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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没有了青鸢;在他身边守护的;就是赫蓝。从旁边看着那黑袍广袖的身影被葡萄叶海遮住;因着风时隐时现;赫蓝常常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慌。这个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分明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冰蓝若湖水的眼睛;如此的清澈;以至于让人无法从中发现任何的痕迹。这种因为清澈见底而高深莫测的感觉;总是会让想要探究他的人感到无比的挫败。
不只是赫蓝;还包括了师项。
〃绯隋还在昏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她醒来。〃师项这样向丛惟汇报;心中惴惴不安。虽然丛惟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地上那株葡萄幼苗上;然而那侧着的身影;看在师项眼里;却似乎充满了讥讽。
果然;丛惟淡淡地问道:〃怎么?连师项也有无可施为的病人吗?〃
师项深深弯下腰去;没有回答。赫蓝却分明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某种光芒;陡地一惊。
听不见回答;丛惟终于从葡萄幼苗上转移开些许注意;看着师项;〃如果她不醒的话;就没办法查出她突然失控的原因;是这样吗?师项?〃
〃是。〃师项抬起头;〃我从她身上无法找到任何被下咒的痕迹;如果说是有人控制她;那就只有可能是对她的意识做了手脚;如果她不醒来的话;我无法查明。〃 赫蓝甚至觉得师项是个勇敢的人了;竟然能够这样直视丛惟如冰锥一样尖锐清冷的目光。
丛惟想了想;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点点头道:〃那就再想办法;让她醒来吧。〃
〃是。〃师项答应着;等了一会儿;见丛惟不再说什么;便道:〃如果城主没有别的事情了……〃
丛惟静静地打断他:〃师项。〃
〃是。〃师项赶紧答应了一声;等着他进一步的吩咐。
丛惟看着手中嫩绿几乎透明的葡萄枝;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小会儿;才缓缓地说:〃我知道那边的世界;人们相互之间不能理解彼此的语言。〃
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题;师项犹豫了一下;才道:〃是听朱凰说过;在那边不同的地方;语言是不一样的。〃
〃知道是为什么吗?〃丛惟这样问;却并不期待任何答案;自顾自说下去:〃在那边;有这样一个传说。一开始;他们那边本来也没有语言之分的。那时的人们向往天上神的生活;于是便造了一座通天之塔;想要借以上天。〃他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投向被云雾缭绕的云荒山顶;说:〃那塔一定比云荒山还要高吧?居然真的通到了天上;惊动了天神。于是天神震怒;降下惩罚;令他们无法理解彼此的语言;并且毁掉了那塔。〃
若是新颜在的话;自然会明白他说的是巴比伦塔的传说;也立即能指出其中不确切的地方;然而无论师项或者赫蓝;都对这个传说闻所未闻;也对其背景一无所知;反倒能够从他的话中听出些别的意味来。
师项感觉到紧紧握住的手心沁出汗来;他是个聪明人;听出了丛惟语气中隐讳的警告:天神若震怒;必然降下惩罚。
勉强笑了一下;他说:〃看来;人们还是要小心的;不要惹天神生气的好。〃神;或者是像神一样主宰着这个世界的凤凰城主;都是不可招惹的。他明明白白地解读出这样的警告。
丛惟深深看着他;目光复杂;也说不出其中蕴藏的是警告;还是怜悯;对他的回答是满意抑或是失望;只是盯着他看;似乎想透过重重外表;看进他的内心;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分剥开来;仔细研判。师项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被分解成了尘埃;无限渺小;不可遮蔽;这种被俯视的感觉令他心中充满了无可排遣的挫折感和隐隐的愤怒。
赫蓝冷眼旁观;能清晰察觉到他的这种心情。不可与神作对;这无论如何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即使从一开始就明白这样的道理;即使这是天条一样的铁律;对于任何一个有血气的男儿来说;这种对于某件事情的无力感都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然而与师项不同的是;在赫蓝的心里;如同神一样的丛惟;却是一个切实的被膜拜的存在;与其说他对于天神无限尊崇;不如说他的崇拜;都是给了这个男子。也因此;当他将丛惟看作是神的时候;反倒能够平静地接受不可与神作对的告诫。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师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而凤凰城主看着自己地上影子神情有点奇怪;嘴角的微笑透露出些许的苦涩。赫蓝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城主……〃
