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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声音也清楚了,他说,我是你叔,私奔也不是个事啊。
这个声音吓我一跳,低沉,厚重。对,他不是老杨,他是崔园长!
这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怎么会是崔园长? 他要是老杨就好了。可他确实就是崔园长。崔园长说,再说,我工作也不能丢啊,我丢了工作,哪来钱花? 怎么过日子? 我这个园长还能当十年八年哩。我当园长,你才能过好日子啊,我每月才能给你钱啊……我每月给你的钱,你都花了啊?
你那点钱,够我花的呀? 才够塞牙缝!
你真是好吃懒做的女人!
喳喳喳……不都是你娇惯的呀!
我往后不娇惯你了。
你敢!
说着玩玩的……
……那你得给个主意啊?
什么主意啊? 主意都是你拿,你说什么我都听! 崔园长声音十分清晰。
看看你吧,这回就得你拿主意,你要是没有主意,你凭什么要我? 我这么贱啊? 我三个月的肚子往哪摆啊?
多给你钱……
不行,我不要这孩子!
是不能要这孩子……好吧,你让我想想……
你想吧……
豆叶把崔园长抱紧了。豆叶把脑袋埋在崔园长的肩上。
我有个朋友,在县卫生局做股长,我送点礼给他,让他想想办法,做人流去……
你想疼死我啊!
不疼,就痒痒一下。
那就好。
于是,两个人抱着不动了。
树林里又恢复安静。我听到我的心跳,我听到我的喘息声。我努力控制自己。他们的话,我既想听,又害怕听。我冒失地闯入,没想到给我自己添了麻烦。我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这时如果稍一动,就有可能被他们发现。
但我如果不动,不走,也有可能被他们发现。如果崔园长发现我偷窥了他们的秘密,崔园长能放过我吗? 他能不对我下毒手吗? 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比干了坏事还紧张。
月亮被水塔挡住了。我向水塔望去,不是水塔挡住了月亮,是一团云挡住了月亮。天色顿时暗淡,这可是我逃离的好时机啊。可就在我收回目光的时候,水塔突然动起来,我再定睛细看,不是水塔在动,是水塔顶部有东西在动,那是什么? 是一群动物,它们绕着水塔站立一圈,有的金鸡独立,仿佛在练功;有的打着眼罩,眺望远方;有的做拜佛状……它们旁若无人,做着各种姿态。它们是黄鼠狼吗? 还是传说中的狐狸精? 抑或就是狐狸? 或者是一群野猫? 总之,它们聚集在水塔上,让我毛骨悚然,后胸发凉。然而,更让我后怕的是,当我收回目光,寻找崔园长和豆叶时,崔园长和豆叶不见了。他们突然蒸发了,一点声息都没给我留下。他们是发现我了吗? 他们要是发现我了怎么办? 这是我最为关心也是最感可怕的。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都是我的好奇心造成的。我也得赶快离开。我觉得四面八方都隐藏着危险。危险像梦魇一样缠绕着我……
我迂回着,转了好几个圈,可以说内心经历了无尽的磨难,才身心俱疲地来到办公室。
电视还没有结束。
我稍事平静,在人群里看到了豆叶。她已经溜进来了。没有崔园长,也不见老杨和丁家干。那么崔园长呢? 他趁着夜色回家了吗? 我心中的两个疑问,有一个终于水落石出,这就是,我上班第一天看到树林里约会的两对男女,其中一对,就是崔园长和豆叶。那么,老杨是怎么回事呢? 他不在宿舍,没有看电视,他能上哪里? 丁家干是不是跟踪了他? 我觉得事情非常地不妙。第十一章 竹夹子
竹夹子是一种捕兽的工具,主要材料是竹片和弹簧。初冬季节里,有人把它下在动物行走的要道上,往往不会空过,不是夹到一只野兔,就是夹到一只黄鼠狼,当然,运气不好时,也能夹到一只硕大的水老鼠。而事实上,运气是经常地不好,因为常常会夹到水老鼠。或者说,水老鼠的运气不好,常常被竹夹子捉住。
丁家干的运气和水老鼠差不多,他也被竹夹子逮住了。
丁家干的脚脖子,被竹夹子夹青了。
丁家干是跟踪老杨时被竹夹子逮住的。
丁家干看到电棒光闪一下,灭了。那是老杨的电棒。老杨灵猫一样从他宿舍的后窗跳出来,猫着腰,迅速跑到围墙根,踩上一块大石头,翻身而过。老杨的动作轻灵如猿猴,完全不像一个四十七八岁的人。丁家干也跟着跑了过去,他也踩上墙根的那块大石头,但他没有老杨的功夫。丁家干两手紧紧扒住墙顶,做引体向上,当他试图翻腕撑住身体爬上墙头时,力不从心了。一次没有成功,两次也没有成功。
他没有做第三次,而是灵机一动,在地上的枯草窝里摸,丁家干摸到一块断砖了,再一摸,又摸到一块断砖,丁家干把两块断砖垫到石头上去,踩上去爬过了墙头。月色中,他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向北走去。墙头以北一百多米处,是园艺所育培的一片雪松林,在松林的边上,是藏着无数只麻雀的金镶玉竹林,松林和竹林,可都是约会的好地方啊。
丁家干冷笑一声,心里涌起巨大的成就感,拿贼拿赃,捉奸捉双,这回你老杨逃不出我如来佛的手心了!
