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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打猎的声音从海滩上传来了,歇斯底里的笑声和真正感到恐怖的尖叫声。
“拉尔夫,吹海螺。”猪崽子靠得很近,一块镜片的闪光被拉尔夫看得一清二楚。
“有火在那儿,他们看不见吗?”
“这时你得来硬的,叫他们执行你的命令。”拉尔夫以一种背诵定理的口吻小心地回答道:“假如我吹了海螺他们不回来,那咱们就自作自受了。咱们维持不了火堆。咱们就会象牲畜一样,再也不会得救。”
“你不吹,咱们也会很快地成为牲畜。我虽然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但我听得见。”
在沙滩上,四散的人影聚拢来,变成了一团旋转着的浓黑的影子。
他们在和唱着什么,已经唱够了的小家伙们号叫着蹒跚走开。海螺被拉尔夫举到唇边,又放了下来。
“猪崽子,伤脑筋的是:有没有鬼呢?有没有野兽呢?”
“当然没有喽。”
“为什么没呢?”
“因为事情会讲不通。房子啦、马路啦、电视啦——那些东西起不到什么作用。”
边跳边唱的孩子们渐渐精疲力尽,他们唱不出词儿,只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假如说它们讲不通?在这儿,在这个岛上是讲不通的?说不定它们正观察着咱们,等着机会呢?”
拉尔夫猛缩了一下,向猪崽子靠近一些,他们两人撞在一起,以致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不要再说了!你觉得麻烦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拉尔夫,我要受不住了。要是有鬼的话——”
“我该放弃当头头。听他们的算了。”
“哦,天哪!别,可别!”拉尔夫的臂膀被猪崽子紧紧抓住。
“如果杰克当上头头,他只会打猎,不会管火。咱们会在这儿待到死。”
猪崽子声音高得近乎成了尖叫。
“是谁坐在那儿?”
“我,西蒙。”
“咱们倒是好极了,”拉尔夫说道。
“三只瞎了眼的耗子。我算认输了。”
“假如你认输,”猪崽子惊慌地低声问,“那我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的。”
“他恨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他能随心所欲——你没事,他尊敬你。此外——你会揍他。”
“你刚才也跟他干了一个漂亮仗。”
“把海螺给我,”猪崽子直率地说。“我有权发言。”
在黑暗中西蒙动弹了一下。
“把头头当下去。”
“你闭嘴,小西蒙!为什么你就不能说没野兽呢?”
“我怕他,”猪崽子说,“那就是原因,我了解他。要是你怕一个人,你会恨他,可是你又情不自禁想到他。你可以骗自己,说他挺不错的,可当你又见着他,就会象得气喘病似的喘不过气来。我告诉你,他也恨你,拉尔夫——”
“我?为什么恨我?”
“我不知道。在火那件事上你让他栽跟头了;还有你是头头,他不是。”
“可他是,他是,杰克·梅瑞狄!”
“我老躺在床上养病,因此我有时间动脑筋。我了解人们,了解我自己,也了解他。他不能伤害你,可是如果你靠边,也许我就是下一个被伤害的人。”
“猪崽子说得没错,拉尔夫。你和杰克都对。把头头当下去。”
“咱们都在放任自流,事情会越来越糟。家里总有个大人。请问,先生;请问,小姐;然后你要做回答。我多么希望能这样!”
“在这儿有我姨妈就好了。”
“但愿我的父亲……哦,那起什么作用?”
