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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无法解释的矛盾就冒出来了:〃可是人人都想主宰世界的话;你这里不是乱套了?〃
丛惟明白她的意思;还是被她的说法逗得微微笑了一下。她坐在葡萄藤下;身上穿着以前穿惯了的红色袍服;齐肩的头发卷曲着;渐渐昏暗的天光下;有一种他不熟悉的妩媚。心头忽然一热;脱口说道:〃你这样多好;比以前有活力多了。〃
话一出口立即察觉失言;丛惟略有些狼狈地转向手中的瓶子;收敛心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正容道:〃也不是所有的存在;都是梦想。也有例外。〃是什么样的例外;却不肯详细说。不等新颜追问;又继续道:〃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他的声音低了低:〃梦想和生命一样;都是会生病;都是由盛到衰的。〃
新颜眼皮跳了一下;紧紧盯着他;心中仿佛明白了;却又理不清头绪;半天;老实道:〃我不明白。〃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大概天神是有意为之的。他虽然无法找到梦想;却对生命和梦想都下了诅咒;自此生命不再无尽;生命会生病;然后死亡;梦想也一样;也会生病。〃
〃梦想也会生病?〃新颜彻底糊涂了。
丛惟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当梦想变成野心的时候;就是生病了。〃他苦笑;〃而我的作用;就是把那些生病了的梦想清除掉;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而你;〃他看着她;说:〃银凤朱凰则是协助我完成这个任务的人。〃
〃当梦想变成野心的时候;就是生病了?〃新颜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悟;却又总觉得有些太过笼统。她思绪飞快伸展开来;梦想与野心;不过一线之隔;若说梦想发展到了某个极端化作野心也未尝不可;但是因此而断定野心是病态的梦想未免武断。古往今来;如果没有野心;人类只怕没有可能以如此的步伐进步;历史上也就没有了那许多值得大书特书的精彩人物和事件。如果真像丛惟所说;他的任务是斩除野心的话;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不是可以说他也是在扼杀梦想呢? 她脑中极其混乱;一边反复想着;一边朝丛惟望去。黑衣的主宰正将描金瓶中浅碧色的酒液倾倒进一只水晶杯中;似乎对她的注视丝毫没有察觉。新颜自从知道有丛惟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开始;便几乎是本能地对他寄予无限信任;认定了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做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会反对。然而此刻;这样的信念却开始动摇。如果他所说的维持平衡只是为了维持他自己主宰的地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扼杀了别人的梦想的话;他还值得自己如此信赖吗?以前的事情此刻还没办法弄明白;但是这时候新颜不由得开始怀疑;蔻茛的不知所踪是不是也是因为丛惟这个解释呢?
她猛地抬起头;使劲吸了口气;感觉心脏快速地跳动。黄昏日暮的寒意;沁入层层衣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丛惟一手捧起水晶杯;那里面的液体碧色极淡;若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还有颜色。他的另一只手悬在杯口良久;一动不动;头微微扬起;一贯平冷的目光注视着某一个角落。新颜不解地看着;仿佛这人在进行什么仪式的样子。
忽然悬在杯口的指尖上沁出一点浅红;渐渐浓重;新颜轻呼一声;忍不住站起来;看清楚一滴滴鲜红的血正从指尖滴下;落入杯中;晕出一道红色的轨迹;然后弥散开来。没多久那酒液便被染成了血红色。
丛惟把酒杯递向她。
新颜暗暗吃惊;抬起眼来;正对上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这一次;丛惟没有逃避;安静地回应她的注视。
〃你……〃她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头;那样的眸光;深沉清冽;仿佛阳光下冰湖的水;极深的地方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温暖光芒。干咽了一下;努力忽视因对方注视突然而来的心动;她问:〃这是什么?〃
丛惟没有说话;手稍微倾斜;杯中血红的液体溢了几滴出来;跌落在尘土间;转瞬即逝;仿佛被吸入海绵中的水;了无痕迹。
新颜不解;询问地望向丛惟。他却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朝脚下看去。
就在刚才酒液滴落的地方;极小的一点上;泥土微微隆起;似乎有生命孕育其下;正不安蠢动。新颜屏息等待着。
忽然一苗绿芽振奋着破土而出;嫩绿几乎透明的两片小小的叶子迎着天空的方向分离伸展;枝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生长;转瞬间便已有半尺来高。枝头的芽苞纷纷破裂;更多的嫩叶衍生出来。本已因夕阳西落而有些晦暗的这一方天地;这一刻被某种奇异的光彩映染;两个人的眼眸中都被燃亮了光芒。
