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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包围住。那一瞬间;甚至连大脑也是空白的;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任由自己身体随风飘拂。
然而这样宁静的时刻毕竟只是瞬间;下一刻耳边风声呼啸复起;新颜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白隼堡上空盘旋遨游。
上一次没有这么快。奇异地;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这个。不过她并没有疑惑太久;立即就自己想出了答案;还是因为丛惟的那杯酒。上一次自己的思维可以穿越空间;还有一直以来身手矫捷的现象;大概都是因为丛惟那杯生命之酒的残余效力在起作用。
白隼堡中空寂无人;原本覆满整座建筑的深紫色藤蔓已经枯萎不堪;花园零落;就连曾经捆住她的菲莼花也凋零萎谢得不成样子。新颜猜想;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已经死去的缘故。想到那个酷似自己父亲的老人;她心中不免难过;毕竟对方是因为自己而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与此同时;在心底深处;一丝解脱般的庆幸悄然滋生。
赶紧撇开自己混乱的思绪;新颜看不见任何人。她从大门口飞进去;漫长的走廊以及两旁空荡荡的房间;无一不显示出一种凋落的冷清。忽然一丝骚动引起她的注意;她循声来到一扇门外。精美的雕花门扉并不陌生;她记得这就是见到那个厨娘伍味的地方。
正在想怎么进去;下一刻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室内;新颜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物理的存在吗?然而不容她多想;眼前的情形就让她愣住。
这个房间熟悉得不得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无数直通到天花板的高高的柜子里藏满了厨娘伍味的宝贝美味。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灯架上依然放着那些盛装了熏霓水的八角形瓶子。虽然整个白隼堡凋败不堪;却似乎没有影响到这个小小的角落。波斯风格的圆顶雕花窗户外面;如果是在夜里;应该可以看见那轮清冷的蓝色月亮。窗前有一个长条形类似沙发的软榻;新颜曾经因为被伍味下了药无力行动只得躺在那上面与怅灯周旋。
这一刻;让她愣住的;还是那张软榻上躺着的人。
白色的制服;姜黄没有血色的脸;还有那张脸上密布的雀斑;新颜当然不会不认得白隼堡的厨娘伍味。正想过去看个仔细;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轻笑;她一怔;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那声音轻轻地说:〃到底还是来了啊。〃
新颜突然一震;迅速扫视整个室内。那声音虽然虚弱;但调笑的语气却无比熟悉;让她立即想到上次在这里见到的那个和弟弟有着相同面孔的银袍少年。
这房间里分明没有别的人;却怎么会听见陟游的声音?她想出声询问;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团团地旋转;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从眼前飞速掠过;一圈又一圈;逐渐头晕眼花。桌子、柜子、窗棂都开始在她的眼中变得轮廓凌乱扭曲;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停下来;甚至连闭上眼睛的努力也无济于事。
新颜咬着牙无声咒骂;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却横下心不肯放弃。大概因为弟弟的缘故;对那个少年格外的关心;听说他身陷囹圄;虽然丛惟师项他们似乎都并不如此惊慌;她心中却总是难以释怀;因此那一声轻声调笑在她耳中听来不啻一道闪电。
仍在飞速地旋转。熏霓水的光芒被拉出无数道绚丽线条;凭空飞舞变幻;逐渐聚拢……
她突然顿住。
眼花了吗?四周的一切仍然上下左右晃动不停;她头晕目眩;心跳得难受。一团纷乱中似乎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然而却看不确切;只能恍恍惚惚借着光线和空气的波伏感觉到他的存在;那个方向除了大大的餐桌;并没有实在的物体。
〃能看见我了吗?〃那个声音又问;新颜确定在那一瞬间;看见一缕如月光般流转的光华若隐若现;仿佛出现在水面的波动;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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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无比肯定那的确是陟游的声音。这情形非常诡异;她知道他就在那里;甚至能够在脑中勾画出他坐在桌面上大大咧咧前后晃着两条腿兴味盎然看着自己的样子;但是眼前却什么也没有。他是透明的。
想到这个;新颜猛然倒抽一口凉气;想起来丛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的人与那个世界的人紧密联系;如果现实世界的人死去的话;这边的人也会消失。如果那一夜之佑真的受伤了;那么现在他的透明;会不会正是对应了弟弟之佑现在的情形?
