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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的哭声里先是带着疑问,大约是不相信那是自己的手指吧,后来他试图伸出左手去抓,但他还是胆怯地缩回了手。
就这么简单,事故在不经意中发生了。
老杨对自己的大意很是内疚,多次说过对不起小谢的话。但是,有人不这样认为。小胡就说,老杨,真是太阴了,他不过是没当上所长,就跟小谢下毒手。我看,他下面要跟崔园长下毒手了! 崔园长听了,嘿嘿地笑两声,他心里有数。他问小胡,小谢那三根手指头,能接上? 小胡说,谁知道,医院说,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崔园长倒是很有信心,他说,人死了,还有还魂草,断了手指,医院肯定也有办法。在小谢所长住院期间,崔园长又让老杨成了临时负责人。崔园长盯着老杨的脸看,想从他脸上看出花样来。但是崔园长和老杨共事二十年,他还从未在老杨脸上发现什么秘密。老杨的脸上,始终是一个表情,似笑非笑的。老杨说,我这时候当所长,人家不会说我是故意陷害小谢所长啊? 崔园长说,人心隔肚皮,有人要说,就让他说去,你干你的。不过你不是所长,你只是临时负责一下。就是临时负责,你也要把工作干好。老杨点着头,说那是,那是,就是不叫我负责,我也会干好工作的。老杨也不辱使命,带着大家干活,更是认真负责。不过,干活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小谢所长住院,植物园派了小胡去服侍( 本来也许轮不上小胡,是她主动要求的) ,加上徐师傅隔三岔五去烧澡堂,干活的,只有大李和新职工银花。这期间,大白牙来过一次,她甩着屁股,脸上腿上都是欢笑。
她到干活的大仓库里,问老杨,银花干活怎么样啊?
老杨说,银花干活,没的说!
一边干活的银花,脸就红了。
大白牙咯咯咯笑着说,我就知道,银花干什么活都像样。哎,我说老杨,幸亏丁家干死了是不是? 丁家干要是不死,我银花能到植物园来上班?
谁说丁家干死啦? 老杨正色着脸。
失踪了,还不是跟死了一样? 丁家干要是不死,我也想不起来到植物园闹事。闹了几天事,我才想起来,人死不能复活,闹事也闹不出人来了,闹了也白闹,还不如让银花顶替丁家干的职……哎——丁家干要是不死,银花又能到植物园当工人,那该多好啊,我们家就有两个工人了,两个工人,两份工资……我命苦啊……
大白牙说着说着就哭了。
银花对母亲的到来,很不高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没面子。大白牙一哭,她又不知道如何劝她。好在大白牙也不用劝,哭了两声,不哭了,又笑了。她说,老杨,我家银花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带带银花,银花还小,过这年才十八岁。
谁说我十八啊。银花终于找到反驳的机会了。
虚岁才十九嘛。
那周岁还不到十八啊。
这丫头,什么都跟我计较,我不是想让老杨多关心你么?
老杨说,植物园的活,跟庄稼活一样,好干,不碍事,你家银花,有这模样,心灵手巧的……
大白牙还没等老杨夸完,就抢过话说,那是那是……我家银花,我最放心了,我不放心的,你知道是谁吧? 是我那侄媳妇,豆叶。
她在园艺所那边,天天育树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不懂! 大白牙说,好啦,银花,好好干活,听领导的话,不懂就问,下班就回家,我走啦!
银花嘀咕一声,你早走早好!
可大白牙又转回身了,说,老杨,我那天看到你了。
看到我?
是啊,在县城人民桥下的药材市场,早上,天才麻麻亮,我看到你在卖药,我喊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呢?
不会吧,我上那里卖什么药,你眼睛叫裤子盖住了吧? 我们药材所的药又不到市场去卖。那你还真是认错人了。
噢,那是我看错了,我说么,我喊了好几声,你就是不理我嘛。我还以为你那药是偷来的,不敢理我呢。后来,我想,也是啊,老杨怎么会到药材市场去呢,我知道你们药材所的药都是卖到县药材收购站的。
就是就是,下回不能乱认啊。
那是那是,你忙啊,我回啦!
老杨好像还有话,他望着大白牙,说,你天麻麻亮,就到药材市场,干什么去啊? 你有药卖啊?
