班时,陈宝就惦记上她了,可自己毕竟已背着朱疤脸与朱疤脸的大老婆有一腿了,所以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再碰另一个。朱疤脸死了,他和大老婆公开过到了一起,现在又当上了副队长,胆子当然就有了,便也常在外边拈花惹草,但在西风庄里,在大老婆眼皮底下,若想碰一个女人,特别曾是朱疤脸的女人,他还真得算计算计。
陈宝脑海里一会儿闪出大老婆的凶恶,一会儿又闪出小老婆的娇媚,折腾到天快放亮时,他才来了困意,可他刚合上眼睛,电话铃声就响了,他一激灵坐了起来,就拿起了电话,原本很不耐烦的他听电话里说了几句,脸上就喜悦起来。电话正是那个在薛家镇探听到消息的队员打来的。放下电话,陈宝就来了精神,他本想再拨电话接通井上垣的,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讨好的好机会,应该当面报告才对,虽天色说亮还未亮,此时去打扰不太好,但也正能表现他的敬业精神。陈宝这么一想就欣喜若狂了,三下两下就穿上了衣服。
可他刚走出院子,迎面就碰上了马宝库,马宝库起得也够早的,其实他是刚从小情人那儿回来。马宝库现在也当了队长,春风得意,但他心里却一直警惕着,高森被打死的那恐怖一幕,他可记得清楚着呢,他一想起亲爹马大脑袋被太爷爷抢过,他就不禁担心,怕太爷爷抢顺手了会再去杨花村抢那么一次,所以他前几天就把老爹老娘连同钱财,一起接到了县城里来,他的住处就在宪兵队的旁边,比较安全。马宝库一个人住时就常带女人回来,这爹娘来了不方便,他就只好到外面去鬼混。
敞着怀、叼着烟的马宝库也看见了陈宝,他便喊了一嗓子:“哎,陈宝,你想干吗去?”陈宝很意外,神色就有些慌张:“啊……哈,队长,这么早啊!” 走到近前的马宝库白了他一眼:“好你个陈宝,还没到轮换的点儿呢,你就离开,这可是擅离职守!”“队长,你别给俺瞎扣帽子,俺这可是公事……”陈宝忙狡辩。“啥?你这擅离职守还算公事?”马宝库没等陈宝说完就打断了他,陈宝就更急了:“俺真是公事,俺是去找井上太君!”“这大清早的,你去……啥?陈宝,是不是上来情报了?”马宝库忽然警觉起来。
马宝库紧紧盯着陈宝,陈宝的脑瓜转得也快,忙满脸堆笑:“队长,是上来情报了,时间紧急,你又不在,俺正要去找井上太君呢!”“啥情报?快跟我说说!”马宝库也兴奋起来,陈宝就只好乖乖地把情况说了一遍。马宝库听完了笑着拍了一下陈宝的肩膀:“好,陈老弟,你放心,只要跟着马哥一天,马哥就不会亏待你的!” 马宝库说着顿了一下:“这样吧,这事我知道了,你就回去看着吧!”陈宝应了一声,马宝库就转身去找井上垣了,陈宝看着他的背影啐了口吐沫,恨得咬牙切齿。
井上垣得到马宝库的汇报,虽然很惊喜,但也感觉情况不明朗,只是知道了两帮想争,一派抓了杨玉红的两个弟兄,并没有摸清藏身之所,何况薛家镇距离又远,协调组织行动不现实,只能沟通地方驻军严密监视,伺机围剿,于是他就叫通了当地驻军的电话。当地的鬼子军官一听就乐了,关老道他不但认识,而且还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放下电话,他就亲自带着几个人来薛家镇找关老道问明情况,那时他还不知道关老道刚砍了一个人的人头,等听了关老道“诱饵钓鱼”的方案,他也很赞同,两方就那么一拍即合。
日伪军急急地向薛家镇北而来,关老道已在杨树林里站了一会儿了,可还不见太爷爷的人现身,他就忽然有一种被玩耍的感觉,他正想转身走出杨树林呢,从林子外面就跑进来一个弟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关老道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只见纸条上写着:关老道,你马上赶去镇南的白云观,若再有小日本跟着,或半点耽搁,就等着来为老太太收尸吧!关老道的脸色又变了,他没想到太爷爷会对他的举动一清二楚,更吃惊的是让他去交换人质的地点,那白云观曾是他当了老道的所在,看来杨玉红对他的底细也很了解。