丛惟慢慢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看着自己面前的忠诚护卫;仔细思索着问道:〃你说;明知道天神不可被触怒;为什么人们还要不断尝试去跟他作对?〃
赫蓝怔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一声清脆响亮的鸣叫声从九天之上飘摇落下;阴沉的云中仿佛一道闪电掠过;一个鲜黄色的身影破云而出;直向他们的所在飞来。〃是黎殷!〃赫蓝惊喜地叫出声来;连忙朝那个方向迎过去;跑出去几步;才想起还没有得到主人的许可;猛地刹住脚步;惭愧地望向丛惟。
〃去吧。〃丛惟说;冰蓝的眼睛也因为黎殷的出现而闪过一瞬即逝的暖意。话没有说完;却也没有必要继续说了。他看着手中的葡萄苗;却忍不住想;大概只有新颜;知道他想说出的话。
师项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没多久;接到手下人的密报;当时就愣了一下:〃黎殷回来了?〃于是重新穿上由凤凰城主亲赐的草青色长袍;穿越大半个梧桐宫;赶到摘星楼来;没想到却被守在门外的赫蓝拦住。
〃怎么;我也不能进去吗?〃师项微笑着问;从容温和;丝毫没有任何愠怒的迹象;语气中反而充满了宽容的理解。如果换作另外一个人被这样问的话;一定会先反省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位被天下人尊为师的智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也只有赫蓝不为所动;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口中只说:〃请师项大人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为大人通报。〃身子却一动不动地阻着去路。
〃如此就多谢了。〃师项脸上笑容不变;好像根本就没看出对方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的意思。
如此僵持了一小会儿;在对方从容微笑的注视下;赫蓝渐渐感觉到不自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越来越强烈;看着那笑容;仿佛有生命力一样不顾自己的抗拒从眼睛渗入;不知不觉牵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也在以微笑回应对方。突如其来地一惊;他连忙板起脸;移开目光不与之接触。
心头狂跳不止;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迷惑;赫蓝连连倒吸冷气;那样的目光;令人不知不觉地消解敌意对立;片刻之间不知有多少人就会拜倒在他的脚下。到此刻才知道所谓为天下师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种不动声色的感染力;想来为他赢得不少人的好感吧。这一切;凤凰城主究竟知不知道呢?
赫蓝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门;惊回思绪。 里面已经传来丛惟的声音:〃是师项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赫蓝无声推开门;侧身让开路。师项微微点头笑道:〃多谢。〃
赫蓝想了想;将门在身后关上。
临窗的软榻上斜偎着一个黄衣少女;脸色苍白;双目红肿;一看就知道是受了惊吓的样子。而黑袍的凤凰城主则坐软榻旁边;握着她的手;见两个人进来;点点头对师项道:〃你来得正好;她吓坏了。〃
师项过去为黎殷把脉。丛惟的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站在门边的赫蓝一眼;却对他擅自跟进来的举动视若无睹。
赫蓝心头一动;那飞快扫过的目光如同蓝色的瀑布;转瞬间将他纷杂的思绪冲刷清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那双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不动声色的掌握之中。
〃不碍事。〃师项松开黎殷的手腕;抬头对丛惟说:〃惊吓过度;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能有城主酿的酒就更好了。〃
丛惟笑了:〃这有什么难的?〃宽大的袍袖微微扬起;空气中起了不小的波动;他摊平手掌;一涡晶莹光芒在掌心闪动;如同一汪水银;渐渐汇聚成形;在掌中凝成一只银色的酒杯。一边微笑着递给她;一边说:〃这是平日给陟游用的;你受力于他;就喝这个吧。〃
酒杯不小;黎殷只抿了两三口;脸上便已显出红润的颜色;怯怯地看看丛惟;又看看师项;欲言又止。师项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黎殷点头。她本就机灵过人;之前又跟丛惟聊了一会儿;知道轻重;于是便道:〃好多了;主人和师项大人要知道什么;就请问吧。〃
丛惟微笑道:〃你先把事情的经过简略说给师项听吧。〃
〃是。〃黎殷此刻精神已经大好;便坐起来;转过身面对师项;娓娓说道:〃那日从烟罗城回来;主人就命我去白隼堡寻找银凤大人。那时白隼堡主和怅灯都已经不在了;白隼堡里早就空了。我在那里找了一整天;才终于发现了银凤大人;他;他……〃说到这里;眼圈蓦地一红;泫然欲泣。
丛惟替她说下去:〃陟游被困白隼堡;除了受暗算之外;还因为另外一边遇到了危险;据黎殷说的情形来看;很不乐观。〃