我哪有药卖啊,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能偷也不能抢的。我昼夜睡不着觉,刚一打盹,丁家干就托梦给我,说他到人民桥去抓偷药贼了,让我赶紧去帮他一把,我才赶着黑去的。我以为能在药材市场找到丁家干的,可我找了一大圈,哪有他鬼影子啊? 丁家干常常托梦给我,让我干这干那的,就跟真的一样,唉,我迟早也要让他害死!
噢,是这样。老杨说,你放心,你家银花,在我手里,会越来越进步。
放心,放心。大白牙讨好地赔着老杨笑,试探着说,赶有时间,我还要请你老杨到我家喝两杯哩,要赏脸啊老杨。
老杨答非所问地呵呵着。第二十五章 崔老鳖
老杨是在路上让崔老鳖赶上的。
老杨最后一个离开仓库,他从腰上取下一条特制的裤腰带,端过一只笆斗,像灌香肠一样把笆斗里的蛇床子灌进了裤腰带里,裤腰带就变成了一条口袋,然后他就把蛇一样的口袋勒在腰上。老杨腰上多了条蛇,走路就有些别扭。老杨别扭地走着,想着大白牙刚才的话。大白牙是什么意思呢? 她把老杨我当成了丁家干? 她以为我也吃她那一套? 她还说到了人民桥,莫非她真的在人民桥下看到了什么?
老杨心里有事,走到一步桥时,崔老鳖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崔老鳖像一只硕大的水老鼠,滚到了老杨的面前,吓了老杨一跳。
你怎么……死在这里? 老杨说。
……老杨啊……
有话你快说! 老杨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
嘿……老杨啊……
快说!
……老杨啊……嘿……
你不会说话啦?
你叫我怎么说啊……老杨啊……
出什么事啦? 老杨有些紧张了。
出大事了……
啊? 老杨下意识地摸摸腰上的蛇,一想,不对,有崔园长保着,这方面,出不了事,虽然,他暗地里吃独食,到人民桥下的药材市场偷偷卖过药,但崔园长也未必因小失大,对他下手。
……老杨啊……嘿……你这个该杀的!
说话啊!
崔老鳖嘴一咧,呼地一声,哭了。崔老鳖眼泪鼻涕一大把,呼呼啕啕地说,我崔老鳖丢不起这人啊! 我家洋玉,嫌肚子疼,我带她到县医院,一查,怀上了,七八个月了……死丫头,天天把裤腰勒得紧紧的,早产了……昨天晚上,给你生了个儿子! 这下你狗日的笑吧,你嘴笑歪了吧?
老杨真想笑,可他这时候笑也不太妥,他看崔老鳖是真着急了。他立马安慰崔老鳖道,老崔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不亏待我有屁用!
那我也不亏待洋玉。
你不亏待洋玉,洋玉亏待你了——你儿子没活成!
啊?
又早产,又畸形,活个屁!
死啦?
不死我来对你说?
死了你对我说,还还还……还找我……
洋玉还要不要做人? 我不找你找谁? 你不能就这样不管她,你要是不管她,我可不能饶过你!
你让我怎么管? 你要多少钱? 我可都给你了。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你睁眼看看,银花,还有豆叶,都到植物园当工人了,你要让我家洋玉也到植物园当工人。
银花和豆叶,是崔园长安排的,我可没有……
你可不要说没有本事安排。我对你说老杨,你不要看我崔老鳖不是个东西,我崔老鳖再不是个东西,腿裆也长了根鸡巴,你敢说我不是个男人? 我可不是省油的灯,把我逼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
崔老鳖平时萎萎靡靡的,眼睛睁不开,眼角边都是一堆一堆的眼屎,脖子也一直缩着,两条胳膊天天耷拉着,可今天也睁着眼睛跟老杨说狠话。崔老鳖说完,把脖子拧过去,看西边被落日烧红的晚霞。
老杨本想也说两句狠话,可说出来的,却变了味。老杨说,洋玉要到植物园当工人,那是好事啊,豆叶能到植物园当工人,银花也能到植物园当工人,洋玉当然也能到植物园当工人了。豆叶在园艺所那边,工作很好,银花在我们药材所,也是好样的,你家洋玉,要是到我们植物园,一定也不差给她俩。这事,你放心,我一定跟崔园长说说,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让崔园长尽快安排。
崔老鳖笑了。崔老鳖说,那是……
洋玉……真的生个孩子?
