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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正中一张八仙桌旁,姥姥坐在姥爷对面。八仙桌上摆着许多吃食,有饽饽、饺
子、鱼、肉和瓜果梨枣。小舅心里更加疑惑:二老怎么在这儿过起了日子?这究竟
是哪里?好像从来没到过这地场。他刚要给二老请安,只听姥姥开口说话:回,坐
下吧。我和你爹等你好久啦,咱一块儿吃饭。小舅说妈我在姐家吃过了。姥姥说我
知道你在你姐家光喝酒没吃饭,这样伤身子。他没再说啥,依妈在八仙桌旁坐下。
这时他倒真的觉得有些饿了,就拿起一个饽饽吃起来。边吃边说爹妈你俩也吃吧。
姥姥说我和你爹倒不饿,你只管吃吧。等小舅吃完一个饽饽,姥爷说接着吃。小舅
说吃饱了,姥爷说你吃饱了我可要问你话了,小舅说爹你问。姥爷说回你去你姐家
要地啦?小舅吃惊道:爹你知道啦?姥爷说我知道,什么都知道。小舅问是姐夫来
告状了?姥爷说你姐夫不是那号人,他在咱家扛了六年活,他的秉性我摸,要不咋
会把你姐许给他。小舅说你还给了他十五亩泊地,姥爷说我给了。小舅说你说过让
他还,姥爷说我说过等他发家以后还。小舅说谁知他啥时能发家,姥爷说你就急
了,就去向他要地?小舅不言声。姥姥说:这回,你姐带去十五亩地,家里还有五
十多亩,还有好多牛马,这日子也够你过了。小舅说不够,地还少,牲口也少。姥
爷说回人不能太贪心,贪心嚼不烂,你缺的不是地,不是房,不是牲口,你缺的是
那两样。小舅问我姥爷缺的哪两样?姥爷说回你要么?小舅说要。姥爷说那好,我
给你,伸过手来。小舅向姥爷伸过两只手,等着姥爷给东西。姥爷便伸出一根手
指,在小舅的每只掌心划了划,说行了,你走吧,带着这两样回家吧。小舅心里很
不高兴,收回空空两手,说爹妈我走了。小舅走出大房子,见白脸人还打着灯笼站
在外面。白脸人说你走吧,小舅往前走,没想到白脸人一伸腿将小舅绊倒,小舅趴
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直到我爹那伙人把他从姥爷姥姥的坟前叫醒。小舅给大伙
说了昨夜见了死去的姥爷姥姥的过程,自觉面上无颜,就回家去了。过了一日,越
想越觉得这事蹊跷,也觉得心亏。就走进供奉姥爷姥姥神位的南屋,他要叩头。头
还没叩,他忽地惊呆,身子像木头一般僵了,他看见八仙桌上供奉姥爷姥姥的饽饽
少了一个……”
七爷惊问:“有这等事情?!”
女人:“后来很多人都看过了,的的确确少了一个饽饽。”
七爷:“奇了。”
女人:“小舅这时方想起临走前姥爷送给他的两样东西,便伸开手掌,见手心
里字迹可辨,一手是个‘仁’字,一手是个‘义’字……”
七爷:“后来呢?”
女人:“后来小舅就不提地的事了,可终归觉得吃了亏,还丢了面子,心里老
是疙疙瘩瘩,也就和俺家断了来往,过年过节也不走动。两家也有碰面的时候,就
是每年清明节9天在姥爷姥姥的茔地里,我就是在茔地里见到小舅和小舅母的。瞧
俺们这是啥样的亲戚啊!后来又过了些年,俺家把那十五亩地还给小舅家,两家的
疙瘩算是解开了,才走动起来……”
七爷:“你头遭去姥姥村那年十二岁?”
女人:“嗯。可你怎么知道的?”
七爷:“你说过的又忘了。”
女人:“我头晕的要命。”
七爷:“你头一遭去姥姥村看见的那男孩叫原。”
女人:“嗯,他小名叫原,大名我不知道。他家和我小舅斜对门。他长得很
壮,比我高半个头……”
七爷:“他欺负你么?”
