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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君直慌急地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皇甫维道:“你不是想寻死么?”
阮君直连忙道:“现在不想啦,皇甫兄不要开玩笑,掉落河中那是准死无疑!”
皇甫维把他放下来,冷笑一声,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你以为一个人想死很容易么?
哼,哼,这世间上尽多自杀之人,可是若果他们按捺得住一时冲动,要他们再活几日才自杀,难保消失了勇气,乖乖地活下去!”
阮君直坐在石上喘息不已,过了一会才接口道:“皇甫兄的话有理,小弟虽是痛不欲生,可是刚才感到却万分骇怕,皇甫兄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我却觉得可能过个几日之后,当真有勇气自杀!”
皇甫维闻言大感兴趣,也坐在石上,抱膝道:“你且说说个中道理!”
阮君直叹一口气,道:“皆因小弟最近已订下亲事,那个未婚妻乃是我父恩人之女……”
皇甫维插嘴道:“大概是那位姑娘长得奇丑不堪,故此你感到人生乏味,是也不是?”
阮君直摇头道:“不是,小弟的未婚妻才貌双全,乃是颖州第一美川又有才女之称!”
皇甫维道:“我想最令丈夫难以忍受的,就是妻子有不贞的行为,只不知际兄是否碰上这种不幸遭遇?”
阮君直长嗟道:“皇甫兄倩得一点不错,小弟的未婚妻姓乔名诗频,她的才学美貌,乃是小弟亲眼所见。小弟一向在乔府任两席,是以有缘获睹芳容,自从订亲之后,有一日小弟无意中从她的五岁弟弟口中,听说时时半夜里找不到她的人影,但到天亮时,她又出现在床上。我听了之后,也不敢哼声,直到前几日,我打探清楚她的闺房后,半夜翻墙进去偷看……”
皇甫维插嘴道:“你当其亲眼见到她的丑行么?”
阮君直面上流露出十分痛苦的样子,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的丑行,但我一连偷窥了两晚,她的床上都是杳无人迹!”
皇甫维哈哈一笑,道:“你也太多疑了,或者她根本不是在那张床上寝息,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地躺在那儿!”
阮君直坚决道:“我曾经花了重金,贿赂乔府中几个丫鬟,她们都指出同样的房间及绣床形状颜色。一个人的话或者不可信,但好几个都是这样说,叫我焉能不信?”
皇甫维沉吟道:“如果你再三打听清楚,那就不会错啦!其实这件事很易解决,你用不着自杀……”
他接着道:“你把她休了,那样她纵然偷上千百人,都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阮君直叹一声,道:“乔老先生于我父有救命之恩,而且承蒙他看得起小弟,将爱女下嫁与我,我怎能提出休她之言?”
皇甫维暗暗一笑,忖道:“人家说不定明知女儿生性浪荡,恐怕嫁与别人闹出事故,是以才看中你这个老实人,哼,那个乔老头也太可恶了……”
两人又谈了一阵,天色已亮。皇甫维想起借酒浇愁是个好法子,便邀了阮君直一同到颖州城内,先在客店要了房间,然后命店伙打酒回来,两人放量痛饮,终于喝得酷叮大醉,一齐滚在床上熟睡。
这样醒而复醉,醉而复醒,接续饮了三日三夜。这天中午,他们已醒了好久,因为头痛口涩,都不能再饮,总算安安份份地清醒了整个上午。
吃过一点午饭,阮君直突然跳起来,道:“乔府早就定在今日到东郊的妙善观还愿,我非去不可!”
皇甫维懒做道:“她也去么?”
阮君直一面起身梳洗,一面道:“那是乔老夫人为她许的心愿,她自然要去。”
皇甫线道:“你去了之后还回来么?”
阮君直道:“假如皇甫兄还在的话,自然要来。”
皇甫维道:“我暂时不去,也许再住几日,你随时可以回来,祝你好运。”
阮君直道:“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想得开啦,运气好不好也没有关系,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力向她报复!”
他随即出门去了,皇甫维睡到下午醒来,再也睡不着,心中感到十分无聊,忽然记起那阮君直,不知他到了那妙善观之后情形如何?当下起身披衣,略加梳洗,便向店伙问明往妙善现的路径,独自前往。
皇甫维到了观前,望望那金碧辉煌高大的巍峨的观门,突然觉得俗不可耐,便打消了进现之意。转身走到湖边,雇了一艘船,荡出湖心。
湖中船只穿梭般来往不停,皇甫维游目骋怀,顿觉心中较为宽畅。忽见一艘迎面而来的画肪,舱边的窗口露出一位绝色佳人,素腕支颐,凝望着湖上景色。
这时相隔虽远,但皇甫维已看得甚是清楚,竟不舍得移开目光。
顷刻间,那位姑娘的目光扫到皇甫维面上,也自停了下来,两人呆呆凝视,直至两船交错闪过。皇甫维轻轻嘘口气,忖道:“我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像舒倩、佟秀、冷清影等无不各具风姿,人安罕见,可是这位姑娘却另有一种动人韵味,竟不在她们之下,以致使我因而失态,只不知她心中又作何想?”