〃吃惊成这个样子?〃陟游似乎能看见她的震惊;略有些疑惑:〃难道不是黎殷报信你才来的吗?〃 新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办法出声;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流;本能地摇头;面孔转向侧面的瞬间;看见原本应该是自己臂膀的地方是一片如同火焰一样嵌金的红色气流;细小却密集的气须像日冕一样不断生出;熄灭。虽然在凤凰城头曾经通过洛希的记忆看见过自己化身作火红凤凰的样子;这个时候乍然察觉自己已非自己;仍不免吓了一大跳。
也幸亏这些日子以来;种种不可思议的事频繁发生;多少有些习惯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尤其是因为喝了丛惟那杯酒而默认了自己朱凰的身份之后;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什么不一样了;思维开始空前地活跃;而精神也远比从前强大;似乎沉睡了很久的时间;乍然苏醒;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如果说从前的状态近乎空白;那么现在;就如同是空白的一张纸上被浓墨重彩地泼上了生机。所以尽管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尽管时常会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震惊失色;却仍然接受了丛惟的安排;走上城头;接受众人的膜拜;甚至毫不犹豫地按照以前发生过的那样进入现在这种奇特的状况。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她立即恢复冷静;分析眼前的状况。白隼堡主离开后;整个白隼堡里只剩下了伍味和被困在这里的陟游。现在伍味躺在那里;毫无生机;看来已经死了。怎么死的?大概只有陟游知道了。而陟游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从声音听来;似乎元气大伤。他刚才提到黎殷;黎殷是谁?名字很熟悉;却没有印象。
〃喂……〃陟游打断她的思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先好好听我说。〃
新颜等着;那隐约的银色流光微微漾动;她能感觉到他朝自己走过来。
〃小心外面的菲莼花;我是被那玩意儿捆住的。〃
新颜立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
〃后来这个厨娘给我吃了一些药;我没有办法离开。〃
新颜忍不住扭头再次去看她;这个看上去咋咋呼呼的女人似乎老是用同一种方法对付他们。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她笑眯眯的样子;对人质的愤怒毫不在乎。
〃我杀了她。〃陟游说;就像在说刚吃过一顿饭那样。似乎能感觉到新颜心中的惊讶;他轻笑着说:〃就算困住我的手脚;要杀她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最讨厌人家把我当病猫看。〃
新颜居然能理解他的理由。
陟游的声音沉了些;继续道:〃现在听我说。我想大概是你弟弟出了问题;我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使不出力气;也没有办法离开;只能干坐在这里等你们来。黎殷前两天来过;我让她去通知丛惟;不过看样子她并没有完成任务。我怕大概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现在来实在太好了;你一定要告诉丛惟;千万小心那个人。〃
小心谁?新颜心头一动;隐约有点头绪;却没来由一阵慌乱。
陟游似乎明白她的心情;低低叹了口气:〃我和丛惟一样;最不愿意就是看见你卷进这些事情。可是丛惟既然让你来;想来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他声音中有一种以前没有的凝重;新颜心头渐生一种凉意;似乎有什么风暴将要到来。
冬夜的星空总是难免寥落。月亮倒是圆润;却因为惨白的颜色而显得有气无力;星星疏疏落落地分布在周围;漫不经心。北风犹寒;从窗缝门缝灌进小小的地下室;大学食堂的帮工吴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顺手抄起一只拖鞋使劲敲打温凉的暖气片。口音浓重地抱怨着:〃冷死人了;怕没柴烧吗?〃
她看了看桌上一碗已经冷掉的面;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打开门;向走廊尽头的开水房走 去。
冷风从敞开的门涌进来;将桌面上的一本书页掀得哗啦哗啦直响;窗外惨淡的月亮正好探进脸来;月光覆盖在上面。
那是一本画册;一山如锥;刺破青天;厚重的云层缠绕在山体的中间;阴沉难以形容。
静静地;一缕幽光从书页上溢出来;逐渐滋长;好像阳光下破土而出的嫩芽;顷刻间就盈满了这个窄小寒酸的空间。光芒从门口流出来;仿佛在走廊上铺下了一层银白的霜色。吴妹端着饭碗从开水房出来;被异样的光芒刺得忍不住眯起眼;恍惚间似乎觉得那光芒抖动了一下;不可辨认的阴影一闪而过;顺着光芒铺就的路途离去。几乎是同时;光芒开始缓缓退却。
