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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冷哼了一声，“要谢似乎也轮不到你来谢！伊宁又不是你什么人！”伊宁一愣，目光在霍去病和李敢铁青的脸庞间游转，突然感觉有些头痛。
“伊宁！”听得木门的吱嘎声，张骞面色凝重地看着三人。“霍少将军，伊宁就交给我们吧！”张骞一个眼色，甘父上前要抱过伊宁。
“不用，我认得伊宁的闺房！”霍去病抬步直直走向张骞府邸。
“霍去病，你别欺人太甚！”李敢额头青筋奋张，伸手拦过。
“霍去病？”伊宁觉得气氛实在诡异，面前众人的脸色让她忐忑。“我自己走吧！”
“不行，你受了惊吓，身上的伤又多！”霍去病轻柔对伊宁耳语，冰冷的目光挑衅般地瞪着李敢。
“霍去病！”李敢大怒，一字一顿。张骞脸色惨白，夹在两个世家子弟之间目露忧色。
“我要睡觉！你们这样我怎么睡觉！”伊宁突然大喊起来，愤愤地看着李敢和霍去病。“喂，你赶紧放我下来，这样僵着，到明天晚上我也到不了自己床上！”伊宁用手肘轻轻捶霍去病。
霍去病一愣，见怀中美人气鼓鼓地瞪她，心底有些好笑。“她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让郎中看看比较好！”霍去病让甘父扶过伊宁。“张骞，伤她的是个匈奴女人，你要小心！”
张骞一愣，正待道谢，霍去病已经扭头疾走。
“伊宁，他没有为难你吧！”李敢强压怒气做出温柔的口气。
伊宁愣愣摇头，突然觉得霍去病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寂。伊宁叹了口气，“张骞，你们汉人真的好奇怪！”
灞桥垂柳
“伊宁！”李敢风尘仆仆，见伊宁埋首写字倒是一愣。“你身子还没大安，好好歇着！”自从上元节这一闹，李敢只要一不当差就会跑到太中府邸，张骞很是为难，但是碍于李广的声威，也不好说什么重话。
“没事！你们汉人的书挺有意思，不过看不太懂。李敢，你帮我看看这句什么意思！”伊宁揉揉眼睛。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李敢边念边摸脑袋，“我学得也不行，我家的夫子被我打跑了五个，最后我爹见能识字也就算了，这些我可说不上来。迁，你来看看吧！”
伊宁一愣，突然发现李敢身后还站着一个略年长些的少年，一身青衣，神情恬淡，但是他的目光却炯炯有神，让伊宁想起书中所形容的智者。
“伊宁，忘了说，这是我的好兄弟，司马迁，太史大人的公子，学富五车！”李敢笑着拍司马迁的胸脯。司马迁脸略一红，向伊宁颔首：“久闻伊宁姑娘大名！”
“我？呵呵，你肯定听说的都是我刁蛮的名声！”伊宁仰头看司马迁，笑声爽朗。
“修史之人注重考据，未亲眼目睹伊宁小姐刁蛮行止之前，司马迁仅当他人之言为谣传！”司马迁淡淡一笑，略仔细打量伊宁。
伊宁顿时大笑起来，“李敢，你要是说话有这司马迁一半，全长安的姑娘都得跟着你了！”李敢敲敲伊宁的脑门，两人笑闹起来。司马迁缓缓上前，拿起伊宁面前的书简。“孔子说这段话不过是赞扬德，他认为与其用严刑峻法约束百姓，不若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统一百姓的言行。”
伊宁顿时止笑定定看向司马迁，“我依稀记得夫子讲过韩非，想当年秦始皇似乎并不是靠着孔子的德才得天下啊！”
司马迁坐下身子直视伊宁，“始皇凭借法术得天下，那是霸道，而非王道，因此秦国早亡。我大汉正是看到了这霸业无法长治久安方信奉为政以德。”
“我不是很懂你们汉人的朝政，但是我觉得德是无形的，它何如能控制人们的欲望呢？”伊宁瘪瘪嘴。
“其实伊宁小姐问到了点子上，德是无形的，但是礼却是可行的。自从夏、商智者就在研习礼制，其实这些规制就是用来控制人们的欲望，让人们能够按照德的要求自省行止。”司马迁目光燃起光芒，看得伊宁一愣。
