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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豆腐坊前头铺子嘈杂声一晃而过,紧跟着大秋娘陪着个姑娘进了来,那姑娘聘聘婷婷、款步姗姗,与大秋娘说着话,举止动静仪态万方,再看那双眸子清泠泠、霜雪动情,那嘴儿红润润、娇艳欲滴。面如凝脂,浅笑含春,直把少年看的痴了去。
“大秋好些没有?”春晓微微笑着问舅妈。
舅妈道:“可比以前强了许多,昨天还下了地,在屋里溜达了半日,后头吃了两小碗梗米粥,把你舅舅乐的不行。”
“小秋呢,我这带着糖来的,怎么不见他出来。”
“去她姨妈家了,早两天前就接了去,与一帮子表弟表妹一处玩。”舅妈的娘家也在沥镇,城南城北的住着也不算近。
两人说着话,思晨打帘子进了屋。
爬墙头的少年抻着脖子看不见人了也不舍得走,痴痴的跟失了魂似的。
屋里,春晓与舅妈说了些家常,知道她要在这住两晚,舅妈便将东屋让了出来,夕秋与思晨忙打开箱子换帐子、被褥,案几上放好三脚瑞兽雕镂香炉,燃了香料,屋子里顿时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气,舅妈咋舌的看着,见半个时辰的功夫,这间她和丈夫住的屋子完全变了个样,绿地撒花帐子,天青梅花纹缎子被褥,帐子上围了流苏,挂了香囊,炕上放了矮脚桌子,一座景致的琉璃盏摆在上面,然而这还不算完,两个丫头陆续从外头搬进搬出,舅妈这才恍然,怪不得大户人家出行,明明只两个人却要跟着两三辆马车,大抵用来装日用品的。
丫头忙着,都没看到墙头的少年,少年却将这番奢华繁荣的景象全都收入眼底,心里越发嘀咕:到底是哪家的阔太太,老俞家可真有门好亲啊。
他又盯了一阵,直到丫头进来屋再没出来,门也关的严严的,他才耷拉着脑袋爬下梯子,此时冷的四肢都没了知觉,回了屋也不干别的,只找个地方一坐,手捧着下巴发痴。
他师傅见了也不管他,慢慢走去磨盘,把滴答了一小翁的香油收起来,再换个空翁放好。
“不行,我得去打听那天仙什么来头。”少年起身就要往外去,哪知才动一下,脚就被踩的死死的,把他疼的直咧嘴,抽气喊着:“师傅师傅,松开。……”
师傅只瞅着他,苍白的鬓发趁的两眼极为清冷。
“我知道,我知道,又不想怎么样,如今我一个穷小子,人家连看都懒的看一眼,您老就甭瞎担心了。”少年仰起脸儿,平平常常的脸上鼻翼两侧有些麻点,显的有些滑稽。
师傅还是只平静的看着他。
少年与他师傅无声的对峙了一阵,只能放弃,“罢了罢了。”等他师傅松开踩着他的脚,少年一副生无可恋的坐下,嘟囔着:“我听说有些道士是能娶妻的,怎么咱们这一派就不能呢?”
他师傅充耳不闻的转身又去看磨盘了。
就在这时,忽地听见外头一声长啸,极其清冽悠远,师徒俩都是一愣,少年身形极快的窜了出去,他师傅也随之跟出,就见清啸声盘旋在天空,是一只鹰隼。
………题外话………第三更~
☆、第225章 鹰隼又传书
少年攀上梯子仰头,看着那鹰隼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飞行,眼底露出复杂的羡慕之色。
鹰隼叫了几声,似也知道院子狭小,不足以施展飞行,展着双翅慢慢盘旋而下,正落在少年所在的矮墙墙头,把少年唬了一跳,但见那鹰隼锐利的圆目一动一动的在院子里巡索,似在寻找猎物,忽地瞳孔缩起,少年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不禁惊奇,东屋的门推开来,那美貌女子仰着脸朝天上看,而后很快的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看向矮墙。