“让火堆燃着。”跳舞完毕,猎手们都回到茅屋里去了。
“大人懂事,”猪崽子说。“他们不怕黑暗。他们聚会、喝茶、讨论。然后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不可能在岛上到处点火。或者失掉——”
“他们会造一条船——”在黑暗之中有三个男孩站着,起劲地、东拉西扯地谈论着了不起的成人生活。
“他们不会吵架——”
“不会砸碎我的眼镜——”
“也不会去讲野兽什么的——”
“要是他们能带个消息给我们就好了。”拉尔夫绝望地叫喊道。
“要是他们能给我们送一些大人的东西……一个信号或什么东西那该多好。”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从黑暗中传来,吓得他们毛骨悚然,赶快互相抓住。
接着越来越响,呜咽声显得那么遥远而神秘,又转成一种急促而模糊的声音。哈考特·圣安东尼教区牧师住所的珀西佛尔·威密斯·麦迪逊正在这样的环境中打发时光:他躺在长长的野草里,口中念念有词,但是自己的地址被他当作咒语来,念也帮不了他的忙。
第六章 空中来的怪兽
除了星光,其他什么光也没有。
他们搞清了这鬼叫似的声音是哪里来的,而珀西佛尔又安静下来,他被笨手笨脚的拉尔夫和西蒙抬到一个窝棚里。
因为猪崽子说过大话,也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跟着。
然后三个大男孩一起走到邻近的一个窝棚。
他们烦躁不安地躺在枯叶堆中,发出嘈杂的响声,仰望着点点的群星,星光正投向环礁湖。
有时一个小家伙的哭叫声从别的窝棚里传出,在黑暗中偶尔又有一个大家伙说着梦话。
随后他们三个也进入了梦乡。
在海平线上一弯新月升起,月亮非常小,就连直投到水面上时也形不成一道亮光,然而却有着别的光在夜空中,它们一闪一闪倏忽而过,或者熄灭掉,十英里高空的战斗甚至连一下轻微的爆裂声都没有传来。
但从成人世界有一个信号飘扬而下,当时孩子们都睡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
突然一条明亮的螺旋状的尾巴,随着爆炸声斜越夜空,然后又是一片黑暗,群星闪闪。
海岛上空有个斑点,一个人影在一顶降落伞下垂荡着摇晃的四肢,正在迅速下降。不同高度的风向变幻莫测,风把人影飘来荡去。
接着,风向固定在三英里的高处,风带着人影以一条圆弧形的下降曲线划破夜空,斜斜地越过礁石和环礁湖,朝山飞去。
人影掉在山侧的蓝野花丛当中,缩成一团,可此刻在这个高度也有一股徐徐的微风,降落伞啪啪翻动,砰然着地,拖拉起来。
之后人影双脚拖在身后,向山上滑去。
轻风拖着人影,一码一码,一扑一扑地穿越蓝色的野花丛,翻过巨砾和红石,最后在山顶的乱石碎砾中挤做一团。
这儿微风断断续续,降落伞的绳索东拉西拽地往下挂着,或者缠绕起来。
人影坐着,在双膝之间,戴盔的脑袋耷拉着,搁在错综交叉的绳索上面。
微风吹过,伞绳会绷直,这种牵拉偶尔会使人影的脑袋抬起,胸膛挺直,于是他的目光似乎越过山顶,向远方凝望着。
然后,每当风势减弱,伞绳便会松弛下去,人影又向前弯曲着,脑袋被深埋在双膝之间。
因此当群星移过夜空时,看得出山顶上坐着的人影,不时变换着姿势。
在清晨的黑暗中,喧闹声在山侧下面一条小路的岩石旁响起了。
从一堆灌木和枯叶中两个男孩翻滚出来,两个模糊的影子似醒未醒地互扯着。
这俩是双胞胎,他们在值班管火。
论理应该是一个睡觉,另一个守着。
但是从来他们俩独立行动的时候都做不成一件象样的事,因而整夜呆着不睡是做不到的,两人就都去睡觉了。
这会儿他们走近曾是信号火的一堆黑漆漆的余烬,边打哈欠边揉眼睛,熟门熟路地走着。
可一到火堆边他们就将哈欠止住了,其中一个匆匆奔回去拿木柴和树叶。
另一个跪了下去。
“我看火已经灭了。”他拿起一根木棒塞到他手中拨弄起来。
“没灭。”他躺下去,把嘴贴近黑漆漆的余烬,缓缓地吹着。
他的脸慢慢抬起,被复然的火焰照得通红。吹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
“萨姆——给我们——”
“——焦炭。”埃里克弯下腰又轻轻地吹着,直到余烬被吹旺了。
一块焦炭被萨姆放到开始发红的地方,接着加上一根枝条。枝条燃着了,火更旺了。萨姆堆上了更多的枝条。
“别烧得太多,”埃里克说道,“你放得太多了。”
“咱们来暖暖身子吧。”
“那又得去搬柴火了。”
“我冷。”
“我也冷。”
“还有,天——”
“——天太黑了。那好吧。”埃里克往后蹲坐着,看着萨姆生火。
焦木被萨姆搭成了一个小小的遮风的棚,火稳稳地点着了。
“可真差不离。”
“他会要——”“光火的。”
“嘿。”双胞胎安静地注视着火堆。
随后埃里克格格地闷笑起来。
“他不是光火了吗?”