“哪来的条子?”关老道问。“一个人骑马送来的!”那个兄弟就回答。“他人呢?”关老道又问,那个弟兄就有些紧张:“走了,你不让轻举妄动,俺们就……”关老道看了看他,也没再说什么。他哪儿知道,潘大姑娘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早早地就找了一个地方候着,看着关老道他们过去,又远远得看见一大队黑影朝这边赶来,她就知道是日伪兵,忙掏出准备好的纸和炭条来,写好了就翻身上马,来到杨树林外。
《祖上光荣》 第三部分第五章 强嫁郎(10)
关老道拿着字条还犹豫着,旁边的一个头目就开了口:“大哥,那咱还去不去?”关老道一听忽然瞪了他一眼:“你说去不去?”说完,关老道就转身朝林子外面走,那个头目就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问:“大哥,那……那日本人咋办?”关老道头也没回就扔了一句:
“先甭管他们!”
白云观的历史不算长,好像是明英宗时由一位道人筹资修建的,就坐落在薛家镇南六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山没多高,坡度也缓,坡长也就近四百米,少有树木,多为灌生,不但山上山下都看得很清楚,喊话声也都能相互听得见,而且站在山顶的白云观旁,方圆几里内一目了然,有没有人埋伏,会不会被追击,一看就知道,潘大姑娘最终选了这么一个交换地点,也是煞费苦心。
关老道来到时,潘大姑娘早就回来了,和太爷爷、那个弟兄还有老太太及两个丫鬟一起,就站在白云观门口呢,而小月和红梅在白云观后门牵马候着,老太太的那个老家人也在后门,就坐在自己赶来的带篷马车上,原来老太太的家就有现成的乘人马车。关老道老远地就看见白云观的门口站着几个人,等来到了山底下,他就看到了其中母亲的身影,她身上穿的那件狐皮大衣,还是他去年让人给量身做的呢。
看着母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似乎很无助的样子,关老道的眼睛就湿润了,他朝山上喊了一句:“娘!您别急,我来救你来了!”老太太也没开口,她心里正生着儿子的气。关老道喊完也不见母亲回应,就抱了抱拳,又喊道:“请问哪位是杨当家的?”他竟然客气起来。潘大姑娘看了眼太爷爷,围巾还是挡去了她半拉脸,她就朝山下喊了一句,声音故意作得很粗:“关老道,俺大哥他没来,有啥话你就对俺说吧!”
关老道一愣,倒不是因为潘大姑娘那怪怪的嗓音,而是没想杨玉红也能做缩头乌龟,他真的没来?“我不和你说话,你去叫杨玉红来见我!”关老道又喊,潘大姑娘“哼”了一声:“关老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俺大哥没来这白云观,你要真想做这笔交易,把俺弟兄放了,俺就放了老太太,咱们各走各的路!”此时在马上被捆着的柱子,早就看见了太爷爷,而那个开口的陌生人却偏说不在,他一时间也不明白,太爷爷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那好,那你先把我娘放了!”关老道似乎已相信了太爷爷没来。潘大姑娘冷笑了两声:“关老道,你糊弄小孩子呢,你也别拖延时间了,俺不跟你废话,若是不想交易,俺马上走人!”潘大姑娘说着,拉着老太太转身就要走,关老道就急了:“等一等!”喊完了话,他就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就把柱子从马上拉下来,松了绑,然后往前一推,柱子就踉跄地朝山上走来。柱子的身体显然很虚弱,他走得很慢,慢得让潘大姑娘直着急,潘大姑娘便让太爷爷的那个弟兄下去接他。