“迁，你说得是不是太难了点！”李敢生怕伊宁听不明白。
伊宁嘴角慢慢露出促黠的笑容，“如此说来，礼也好德也罢，不过是用来让百姓俯首称臣的工具罢了！你们汉人果然奸猾，其实王道和霸道不过是一样的事，都是要让人听话，只不过一个用所谓的礼而另一个用的是刀而已。”
司马迁一愣，“伊宁姑娘所言司马迁无法认同，但是也不失为一种说法！”
“呵呵，其实德对你们这样稳定的泱泱大国是有用的，在漠北，这些就完全靠不住了。漠北苦寒之地，我们都要挣扎着活下去，对任何国家和民族来说，生存是最重要的，谁会有空和你们汉人一般还辩论王道、霸道。在你们看来我们都是蛮族，不知礼仪，其实让你们汉人去那大漠草原，空有满腹经纶却根本活不下来！”伊宁微微一笑。“而且你们和匈奴打仗也不可能派能言善辩之士，还不是要用拳头！德和礼不是万能的！”
司马迁深深看向伊宁的眼睛，“兵者，不过是实现礼和德的手段，而非目的！”
“李敢，在你好友眼中，你和那刀剑一般，可都是器物！”伊宁伏案大笑。
李敢冲司马迁咧咧嘴，“习惯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怪怪的，总是出些惊世之语。”
伊宁渐渐止笑，“不过看你们汉人的书真长了不少见识！司马迁，其实你们修史之人真是厉害，仔细想来，这今世之事皆能在往日尘烟中略见一二！”
“伊宁，你是不是病了，说话怎么这么文邹邹的！”李敢皱起眉头。
“人在屋檐下！你教的啊！夫子这么凶，不长进点迟早被打死！”伊宁调皮一笑。司马迁淡淡一笑，“可惜女子无法为官，否则伊宁小姐再假以时日恐怕还真能治一方百姓！”
“算了吧，这些我都当消遣之物，我可不想像张骞一般，不大不小是个官，却总是弯着腰，说话都小心得很！我宁可做豪侠！”伊宁仰望窗棂外的蓝天，深深吸了口气。司马迁目光深沉，略带赞许地看着伊宁。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伊宁可是女中大丈夫！其实她最擅长的可是骑射，要是和她比骑射我都不一定是对手！”李敢知司马迁很少赞赏他人，顿时高兴得很。
“一身蛮力，用夫子的话说可是未开智的禽兽！”伊宁和李敢相识大笑。
“有时候把心智用于邪道，人比禽兽都不如！”司马迁的脸蓦的严肃。伊宁一愣，深思地看了司马迁一眼，嘴角噙笑。
“什么事，老远听到你们笑得颇为高兴。”张骞踱步过来，和李敢、司马迁见礼。
“太中大人，太史大人的公子司马迁想向您讨教漠北情势！”李敢为张骞引见司马迁。
张骞略打量了司马迁一番，“我与令尊同朝为官，他的人品我深为折服！公子有什么尽管问，何来讨教之说。”司马迁冷淡地做了一揖，面色严肃，看向张骞的目光有些挑剔。
“太中大人，你们慢聊，我想带伊宁出去一趟！”李敢笑嘻嘻看着张骞。
“这恐怕……”张骞一惊。这几日因刘彻积极筹备攻打匈奴，张骞忙于朝政，所以未深究伊宁和李敢、霍去病之间种种。张骞知伊宁生于大漠，对这些儿女情长的理解不同于汉人。但是李敢和霍去病都是世家子弟，族人姻亲多是当朝显赫官员，若牵连不清恐怕必有近忧。
“好啊，好久没出门了！”伊宁大喜，一下子蹦了起来，也不待张骞回话就急急和李敢往外冲。
“太中大人，您觉得西域与匈奴比之若何？”张骞还未喝止，司马迁一脸平静地开始发问。张骞愣在一边，突然释然一笑，“司马公子果真有备而来！”
“你那个朋友看上去死板得很，其实很仗义么！”伊宁低声对李敢道。李敢爽朗一笑，“司马迁醉心修史，不善言辞，但是为人正直，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李敢，我们今天去哪里？”伊宁笑看李敢。
“二月天了，等三月三上巳节你就要行笄礼，届时我恐怕不在长安，所以想先给你准备一份礼物！”李敢目光深沉，灞水边的垂柳已间或冒出嫩芽，那轻柔的枝条牵引着李敢的心，让他顿生惜别之情。
“不在长安？那你要去哪里？”伊宁面向灞水闭上眼睛，感受到微凉的春风轻抚面颊，分外舒爽。