你看你,老杨你怎么能这样问我? 我还能给自家闺女头上扣屎盆子? 我崔老鳖也不是不要脸的人,事都出了,我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
洋玉现在身体弱,你也不要去看她了,你就是去看她,空着手去就行了,也不要买什么贵重东西了,她现在吃什么,心里都难受……
我懂,我懂。老杨说,我天黑就去你家,去望望洋玉,你先回吧老崔。
那我回啦?
你回。
崔老鳖一边走一边笑。崔老鳖的笑,是从心里头发出的。晚霞已经从西边褪尽了,昏黄色的天,一眨眼,就成了夜。星星也是一眨眼,就布满了天。崔老鳖在夜色中,一阵急走。崔老鳖顶头遇到一伙人,他们是到植物园看电视的人,都是小崔庄的。崔老鳖认得他们是谁对谁,即便是夜里,崔老鳖的眼睛也好使。他在人群里,没有看到洋玉。崔老鳖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半道上,又遇到一伙人,他们也是去植物园看电视的。崔老鳖听到豆叶在大声地说话,然后,又大声地笑。崔老鳖想,要不了多久,他女儿洋玉,也要大声地说话,也要大声地笑了。
崔老鳖一到家,看到家里黑灯瞎火的,心便悬起来了,他冲着西厢房,喊道,洋玉!
西厢房的笆门里,传出一声,没死!
你吓死我了!
你胆子晒干有笆斗大,谁能吓得死你!
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说话呢,你把门开开来,有好事。
你推门就进来了。
崔老鳖果然一推门,笆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崔老鳖闪身进屋,站在洋玉的床前,说,事情说妥了,老杨还算有点良心,他答应让你进植物园。
洋玉说,你是怎么败坏我的。
我跟你商量啦,你同意我那样说的。
我没同意,是你一定要说的!
好了好了,反正我是说了,进植物园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掉了几斤肉啦?
我嫌丢人!
小姑奶奶,你就别硬了,银花豆叶在植物园当工人,把你都馋死了,你当我没看出来? 没伤你骨没断你筋的,真的假的,他老杨也不晓得。你快别纳鞋底了,老杨一会儿就来了。他来看你,还要带礼品来,你可要装得像啊。把鞋底收起来! 记好了,千万要说孩子一落地就死了。
这是短寿话,折我寿呢,我什么都不说!
崔老鳖一把夺过洋玉手里的鞋底,扔到了床里边,说,顾那些顶个屁!
洋玉生气地朝床上一躺,把被子拉到脸上。崔老鳖就算是火眼金睛,他也看不到洋玉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哩。洋玉是真笑,她表面上生气,不过是给崔老鳖看的。
崔老鳖从洋玉的西厢房退出来,走到自家的堂屋,掌上灯,端出一盘冬瓜酱豆,给自己斟上满满一大碗酒,边喝边等着老杨。崔老鳖以为老杨一定会来的。他哪里知道,老杨不但不来,还正想着如何对付崔老鳖呢。第二十六章 邂逅
春天很快就降临了植物园。植物园里的所有植物,在春风里蠢蠢欲动,性急的,已经鼓出了新芽。园艺研究所的人,已经开始忙碌,他们扦插树苗,整理苗圃,修剪植物;药材研究所的人,更是为春播做着准备。
在张会计不断的游说下,我也成为县工人文化宫夜大的一名学生了。星期天的时候,我和张会计在街上散步。我已经不叫她张会计了,是张会计纠正我的,她说我们现在是同学关系了,同学就应该互相叫名字,叫张会计,就不是同学了,就生分了,叫我张晓蕙吧,要不,叫小张也行。
我现在就叫张会计小张。我们从我们读书的工人文化宫门前走过,在人民饭店那儿向南拐,看到海鸥照相馆门前走着一个青年,戴一顶少见的蓝色鸭舌帽。我感到新鲜,说,小张,你看。小张说,你不要羡慕这个,小流氓才戴这种帽子! 我们散步到百货公司门前广场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个青年,戴一副墨镜,在墨镜和我们擦肩而过之后,小张说,这是小流氓! 小张对我说,你不要戴鸭舌帽,也不要戴太阳镜,更不要穿喇叭裤,小流氓都是这样的。说话间,我们看到一个穿喇叭裤的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