女人:“不,他谁都不欺负。他是个好男孩,对我很好,啥东西都会得给我,
他捉了蝈蝈、鸟,就用笼子养着,等我去了,就给我。他家门口有两棵大杏树,满
村的杏树都没他家高,没他家结的多,他总是摘杏子给我吃,他家的杏子比小舅家
的好吃,又甜又酸。我就光吃他家的杏子。他家的杏子杏仁不苦,能砸了吃。原怀
里总是揣了一块石头,石头又圆又滑,像个鹅蛋。我吃完一个杏子他就用那块石头
在台阶上砸杏核,他砸得很利索,‘叭’的一声就开。吃了杏子再吃杏仁,味道香
喷喷的,真忘不了……”
“他真的没欺负你?”
“他从来不欺负人。”
“不对,他欺负你了。”
“你咋知道?”
“我知道。”
“那不叫欺负,那样也算不上欺负。”
“是哪样?你说。”
“他就是抱了抱我。”
“在哪儿,家里?还是野外?”
“野外,村南面的大河套里。那河套里的沙又白又软……”
“他领你去的大河套?”
“嗯。俺们先在河里捉蟹子,后来在河套上看蟹子跑。”
“他咋说要抱你?”
“他说……”
“他咋说?”
“他说那天黑下他看见他爹抱着他妈啃他妈的脚,我说胡说,我不信。他说是
真的,撒谎是小鳖。我说你妈疼哭了?他说俺妈格格笑。我说我不信。他说我试
试,啃你的脚,你也会格格笑。我说我不笑。他说……”
“他就抱着你啃脚?”
“嗯。他抱得我紧紧,可咬得轻轻。”
“你笑了?”
“我没笑。”
“你哭了?”
“我也没哭?”
“后来呢?”
“我想不起来了……”
“不对,你记得。”
“我想想……”
“他解你腰带了?”
“他……”
“你说,他解啦?”
女人止住口,埋头抽泣起来,极伤心。
“你哭原?”
“不是不是!”
“他欺负了你,你恨他。”
“不是不是!”
“那你哭啥哩?”
“我哭俺男人!你叫俺说这说那,陈芝麻烂谷子,没完没了。可我男人还叫你
用那缺德办法拴着……”
“拴着那玩意儿也死不了人。”
“胡说,那是男人的……命根儿。”
“你知道那玩意儿是男人的命根儿?”
“知道,知道,都知道,就你这号人不知道。”
女人呜呜地哭起来。
七爷道:“别哭了,你说,他到底解没解你的腰带?”
女人:“我不说了,杀了我也不说了!”
“你要咋?”
“我要你给我男人松了那……命根儿。”
“你只惦着你男人的那混仗玩意儿,要惹我上了火,先一刀给它搬了。”
女人哭得更凶。
七爷一声吼:“行了,给他松了是了,这还不是七爷我一句话么!”
女人止住哭,泪眼盯着七爷。
七爷气呼呼起身,走出后帐。
原解你腰带了?
解了么?
我问你。
嗯。
脱了你裤子啦?
我忘了。
你没忘,你记得,脱了。
脱了么?
脱了。
嗯,了。
他又干了啥呢?
没干啥。
他看啦?
看了。
又呢?
他说……
说啥?
他说像麦粒儿。
像麦粒儿?
嗯,他是这么说。哦,我头痛,痛得要命!
咋会像麦粒儿?
不知道。
后来他又干了啥呢?
啥也没干。
鬼才信。
他说,你撒尿,我也撒,比比谁尿的远。
比啦?
嗯。他行,俺不行。
你看见他那个玩意儿啦?
没。他捂着,不让看。
你想看?你说你是不是想看?
俺害怕。
他又干了些啥?
他说提上裤子,风大。
就这么完了?
嗯。
后来呢?
回家了。
以后他常领你去大河套?
夏天河里蟹子真多,还有鳖。
他每回都叫你脱裤子?
蟹子真鬼,看见人就赶紧躲,躲不及就往沙里钻。
我叫你说裤子。
裤子湿了,就脱下来晾在河边的草尖上,全是芦苇。
你俩就光着腚?
那遭回家他爹揍了他,差点揍死。是秋告的状。
秋是谁?
秋一只眼,秋把看见的告诉了他爹。
揍死也不多。
原说他爹揍他不痛。我说脸都打肿了还不痛?他说真的不痛。他说秋天是蟹子
最肥的时候,叫蟹子白白跑了很可惜。
你又跟他去了?