李敢深情地看着伊宁娇俏的表情，内心复杂，建功立业和儿女情长在内心交战。刘彻下诏招募全国愿随军攻打匈奴的青年，李敢家世渊源，当即报名。李广前日告诉李敢，他已被编入卫青大军。“伊宁，我恐怕要上阵了！”
“上阵？”伊宁一惊。
“匈奴右贤王多次侵扰朔方郡，皇上已命卫青将军率领三万骑兵出关，我会跟随卫将军！”李敢声音轻柔，贪看伊宁的容颜。
伊宁一愣，碧塔的容颜在心中一闪而过。“你们又要打匈奴！不要，不要打！”伊宁内心交战，碧塔与她一母同胞，匈奴草原又是她生长的地方，虽然不满伊稚斜、乌维迫害於单，但是想到战火无情，伊宁的心揪成一团。
李敢当伊宁是舍不得他，内心一片幸福的酸楚。“伊宁，放心，我会尽快回来！我答应你，我会用最显赫的军功来给你增加荣耀！”李敢牵起伊宁的手。
“李敢，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打来打去？大汉和匈奴难道不能相安无事吗？”伊宁脑子里乱成一片。
“伊宁，匈奴人屡次侵犯我边境，掳我妇孺、杀我百姓，这样残暴的民族，我们焉能熟视无睹？”李敢脸色一正，见伊宁脸色苍白，心中一柔，“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不是，不是这样……”伊宁想起碧塔，想起乌维，内心交战。
“伊宁，不要怕！等我回来！”李敢把伊宁的双手贴到胸口，目光温存。伊宁无措抬头，神色凄然。
“好了，我们先去买东西吧！笄礼中需要上好的簪子，我们去看看！”李敢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赶紧拉起伊宁疾步走向街市以掩饰自己的不舍。
伊宁被动地随李敢走着，美目漫无目的地看向李敢的背影。若是在一年前，伊宁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匈奴一边，说不定还会随着乌维上阵，但是现在，李敢、张骞、胡文、苏齐等人的面容一一浮现，想到他们都可能会战死沙场，伊宁的心开始艰难的彷徨。“李敢，不管怎么说你都要照顾好自己！”伊宁轻轻道。
李敢浑身一震，肩头有些轻颤。“我答应你！”李敢的眼圈红了，他好想回头看伊宁此刻的表情，但是他不敢回头，生怕暴露此刻自己的脆弱。“伊宁，我一定会回来！”
“皇上，为什么不许我跟随舅舅上阵！”霍去病怒气冲冲跟着刘彻。
“韩嫣，这未央宫内的蹴鞠场修得如何了？”刘彻负手而立，面对初春的阳光，心情一派晴好。
“皇上！”霍去病大为不满。
“去病，还记得朕上次和你说的话吗？做人做事不能太过心急！你舅舅再厉害也不能一下子灭了这匈奴，机会有的是！”刘彻目光深沉地看向霍去病，见霍去病一脸桀骜，心底好笑。“臭小子，翅膀硬了啊！你还嫩着呢！”
“皇上，去病并不是贪功心切，但是男儿志在四方，我不如那些儒生口若悬河，我能为皇上做的就是打下那赫赫战功！请皇上给去病这个机会！”霍去病拦住刘彻的路，一脸热切。
“韩嫣，你看看，这霍去病可真是长大了，想他第一次进宫还在他娘怀里。刚到这前殿就大哭，倒把朕吓出一头热汗。”刘彻微笑看着霍去病，身边一个容貌姣好的青年附和一笑，“当日还亏了少将军这一哭，皇上的风寒倒好了！”
“是啊，所以朕就给这小子取名去病啊！”刘彻拍拍霍去病的肩膀，“去病，你一直是朕的福将，赛马之时，人们一般不会把最好的良驹先行牵出，右贤王对你来说还不够瞧的！”
“皇上少拿这些说辞搪塞我！”霍去病脸色铁青。韩嫣抬头飞快地看看霍去病，心中暗叹他说话太过大胆。这刘彻倒也不在意，“你啊，总有一天会明白朕的苦心！这次你安心随着朕观战，你平日也不肯读兵书，这次朕可要考考你，看你对战局的分析是否精辟！”
“那如果去病说得对，皇上就准我上阵？”霍去病眼睛一亮，刘彻含笑颔首。“好，一言为定！”霍去病双眸漆黑，其间泛起几许深沉。
“韩嫣，你可瞧仔细了，这小子看着顽劣，是个会用脑子的人！”刘彻看向霍去病的背影微微一笑。
“皇上为何不许少将军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