黎殷继续道:〃我一看情形不好;急忙回来报信。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回来的路上迷了路。〃
〃迷路?〃师项一愣;追问道:〃怎么迷路了?你说清楚一点。〃
〃我正在朝凤凰城的方向飞;突然一团云雾罩下来;天昏地暗;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一片灰色混沌;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朝哪个方向飞。〃
丛惟和师项对望一眼;一个名字同时闪过两人心头:怅灯。
〃然后呢?〃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然后突然眼前的云雾裂开一个口子;我看见朱凰和怅灯并肩站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朱凰看见了我;笑着点点头;然后怅灯一挥手;我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掉出来了。再然后;我就看见了凤凰城;就回来了。〃
〃就这么多?〃
黎殷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点头:〃就这么多。〃
师项沉吟着;半晌不说话。黎殷左右看看两个人;丛惟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落在某个遥远不知名的角落;而师项却像是在考虑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面上一贯的从容一扫而空;阔朗的眉宇间凝着隐隐的焦虑。她小声问道:〃师项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哦;〃师项回神;点头道:〃我问你;你听见朱凰和怅灯都说了些什么吗?〃
〃他们看见我的时候就没有说话了……之前说的嘛……我听不大清楚;隐约似乎说到什么回忆啊;信任什么的。〃
师项目光一跳;连声问道:〃你确定吗?他们真的这么说?〃
黎殷被他突兀的急切吓了一跳;犹犹豫豫、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师项蓦然站直身体;仰头长叹;转向丛惟沉声道:〃城主;莫非……〃
丛惟挥手制止他说下去;神情也是同样的沉重;〃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若说朱凰和那个……〃他没有说下去;沉默了一小会儿;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天听到事情;不要传出去。〃
赫蓝心情此时已经比天色还要沉重;他为师项推开门;一起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丛惟和黎殷两个人;令人难耐的沉默充斥整个空间;仿佛呼吸都无法顺畅。丛惟站在窗边;俯视着脚下的凤凰城;冰蓝色的眼眸中所映出的连波起伏影像;都被覆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主人……其实朱凰是绝对不会的;你应该信任她。〃
丛惟转过头来盯着她;眼中光华闪动;他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合目片刻;再睁开时那两瞳澈蓝已归于平静;丛惟静静地问黎殷:〃信任?你不记得刚才你向我转告的陟游的话了吗?〃
黎殷愣住。
丛惟淡淡替她说出来:〃他让我小心朱凰。〃
又是一日终结的时刻;夕阳狰狞着;借着云荒山高高的山体;给凤凰城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然而天却没有完全暗下去;青白色的天空里;光线虽然软弱;却还挣扎着不肯离去。寒风萧索;扇动城头黑色凤凰旗帜狂烈不安地张扬;与旗杆撕扯;像是再也不愿意受到任何束缚;要远远逃离一样。
那场天昏地暗的震撼余波仍在;洛希有些神不守舍地登上城墙;在那一片来回逡巡;似 乎想要从砖缝里找出些端倪来。白天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当作盟友的绯隋会从背后出手伤害自己。若非城主及时出手相救;只怕此刻自己已经变作了云荒泽中的沉尸。风有些冷;残阳却苟延残喘地将最后一丝热留在他的面颊上;火辣辣地烧灼。指尖有些发凉;他担忧地看着大片的阴影;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早就听说云荒泽的泥有着神迹一样的功效;却没想到自己也有福气一试;致命的伤不过半日;就完全好了。他朝摘星楼的方向看过去;目中带着感激。
空气中似乎有不稳的波涛在涌动;洛希感觉到异常;转过身来看;曾经挤满了士兵的城头此刻空旷冷清;只有旗帜猎猎作响。他不放心地再扫了一遍四周;发现阴影下的角落里;空气似乎开始起了变化;一层说不明白的颜色淡淡晕开;像是被滴入颜料的清水一样。洛希凝神看过去;这场面有点眼熟;烟罗城外朱凰回来的时候他远远看见过;似乎也是这样的情景。
果然颜色渐渐浓重起来;是浸了水的灰色;镶着浅黄色的边;凭空形成一团椭圆形镜子一样的平面;中间的空间开始扭曲;如同起了波纹的水面;将波澜层层向周围涤荡开来。
洛希不由自主一手撑住身子;瞪大眼睛;等着事情的发生。他清晰地记得;当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