〃这是……〃新颜深为这小小的奇迹感动;情不自禁蹲下身子;轻轻抚摸那绿意盎然的小小生命。饱满且充沛着活力的叶子在她的指下轻微颤动;仿佛回应着她的问候。
丛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因她眼中闪现的喜悦而微笑。
她忽然回头;对方虽然浅淡却温暖的微笑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心跳乱了一拍;她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专注地观察仍在不停抽枝发芽的那株小小植物。温暖的感觉随着视野中绿色的繁衍而催生;新颜看着;联想到那滴落尘间的酒液;有些明白了。
〃这小东西;〃她的手仍舍不得离开鲜嫩的枝叶;不去看对方;只是问道:〃是因为你手上那液体而生的吗?〃
〃是。〃丛惟轻轻晃动水晶杯;垂目看着将惨淡天光折射成琥珀色的液体;缓缓道:〃梦想本没有生命;这个世界;只有我能赋予万物生命。〃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秘密吗?新颜想起之前师项告诉她的;关于丛惟的一些事情。他们说;这位主宰之所以能统治这个世界;是因为在神秘的螺旋城堡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说凤凰城主一直在小心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一旦别人了解了真相;丛惟主宰的地位就将被打破。没有人知道这秘密究竟是什么;他主宰这个世界的秘密。
〃所以;你能主宰这个世界;就因为你有这样的能力?〃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比较好。
〃应该说;因为我是主宰;所以有这样的能力。〃丛惟清冷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再次将酒杯递过来;〃喝了它。〃他说;语气平淡舒和;却让人无法抗拒。
新颜缓缓站起来;盯着血红色的液体;轻声道:〃不知为什么;我一直都相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从来无法拒绝……〃她忽然无措地笑了一下;〃你看看;这话我说出来;好像深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一样;其实我能想起来的东西不多;可是就是这么相信着;我一直信任你;从来不会拒绝你。〃她接过酒杯;迎向他的注视;〃我;没有说错吧?〃
丛惟安静地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孔仿佛是努力压抑某种情绪的结果;他肩膀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动;只是说:〃只除了一次……〃声音出乎意料地低哑;连他自己都是一愣;没有说下去。
〃只除了一次?〃新颜双手捧住水晶杯;那器皿上也留有记忆的痕迹;往事透过掌心流进心头;却是她一次次饮尽美酒的印象。〃原来你以前就常给我喝这东西?〃她微微笑着; 低声说。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记忆总能让她心头笼罩着浓浓的暖意。刚才对他的怀疑此刻看来如此莫名其妙;新颜突觉惭愧;似乎想要弥补一下;她对丛惟说:〃那么;我还是信任你好了。〃
仰头将血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沁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所经之处却奇异地留下火热的灼烫。身体深处被冰封了的角落一一复苏;暖流滚遍全身;阴寒软弱猜忌如同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在朝阳跃升的瞬间消散。新颜从没有觉得如此活力四射过。
丛惟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目不转睛;忘记了呼吸;直到从她掩藏在酒杯后的双眼中看到焕发出的异彩时;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他转过身去;仍旧在葡萄藤架下忙碌;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双手的颤抖。
新颜放下酒杯;元气周身流转;精力充沛。她伸出手;朝身边不远处的一串葡萄挥动;空气突然起了骚动;浑厚的气流卷过;葡萄晃动了几下;仿佛受到无形的挤压;忽然纷纷爆裂开来。这一下出乎意料;新颜躲避不及;被溅过来的汁水喷了满脸;愣了一下;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丛惟听见笑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由微笑道:〃小心啊;你现在的力量可是非常强大……〃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在她的笑颜上流连;渐渐沉迷。
听见〃力量〃两个字;新颜突然醒悟;一连串地问出:〃我本是个极普通的人;之所以能成为朱凰;就是因为你给我喝了这东西对吗?溶进了你血液的葡萄酒;你说的所谓赋予万物生命;难道是说要用你的血来做到的?〃忽然明白了他说因为是主宰;才有这样能力的意思;〃只有主宰的血才能赋予万物生命。身为主宰;代价便是流血吗?〃如果这样;倒真不如不做主宰的好。新颜这样想着;那红色酒液似乎激发了她身体里所有的活力;连思维也变得异常灵敏起来。她看了看周围夜幕下碧海一样的葡萄园;突然想到;要支撑起这个世界的活力;不知道他要流多少血;难怪面色如此苍白。