因鹰隼更加醒目,女子先看的它,再看向少年,少年永远都记得,那样一双乍暖还寒的眼睛轻缓的掠过他,他心尖颤巍巍的拨动,差点忘记呼吸撄。
春晓见是那日给小秋糖吃的少年,又知道他就在墙那边的油坊做学徒,便不甚惊讶,扭头只看鹰隼偿。
鹰隼在冷风中梳拢着羽毛,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春晓只看它的爪子,果然见上面缚了竹管,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快步朝鹰隼走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去的方向也是那少年期待,少年的眼睛明亮又腼腆,将将露出一个自以为圆满的笑容,却见女子站在鹰隼下头,伸手摸它。
少年大惊,谁不知道这种扁毛畜生生性凶残,慌道:“别动它!”女子纤柔凝白的手指已然轻轻抚过鹰隼的羽毛,鹰隼则安顺的甚至僵硬的由着女子抚摸。
一人一畜相安无事,倒显得他这一嗓子突兀的很,少年不安的扯着笑了笑。
春晓没与这个看起来像个孩子的少年说话,只微微点头,转过去把鹰隼竹管解下来,鹰隼等春晓离它稍有距离,便扑腾翅膀飞起来,越飞越高,直到青云直上,盘旋一周向远处飞走。
春晓攥着竹管也转身回去,少年想喊她,张了张嘴,就听门边的丫头迎了几步上前,叫了声‘姑娘,三爷来信了?’那女子眼底含笑的点头,随后门被关上,挡住了所有窥探与不舍的视线。
少年望而兴叹,也下了梯子,脚才落地,就被无声无息立在梯子旁的师傅吓一跳,拍着胸口嗔怪道:“师傅,你能出点动静不,人吓人吓死人的。”
“她是谁?”师傅沉着嗓子问。
“我怎么知道,瞅着像是谁家的阔太太,方才我要去查,你拦着,这会儿问……咦?”少年猛地顿住话头,惊诧道:“师傅你怎么说话了?你不是规定自己十天只说一回的么?如今说过了,那接下来怎么办?有事也憋着?!”
那师傅却只道:“去查。”
“方才不让,如今又催着去查,真搞不懂你们这些道士都什么心思。”少年说完,但见师傅面不改色,依旧一副不理世事的棺材脸,也只得无奈的点头,预备去查春晓的底细。
不说这对古怪的师徒,只说春晓看了信以后便笑的恍恍惚惚,把夕秋、思晨引的心痒痒,也想知道三爷信里写的什么,夕秋想了想,挨近了小声道:“这回不在府里,姑娘有什么与三爷说的紧着写来,让那鹰隼带回去。”
春晓也正有此意,点点头,叫夕秋磨墨。
等夕秋那边都弄妥当了,她走过去,在裁了一小帘的纸上写了回信,却因羞涩、惋惜、渴盼与不甘种种复杂心绪,不如龚炎则写的思念如诛,然平平淡淡却承载了太多厚重的情意,唯知心方可明了。想起昔日恩爱,几度哽咽顿笔,不过二三十字一直写到掌灯时分。
写好后,捋着纸条好久才卷起放进竹管,只等鹰隼再来便寄给三爷。
一夜无话,转天清晨用了饭没一会儿,鹰隼果然又飞了来,但没人敢上前,春晓又亲自把竹管绑在它的爪子上,鹰隼爪子却抓住墙头不走,春晓观察了它好一会儿,想了想,咋呼舅舅买些新鲜猪肉来,切成小块喂它,哪想鹰隼爱搭不理的吃了两口便左右闪躲的不肯再吃,正纳闷鹰隼并非饿了那为什么不飞,墙那头的少年走出后面,先给春晓行礼,然后说:“这种用来传信侦查的飞禽肯定是只吃特别的东西,这样才能更好的训练它。”
春晓恍悟,忙叫思晨坐马车回府问侍候鹰隼的小厮要饲料,有现成的就带回来点,没有就把那小厮带来。
思晨应下去了,春晓认真的看了那小厮一回,笑着道:“小哥儿懂的真多,今日多谢你提醒我。”
少年激动的两眼放光,却敛着:“随便一句话,不当事不当事。”随后腆胸脯道:“我叫满星,姑娘是来探亲的么?”