丁家干一猫腰,紧紧跟上去。
但是还没有接近那片雪松林,丁家干就一脚踩上了竹夹子,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哎呀”
大叫一声。丁家干只叫一声,就不叫了,他怕他的叫声惊动了老杨。但是,当他捂住脚脖子,再看老杨的影子时,老杨已经消失了。丁家干知道老杨并没有真正消失,他不是在松林里,就是在紧挨着松林的竹林里。
丁家干从脚脖子上取下竹夹子,忍着疼痛,瘸着腿,继续往松林里走——他发誓要把老杨搜出来。
他当然没有找到老杨了,也没有找到他想象中的豆叶。他在竹林和松林里找了好几个来回,除了收获一个竹夹子,还收获了疼痛,别的,可以说一无所获。
他把竹夹子拿在手里,懊恼地从前门回到了植物园。
电视早就散场了,植物园里一片寂静。
丁家干恼怒地敲响了老杨的门。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丁家干把老杨的门敲得很响,好像一鼓作气要把他的门敲碎,好像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门上。
老杨拉开门,说,丁所长啊,什么事,这样急?
什么事? 乖乖我操你家二姨奶的,你问我什么事? 老杨你真行啊,真看不出来啊,你说什么事? 我老丁腿青了,叫竹夹子夹的! 丁家干把竹夹子扔到老杨的脚下。
老杨身穿衬衣衬裤,披着棉袄,趿着拖鞋,瑟瑟发抖。老杨平静的脸色中带着笑意,说,丁所长你有事快说,我冻死了。
你冻死啦? 你冻死活该! 你说吧,你说你刚才干了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啊? 睡觉啊! 我都睡一觉了。
你和谁睡觉? 丁家干一语双关。
我自己睡啊,丁所长要不要进来查查?
丁家干一字一顿地说,你,说,瞎,话!
丁所长这是怎么啦? 我肚子疼,坚持不了,才跑回来睡觉的。
丁家干挤开老杨,一步就跨进了老杨的宿舍。老杨的宿舍非常非常简陋,除了一张床、单位统一配的三屉桌,没有别的东西,豆叶要是在屋里,除了床底,没有别的地方可藏。丁家干果然弓下腰,朝床底下望。老杨的床底都是他的破鞋,连一只老鼠都没有。丁家干虽然粗,也知道不能乱说,他张张嘴,还是忍无可忍地说了,你不看电视,跑墙头外的松林里干什么去啦?
老杨说,没有啊,你看你丁所长,怀疑我什么啊,我哪里也没去,冻手冻脚的,我往松林里跑什么啊,我有病啊? 我刚才对你说了,我肚子疼,难受,才顶不住,回来睡觉的嘛,不信你问你隔壁的小陈,他看到我回来睡觉了。
丁家干发了一阵呆,还是不甘心地站在老杨的宿舍里。
老杨说,丁所长,半夜了,要是没什么事,我要睡了。
丁家干嗫嚅着,显然,这样的结果他很不满意。
好……好! 我操你家二姨奶的,我白叫狗日的夹一下了,谁他妈这么缺德! 丁家干硬硬脖子,心里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边往外走一边解气地骂。第十二章 崔园长
我们在装配车间里干活。所谓的装配车间,其实就是一间大仓库( 有人也的确叫它仓库) 。车间前边有一块大水泥场,还有几排支起来的木架和几块水泥台,这些都是用来晾晒中草药的。装配车间里堆着收上来的各种药材,我们分拣、包装以后,统一送到县药材收购站。
这是我们植物园的主要收入之一,另一项主要收入,来自园艺所那边的苗圃。所以,在冬季,我们的主要工作,都是在装配车间里完成的。
装配车间在园部大院的东南,和园部相距大约有六七百米,崔园长很少在我们干活时过来视察。所以,当崔园长不声不响地走进我们装配车间时,我们都感到出乎意料。
园长来看看啊! 老杨毕恭毕敬地说。
我来看看。崔园长说。
崔园长站在车间的中心位置上,神情既威武又冷漠。崔园长的双手是背在身后的,他环视了一圈,走到小胡身边,抓起一把龙葵,说,唔,挺干燥的,连钱草吧?