那个弟兄还没迎到呢,柱子就摔倒了,他忙紧跑了几步,搀起柱子就往山上走,速度就快了不少。太爷爷看着柱子的样子更是着急,等柱子上得山来,他就忙问伤到哪儿了,潘大姑娘和老太太也关心地看着,柱子就有气无力地说:“大哥,俺没事……俺几天没吃饭了!”太爷爷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见除了胳膊上有绳子的勒痕,肚皮上有一弯血印外,确实也没有重伤。柱子的性格就是硬,关老道不想饿死他,每天给他送点吃的,他却一口都没动。
“人我放了,你们也该放了我娘吧!”山下的关老道忽然又喊起来。潘大姑娘向山下看去,忽然又冷笑了两声:“你放心,俺肯定会放了老太太,可不是现在,俺还要老太太送俺们一程,只要你保证没人追赶,俺不会伤害她!”潘大姑娘此话一出,不但山下的关老道脸上变色,太爷爷和老太太的脸上也都变了色。潘大姑娘喊完就转过头来,很客气地对老太太说:“老夫人,俺不想多解释,你儿子通知了小日本,所以你还得送俺们离开!”老太太一听,就点了点头:“那好吧!”太爷爷想说什么,关老道的声音又传来:“你们怎么能不守信用?”潘大姑娘冷笑着就回了一句:“对不起,俺这也是跟关当家学的!”
然后潘大姑娘就扶着老太太要进白云观,几人走到门槛前,还没跨过去呢,太爷爷就突然说话了:“不行,潘当家的,俺觉着不能带老夫人走!”潘大姑娘就停下脚步看着太爷爷,太爷爷又说:“咱刚才答应了他,他放人咱也放人,咱不能说了不算,再说,老夫人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跟着咱折腾……反正俺不能这么做!”“俺也不想这么做,可你没看见关老道他们都骑着马?说不上那小日本也马上就到了,咱们要想快点脱身,就得带着老夫人一块走!”潘大姑娘急道,老太太也忙插言:“这位兄弟,没关系,我吃的消,我就和你们一块走吧!”太爷爷看了看老太太,他就更坚定了:“不行,俺宁可不走,也不带老夫人走!”
“你……”潘大姑娘气得瞪了太爷爷一眼:“真是个死木头疙瘩!”她在七星峰上已领教过太爷爷的犟脾气了,时间又紧迫,只好转脸对老太太说:“这样好吧?老夫人,一会儿你就留在白云观里,等俺们走远了你再出来!”“那你们……”老太太显然也很担心太爷爷他们。“你放心吧,只要俺们跑远了,他们想追也不那么容易!”潘大姑娘说。老太太点了点头:“那好吧!”几个人这才进了白云观里。里面很静,连一个道人也看不见,潘大姑娘早就跟他们打了招呼,早藏了起来,还哪敢露面啊?潘大姑娘和太爷爷又向老太太道了谢,太爷爷还让柱子给老太太磕了头,这才直奔白云观的后门赶去……
还在山下候着的关老道,是眼看着母亲被带进白云观的,尽管他心里急得要命,可他也不敢有什么举动。他就那么焦急地又等了一会儿,估计几个人已从另一个方向下了山,他才打马带着弟兄朝山上走来,还没到山顶呢,日伪军就赶来了,就听一个翻译官在山下面喊:“关当家的,杨玉红在哪儿呢?”关老道带住马,回头看了看,心系着母亲的安危,他也不敢实言相告,就随手向西边一指:“他们往那边跑了!”日本军官就用战刀往西一指,喊了一句什么,日伪军便向西边追了过去。
关老道打马来到山顶,他就看到了在正南方向的平地上,太爷爷他们已远去的背影,但他好像没看见马上有母亲的身形,就觉眼前一黑,心里咯噔一下,他忙一拢马缰绳来到了白云观门口,却看见了母亲和两个丫鬟一起,就在院子里好好站着呢,脸上就露出了惊喜,忙又翻身下马,跑进白云观,来到母亲跟前:“娘,你没事吧!”老太太冷着脸没搭理他。这时那个原在后门的老家人也走了过来,关老道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对跟进来的几个弟兄说:“你们立刻保护老太太回镇里,若掉根毫毛我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