那年我十六岁了,刚进姥姥村,又看见了原。他从关东回来,他说你是珠么?
谁是珠?
我说是。他说简直成大闺女了,不认得。我说你还比俺高半头。他笑了,说男
人总要比女人高。他又说你越长越俊。他说在关东我谁都不想,只想你。我说不
信,他说撒谎天打五雷轰。他说今天黑下去大河套……
你去了?
我说原我害怕;小舅母从来也不让俺黑下出门。他说不要紧,我在村头等你。
你和你小舅母撒个谎。我说俺不会编谎。他说反正你想法子出来。黑下看大河套像
蒙了一块大白布,原说天上有月亮不用灯笼就能看见水里的蟹子。我说你走这些年
河里的蟹子越来越多。他说今黑下蟹子再多也不要,只要你。我说真胡说。他说不
胡说。我说人怎么能要人?他说能,男人要女人,在关东亲眼见了。我说你要你。
他抱住我。
这个畜生!你咋不赶快跑?
我说原别这样,咱都是大人啦。他说大人才做大人的事哩。我说原你要咋样?
他不说话,呼呼地喘气。我说原你要咋样?他说你不知道男人怎样要女人,我知
道。他就伸手解我的裤腰带……
你煽他耳光!
我说原这可不行。我已许了人,明年秋就要过门了。原说你该嫁给我,可我家
里穷,就是去提亲你爹妈也不会应。可我得要你。我说原不行,他说行。这时他往
里面伸手。我急了,煽了他个耳光。他松了手,我跑了……
他摸着啦?
啥哩?
麦粒儿。
一晃要过八月十五啦。妈说珠给小舅送月饼好么?我说叫俺兄弟去吧。妈说你
兄弟还小哩。我有两三个月没去小舅家了。等爹从集上捎回月饼日头已经落山了。
他在集上叫事耽误了。爹说就明日送吧,妈说按规矩今日要送到,小舅家的昨日便
送过来了。我说我去吧,就提着月饼出了门。这条路我熟,一点儿也不害怕。走到
河岸,天已擦黑,风刮起来,刮得岸上的树呼呼地响。刚踏到堤顶,看见一伙人从
河上游向这边走来,因光线很暗,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只看见他们踏着河沙脚步
匆匆,像有什么急事一般,还听见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我站住不动,想等这
伙人走过去再走。不一会儿,这伙人就从我前面河里过了。我好生奇怪,为何只见
他们走却听不见脚步声呢,也看不见一点扬起的沙子。正这时,我听见有人喊道:
是珠么?原的声音,一点不错,是原的声音。我张大两眼向人堆里看去,果真看见
了原。原也向这边看我,但并不停脚。我向他喊原你去哪儿?他说那地方挺远,说
了你也不知道。我说你啥时候回来?他说不知道,一到那儿我就给你捎个口信来。
这时候原和那伙人已从我前面走过去,我正愣着神,又见原转过头向我喊道:珠你
去给我妈带个信,叫她捎双鞋给我,我穿的这双挤脚。我大声问你妈知道捎到哪儿
吗?他说她知道。他们走得很快,一会儿便没在黑影里了。在这里碰上原心里很难
过,又想起从前那些事。到小舅家后我突然冒出一句:我看见原了。小舅母问:
谁?我说原。小舅母神色一变,看着小舅。小舅说你认错人了。我说怎么会,我还
和他说了话,他和一伙人不知往哪里去。小舅说真是你认错人了,你不知道,原死
了,昨天才埋了。我大吃一惊,心想我刚才还看见了原,小舅怎么说他死了?转念
一想,也许小舅还为先前的事记恨他,才这么咒他。我说他还叫我给他妈带口信,
要一双合脚的鞋。听我这么一说小舅开始显得惊惶,自语道莫非真撞见鬼了么?我
还是不信原已经死了,更不信我是撞见了鬼。我就去了原家。一进门,我就一下子
明白原真的死了,原的牌位摆在正屋八仙桌上,前面摆着各样供品,还点着香。我
的头一炸一炸,心慌得厉害,想原真死,我看见了他的鬼魂!原的爹妈见我进门,
脸上阴沉沉的,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出他俩对我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