“在谈到——”
“火堆和野猪的时候。”
“幸亏他不是冲着咱们俩,而是冲着杰克。”
“嘿,学校里总发脾气的那个老先生你还记得吗?”
“孩子——你—可真要—把我—给慢慢地—气疯了!”双胞胎两人会心地哈哈大笑,接着在他们的脑海中又忆起了黑暗和别的一些东西,不安地东瞧西看起来。 在架空的木柴旁,火焰燃得正旺,他们的眼光又被这火焰给吸引了回来。
埃里克注视着:树虱在疯狂地乱跑,火焰还是把他们吞噬了,他想起了第一次所生的火——就在那下面,在山更陡峭的一侧,那儿此刻是漆黑一片。
他并不愿意记起这件事,侧脸看起山顶来了。
这会儿热气四射,照到了他们身上,使他们感到很愉快。
枝条被萨姆尽可能近地塞进火里,闹着玩儿。
埃里克伸出双手,试试看放在多远可以接受火堆辐射出来的热量。
他无聊地看着火堆的另一边,从乱石碎砾扁平的阴影中重新想象出它们白天的轮廓。
就在那儿有块大岩石,有三块石头,裂开的岩石,从那儿再过去,有一道山罅——就在那儿——
“萨姆。”
“口母?”
“没什么。”
枝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把树皮烧得蜷曲起来,随火而化,同时木头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
遮风的小棚朝内坍塌下去,把山顶上好大一圈照得通亮。
“萨姆——”
“口母?”
“萨姆!萨姆!”萨姆焦躁地看看埃里克。
埃里克流露出紧张的神情,显示他所看的方向凶险可怕。
萨姆起初背对着那个方向,现在忽匆匆地兜过火堆,蹲坐盯着看起来。他们呆呆地,互相紧揪着手臂,两双眼睛紧盯着,两张嘴巴难以合拢。
无数的林木叹息着,在他们下面远远的地方,随之怒号起来。头发在他们的额前飘动,火焰从火堆旁逸出来。这噗噗声响是在离他们十五码的地方被风吹来的布的声音。
两个孩子都没尖声呼叫,只是用手更紧地抓住对方的臂膀,嘴巴突出。
这样他们蹲伏了约十秒钟时间,与此同时,噼啪作响的火堆冒出了浓烟和火星,在山顶上火光摇曳不停。
接着,就好象他们两人同时拥有一颗心,而这颗心被吓坏了,双胞胎踉踉跄跄地爬过山岩,逃之夭夭。拉尔夫正做着美梦。
嘈杂的辗转反侧经过了几小时,他终于在枯叶堆中进入了梦乡。
连别的窝棚里的孩子在梦魇中发出的惊叫也没有把他惊动,因为在梦中他已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正隔着花园的围墙给小马喂糖吃。
随之有人以摇手臂的方式告诉他该吃茶点了。
“拉尔夫!醒醒!”树叶哗哗作响,象大海那样怒号。
“拉尔夫,醒醒!”
“怎么啦?”
“我们看见—”
“——野兽—”
“——一清二楚!”
“你们是谁?双胞胎吗?”
“我们看见野兽了——”
“闭嘴。猪崽子!”树叶仍在怒号。
拉尔夫向椭圆形的、暗淡的星群奔去,一头撞到猪崽子身上,双胞胎中的一个忙拽住他。
“你可别出去——太可怕了!”
“猪崽子——长矛在哪儿?”
“我听得见——”
“快静下来。躺着。”他们起初有点怀疑地在那里倾听,然而在一阵阵死寂之中听着双胞胎低声细语的描述,却也畏惧起来。
顷刻之间,黑暗中似乎满是爪子,满是可怕的无名之兽和威胁之声。
漫无止境的拂晓缓缓地隐去了群星,最后,灰蒙蒙的光线终于射进了窝棚。
他们开始动弹身子,尽管窝棚外面的世界仍然危险得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迷乱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天空高处小片的云彩涂上了一层暖色。
一只孤独的海鸟扑棱棱地拍翅飞向云天,嘶哑地鸣叫一声,引起几下回声。
有什么东西在森林中粗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