春晓点头:“这是我舅舅、舅妈家里。”
满星一看能搭上话,心里头乐的怦怦乱跳,面上还小心翼翼的说着:“我是这头油坊的小徒弟,咱们住的近,有事你喊一声就行。”
“多谢。”春晓并不愿与生人多言,勾着鹰隼胸前的羽毛摸了摸,算做安抚,随后回了屋。
满星看了看,也下了梯子,心里想的却是:师傅忽然不反对他接近这女子了,着实奇怪,只师傅性子自来难捉摸,想也不明白,往后看便知道了。
再说春晓等来侍候鹰隼的小厮和专门食物,食物是胡萝卜与牛肉搅碎掺在一处,添了盐晒干。喂饱鹰隼,眼见它飞走,春晓的心也跟着遥遥去了。
下晌,舅妈过来寻春晓,与她说起考虑多日搬家的事,说:“你舅舅不想搬,怕咱们离的远了,你挨欺负连个诉委屈的地儿都没有。”
………题外话………第四更~~
还有一更,没写出来,等天亮以后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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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催促回府
非是春晓心量狭小,只舅妈虽说的亲切,目光却有闪烁,便知穷怕了的舅妈这话说的是另一层意思,稍一琢磨,春晓淡淡笑了,‘怕离得远了,有委屈没地儿述。’不如说是‘离的远了,没人在一旁照应钱财’,毕竟大秋的病要用许多贵重药材,舅妈有这个顾虑也是寻常。
“晓儿,你娘没的早,舅舅、舅妈不疼你,还谁疼你呢。”舅妈抽了帕子蘸了眼角,却是偷眼去瞧。
春晓暗晒,若真是原主只怕又要感伤一回,只她是个冒牌的,闻言垂着眼帘静默了一下,道:“这是我舅舅的主意?偿”
“什么?”舅妈蘸眼角的手顿了顿撄。
“不离开沥镇。”春晓见舅妈轻轻的点了头,才道:“我早不是孩子了,当年十三岁进府做丫头,受了多少委屈也没回来烦扰舅舅、舅妈,现如今锦衣玉食,三爷大度、老太太宽和,再没有叫我委屈的,舅舅、舅妈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我去与舅舅说一说,舅妈稍坐。”说罢状似起身去寻郭志杰。
舅妈忙一把拉住春晓的袖子,讪讪的笑道:“咱们平头小民没甚本事给你做主,却是有心的。”这话她说的不心虚,起初确实是想着有钱把春晓赎出来,只后来生活所迫,渐渐消磨了这份善念,且因大秋病的严重,后来又起了怨恨,只郭志杰提一提春晓,她便恨的什么似的,当初若不是春晓领大秋出去落了水,何至于变成这样?
如今春晓换了个人似的出现,舅妈怕得罪了春晓,并不敢当面埋怨大秋因她落水,但心里却一直梗着,与郭志杰一处说,春晓理所应当补偿他们,补偿大秋。
那日从太师府回来,她脑子里一直晃悠着春晓用的金银穿的绫罗吃的玉食,又感觉到春晓与他们并不显亲近,便猜测这是要撵他们走呢,心里更恨,决定说破大天去也不走,看春晓能如何,她敢不顾娘家,闹起来,太师府脸上都不光彩。
是以她也没与郭志杰说,怕郭志杰耳根子软,听信了他那好外甥女的话。
春晓可不知她是怎样想的,却看出舅妈并没有与舅舅商量,即便是商量过,舅舅想的肯定也与她不同,不然不会拦着自己不许见舅舅。春晓并不想把事情闹到舅舅跟前去,便顺势坐下,道:“舅妈的顾虑我猜到一二,可还是那句话,靠谁不如靠自己,咱们家还得自己有营生才是长久,舅妈既然决定做酒楼,那就往好做,自然有银钱给大秋养身子,若如此,在哪里不一样?如今在沥镇,与刘氏家里争高下有什么意思。”
舅妈怔了怔,道:“那刘家闺女咋样?”
提起刘氏,春晓劝舅妈的心思都淡了许多,刘氏再粗鄙不堪也是龚炎则新纳的妾侍,提起来总叫人心酸。
舅妈见春晓脸色不好,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那刘家闺女更得三爷欢心?不对啊,夕秋才说三爷不在,那大鸟来给带信儿呢。转念一想,刘氏该是得老太太喜欢才是,如此便有了依仗,三爷再爱美人也大不过孝道去,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舅妈泛起嘀咕,左想右想,不得不承认春晓说的在理,靠谁也没有长久的,可在沥镇他们家又没法子与刘家作对,一咬牙,道:“我这就与你舅舅再说一说。”随后起身急急的去了。
当晚郭志杰与舅妈同来,与春晓说:“等过了年江河开化便走,走水路也舒坦些,只我们走了,天南地北的,再见一面就难了。”
到底是亲姐姐的孩子,郭志杰说的时候有些伤感。
舅妈低着头也不作声,背井离乡哪里就好受了?
气氛便有些压抑,春晓忙笑着道:“还有些日子呢,舅舅说的马上就要走了似的,我听说大秋醒了,我去瞧瞧她,正有一匣子好玩儿的送她。”起身拉着舅妈就要去,舅妈却把她拦住,“大秋怕生,下回来……”话没说完,就听外头大门被敲的震天响。
郭志杰皱眉:“谁呀,关铺子看不到么。”边说边朝外去,舅妈也忙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春晓多心,总觉得舅妈似在逃避什么,急急的避开了去。
不一时,思晨推门进来,道:“姑娘,是府里来人叫回去。”
夕秋探了下头,“什么事啊这样急,老太太可是允了住两宿的。”
“没说,只管事催说快些。”思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