丛惟仿佛能读到她心中所想;看着她四周张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说道:〃这本就是主宰的职责;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夜色中已经不能清晰看见她的面孔;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牵动人心。丛惟忽然一个激灵;惊觉心思在面对这女子;时时会失控;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不能一错再错。他这样警告自己;闭上眼努力回想当初她离开时的情形;想要用那样彻骨的疼痛刺激自己逐渐不受控制的情绪。
新颜注意到他刻意的疏离;慢慢安静下来。那种奇异的不安躁动就趁着这个间隙冒出头来。
黑衣主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冰蓝色的眼湖彻底掩藏在了夜幕的后面;深沉不可测。〃天晚了;〃他说;自己向藤架外面走去;〃你该回去了。〃
〃可是……〃似乎谈话还没有结束;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许多话还没有说;怎么突然就要走了?新颜不明白。身体却没有动弹;隐藏在暗影中;感觉到血脉中异样地兴奋。
月色如霜;洒在脸上;如水般冰凉。丛惟呼吸着夜里沁凉的空气;说道:〃关于陟游的事情;是要拜托你帮忙的。明天;青鸢会来找你。〃
去城头看看?看什么?新颜不解;却因为被那种异样的兴奋扰乱思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袭黑色的身影隐入沉沉夜色之中。
青鸢如夜色一般墨黑的身影掠过无边的葡萄田;悄无声息地跟在她主人的身后。丛惟走得飞快;夜幕下;仿佛一道青烟飘然而过。就连青鸢想要不被落下都有些吃力。
〃主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呼唤;主人反常的举止让她无比担忧。
丛惟蓦然顿住脚步。夜风吹过;宽广的袍袖跳跃激荡。〃青鸢;〃他低声说;目光却望 向前方。夹天高的山谷后面;隐隐有黄金色的光芒闪动;映亮半边夜空。青鸢当然知道他们的方向;是朝着凤凰城腹地的云荒泽。
〃青鸢;〃丛惟又唤了一声;等到那忠心的护卫走到身边来;才舒了口气;仿佛要将憋在心头的种种繁杂思绪理清楚;他轻轻地说:〃她回来了;对不对?〃
青鸢盯着主人的侧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前方云荒泽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中跳动;俊美犹如天神的面孔仿佛终年积雪的天柱山;等待千年便是为了这一刻灿烂的融化。青鸢心头被突如其来的感动充盈;终于使劲点了点头;略有些吃力地吐出一个字来:〃对。〃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句话对主人意味着什么。亲眼目睹过当年的那场分别;她和主人一道;目送着朱凰转身离去;离开他们的世界;把曾经的热血豪情同仇敌忾毫不留恋地抛在身后。甚至连她都无限惆怅;更何况主人。
那天夜里;她不顾主人命令;倔强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直去到了云荒山的顶峰。被隔绝在厚重的云海之上;那里除了刺骨的风一无所有。凤凰城的主人站在最高处;石化了一样眺望着天边;整整一夜;纹丝不动。直到天边泛白;他才颓然转身;看见守护在自己身后的护卫时;愣了一下;没有费神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道:〃你看;在这里我能看见第一缕阳光;却也还是看不见她。〃
她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怎么可能看得见?她已不在这个世界;即便上穷碧落也无法再窥见分毫。然而看着主人强掩在平静表面下的空茫;又忍不住希望;当真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之间的联系不要被斩断。也因此;他一直纵容着怅灯的存在;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看上一眼就好。
那天;下山的时候;丛惟望着脚下层层叠叠的凤凰城梧桐宫;突然说了一句:〃不知道在那边;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见她?〃那一刻;青鸢头一次想;如果这个主宰不是主宰的话;会不会更好些?然而有些人命定了就只能成为某种人;即使身为主宰;也无力改变。
青鸢看着主人;此刻的神情与那时那么相像;只是云荒泽灿烂的光芒将他的心情镶嵌出一圈光晕;整个人看上去便有了些许不同。当初;当那个红色凤凰的影子出现在凤凰城城头的时候;他也这样问过。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就此改变了本已定下的轨迹。本以为从此再也不会重逢;谁知道她却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刻出现。从那时起就压抑着激荡心情的主人;现在借着问出这样相同的一句话;将深深埋在心底的情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