这是龙葵,园长。
噢,是龙葵,能卖多少钱?
一公斤一块六。
噢,不值钱啊,收有多少?
不多,百把来斤吧,顺便收来的,去年没收,都扔掉了,今年人手多,我跟丁所长建议,就收了。小胡抓起一把药草,送到崔园长眼前,说,龙葵是好药,能治感冒发热,慢性支气管炎,还有牙疼。
小胡知识面不错啊。崔园长说着就走到我跟前了。
还是在崔园长一进门时,我就开始紧张,我觉得,他是来找我的,我犯大错了,我不该在盐肤木林里看到他和豆叶的约会,我怀疑崔园长发现我看到他们了,而他迟迟不找我谈话,就是等着我主动去向他汇报的。
工作还习惯啊小陈? 崔园长的口气里充满了关心。
我说还行。
崔园长说,慢慢学,你要向小胡多学点,我们园,年轻人不多,以后就靠你们了。我和你爸是老熟人了,有什么事情,多跟我谈谈,不要跟离边牛似的。你上班有两个月了吧? 噢,两个多月了,快三个月了,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连我的办公室都没去过,生活啊,工作啊,有什么想法啊,我们都可以交流,新时期了嘛,都是国家的主人,一起振兴中华,实现四化,不要把我当领导,好不好?
我不敢说我经常去他的办公室,事实上,他也是知道我常去办公室的,除了中午,他回小崔庄家里吃饭,其他时间,我都看到他在看报纸,喝药饮。崔园长跟我说这些,我觉得都是别有用心的。我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什么。崔园长也没再跟我多说,在我肩膀上拍拍,又往另一边踱着方步了。
南边第三个窗户下边,有一个蛇皮口袋,引起了崔园长的注意,他没有跟大李、徐师傅他们说话,一直走过去了。崔园长用脚上的三节头皮鞋踢踢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说,这里是什么?
那是小偷在断魂岗偷的葛根,我和丁家干从土窑里扛回来的,丁家干把它扔在这里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我没有说,我怕再说出什么是非来。
老杨走过去,说,谁知道啊,好像是丁所长扛来的,对了,是他从小偷手里没收的。
小偷? 我们植物园会有小偷。崔园长说着,解开口袋的扎口绳,弓下腰去看个究竟。崔园长像是被突然熏了一下,直起了腰,呀地一声,说,臭了,有臭味! 这个老丁啊,既然没收来了,就好好处理好啊,这样随便乱扔,还不如被小偷偷去卖点钱花花了。老丁呢? 怎么没看到他!
老杨嘿嘿笑两声,像是被逼迫似的,说,丁所长去小崔庄了。
他去小崔庄干什么? 他没事往小崔庄跑,有事也往小崔庄跑,我是小崔庄的人,都没有他在小崔庄时间长,这个老丁真有问题了,啊? 你们说说,有问题了。
老杨说,崔园长你不知道? 我们还以为你知道的,还不是那个事?
什么事? 崔园长是明知故问。
崔二朋家里的事啊,豆叶的那点事啊。二朋回来了,在外赌了个把月,他奶奶不行了,再不看到二朋就要死了,二朋这才回来。他奶奶听到二朋的声音,倒是活过来了,可他和豆叶还是闹,这回更凶了!
能凶到哪里去? 上次豆叶喝了药,二朋尿都吓下来了。
这回是豆叶凶,她说她上次就不该喝药,这回她硬要逼着二朋喝一回,说二朋赖她偷人养汉,坏了她的名誉。老杨拿眼睛盯着崔园长,实则是在观察崔园长的心思。老杨放开胆量说,丁所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