吴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混混沌沌间;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有什么人闯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在异乡帮工;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希望自己的那一点点财物不要无故损失掉;她赶紧奔回去。
光芒褪尽小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吴妹有些疑惑;莫非真的眼花了?她放下碗;看见桌面上那本被横风翻开的画册。这是前几天客人落在食堂里的;她看见里面的图画有趣;就偷偷拿回家来看。印着风景的纸张厚而且韧;原本打算周末休息的时候用这本画册在墙壁靠床的地方贴一下;可以防潮的。
书页仍然被风掀动着;她走过去;借着月光;看清楚画面上是看不见尽头的黑色城墙;风流云动;惨淡的天光似乎透出纸面;扑面而来。
吴妹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好像决口堤坝后面的洪水一样涌出来;转瞬间就将她整个人包围。白光闪动;无比尖锐的声音刺耳地在耳边鸣动;黑色城墙上迎风招展的凤凰旗帜是她意识中最后残留的印象。
天空晴朗辽旷;阳光毫无阻碍地遍及每个角落;照耀整个苍穹;还有脚下的大地。除了凛冽的风掀动旗帜衣角飞扬;空气几乎凝固。几万道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就在不久前;所有在场的人都目睹了那个火红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中的奇观。仿佛时间倒流;太阳收回了自己的火焰。
望不见边际的城头上;只有无数甲片杂乱相击的声音;银色盔甲的海洋闪烁刺目耀眼光芒。
一丝浅淡得几乎无法分辨的流云无声飘过;洛希屏息等待着。
天边渐渐涌起不同寻常的暗潮;阳光依然明媚;只是稀薄透明的空气似乎被染上了极其浅淡的玫瑰色光晕。本是不引人注目的;洛希却不由自主上前一步。绯隋跟在他身边。她是个极聪明的人;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根据前面发生的事情;立即也就猜到了几分。
一团红色的气旋突然凭空出现;激烈的气流扑面而来;站在高处的几个人感到一股灼烫热力从面前扫过;半边天空被染作了红色。
头顶的金凤旗帜发了疯一样狂烈抖动;猎猎作响;在静谧的城墙上空远远送出去;引得不少银盔武士举目张望。气流飞速旋转;如火焰般从中心向四周张扬着;仿佛借着天神之手;将原本如湖水般清澈平静的天空撕扯开一个口子。
洛希突然拉住身边绯隋的手;沉声道:〃跟我来!〃不容置疑地冲下箭楼。
底下几万将士中;不少是跟随着朱凰出征惯了的人;纷纷惊呼出声;眼睛死死盯着天空中那个诡异的气旋;惊慌失措。
洛希和绯隋二人离开箭楼;冲进底下大军阵营;不顾一切地推开一切挡在面前的人;没命地朝着凤凰城墙消失在群山中的那个方向飞跑。最前面是凤凰城的黑氅部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队形;站在后排的根本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冷不防他们两个人闯进来;难免一阵冲撞。凤凰城的亲属部队;都是极精锐的精兵强将;几乎是本能地反应;立即变换队形;组成一个极其坚固的防御阵形来。
洛希根本顾不上眼前这些人;一路狂奔;不停举头目测天上那个火红气旋的位置。赫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敢怠慢;一边冲下来;一边大声发令:〃快让开;不要挡住两位将军的去路。〃列在近处的将领听见了;纷纷下令让路;然而那两个人去势太快;军令竟然赶不上他们的速度。转瞬之间已经深入了阵形的深处。
绯隋是个军人;体质远比文弱书生洛希要好;弄明白他要去的方向后;甩开他的手在前面开路;一路在还没有弄明白状况的银铠士兵中间冲开一条通道;让洛希通过。有的人认识他们的;远远看见;正在奇怪银凤朱凰身边的要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只觉眼前一花两道人影晃过;都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下。然后才看见传令官气喘吁吁把赫蓝的命令传过来。
冲出这一个阵列;洛希已经跑得精疲力竭。他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抬头朝天空望去。
半边天空都像着了火一样;被从那个红色气旋中央喷射出来的炽焰渲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灼烤的焦热。
绯隋见他停下来;这才有机会问道:〃洛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希看了她一眼;一边喘着气;一边说:〃朱凰穿梭往来要通过一个通道;现在这通道扭曲了。〃
〃哦?〃绯隋似乎想到什么;缓缓站起来;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