他想了一会,两船相距已远,皇甫纸又不便命船家转头跟踪,只好门在心里。此后,他已无心绪观赏湖景,过了良久,就着船家拢岸。
他沿着湖边向妙善观那一面走去,天色已近昏黄,天空中阵阵归鸦掠过投入林中。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一座桃林之前,四下其为幽静。
他已经发觉有对眼睛在愉窥他,可是他装着一点也不晓得,倘佯而行。之后,他停步倚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举头仰望着遥空。
在他右后侧的石缝中,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紧紧贴站在石缝之内,既不出声,也不移动。
过厂一阵,天色渐喜,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道:“先生你一直站在此地,不知是何缘故?”
皇甫维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迅速转身望去,只见在背后大石的一道窄缝中,有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生像是嵌在石缝中似的,甚是好看。
他讶然道:“你……你从石头里面出来的么?”
那个美丽少女嫣然一笑,道:“你一定是看得太多关于妖精鬼怪的书,所以胡乱把人当成精怪!”
皇甫维笑道:“纵使姑娘乃是妖精,区区也不感到害怕。”
他停一下,接着道:“像姑娘这等美貌的妖精,区区愿意多碰上几回!”
少女低声一笑,道:“我本以为先生是个稳重君子,谁知舌涌莲华,竟是个擅长词令的风流人物!”
皇甫维道:“区区一向见到女子就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今日面对着姑娘,却大反常态,心中的话,无法忍得住不说出来!”
少女道:“有这等事么?先生尊姓大名?”
皇甫维说出自己名字,随即也向她请问芳名,那少女道:“我姓乔,字诗频,自幼因双亲宠溺,任性惯了,是以不知内外之防,男女之嫌,皇甫先生万勿晒笑!”
皇甫维怔一下,忖道:“想不到她就是阮君直的未婚妻乔诗频,这真是得来学不费功夫,我且试她一试,就知道她是否放荡浪漫的女子!”
皇甫维当下洒落地笑一下,道:“我流浪江湖多年,早已不拘小节,并非是道学先生,姑娘的举动在常人眼中也许大感惊异,但我却觉得舒服得多乔诗频喜道:“你当真这样想的么?唉!真料不到世上还有像先生这般洒脱之人!”
他们口中虽是说着话,但四目相投,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皇甫维道:“若然姑娘与区区相处时口较久,就会知道区区不是这样的人了…·”
他突然移前一步,伸手握住乔计频的柔美,缓缓道:“我们萍水相逢,转瞬各分东西,人海茫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逢?”
乔诗频娇躯一震,惋然叹了一声,道:“我们才是相见,怎的便提到日后相逢?”
皇甫维道:“这是事实,说或者不说,都改变不了!”
乔诗频怅怅地望着他,道:“暂时别提这个,我想知道。你见到我之后。有什么感觉?”
皇甫维不假思索,道:“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可是,我实在从未未见过你!”
乔诗频%@地注视着他,道:“你不骗我么?唉,我刚才在湖中船上见你一面,顿时神魂飞越,一颗心生似无处安排,因此我才独自走到这处僻静之所,摘然思量……”她说得十分真挚,同时又是那么美丽。使得皇甫维忘了本是做戏,真情毕露地唱叹一声。
他道:“我们这样子大概就是所谓一见钟情吧?”
乔诗频缓缓点头,动作异常优美动人。皇甫维一阵激动,道:“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流浪,到那天涯海角去,谁也找不着我们!”
乔诗频出神地想了一会,道:“啊,我刚刚幻想自己跟随着你流浪到远方去,我们晚上露宿在荒野,白日则拖着疲乏的脚步,在漫漫的大路上不停地走……”
皇甫维笑道:“这等流浪法未免太苦了一点啦!”
他接着道:“我不会令你吃这种苦,但我们也不定居在一个地方。”
暮色中这对年青人默然相对,各自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
乔诗频的面上渐渐流露出衰绝凄论的神情,缓缓挣脱他握住的双手,道:“我们相逢得太迟了!”
皇甫维饿了一声,从幻梦中醒来,道:“难道你已经有了丈夫?”
她点点头,道:“除此之外,我们简直没有机会多厮守一些时候,因而等会儿我们分手之后,不须多久,我们都记不清楚对方的面容,连回忆也是那么馍糊……”
皇甫维道:“我虽然有事,但也不急在三五天,你说怎样?”
乔诗频正在寻思,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接着,她的红唇和香舌都献给对方。
她已燃烧起青春的热情,宛转地投身在那陌生男子的怀中。这个男子虽然十分陌生,可是他的容貌风度,他的气味言语,都能够令她忘却一切……
暮色更深,她从皇甫维双臂中挣脱出来,匆匆道:“我得赶回现去,今晚作在我家后园园门外等候……”
她像惊鸿般消失在腾俄暮色之中,皇甫维怔怔地站着,心中的感情有如波涛起伏,也像是欢欣渴望,也像是不忍怜悯,过了许久,天已经全黑了,他才举步向颖州城走去。
不久,他回到城中,本来已经走到客店,忽然蜇转身,找了一家馆子,先充饱了饥肠。
然后,他打听出乔府所在,缓步走去。
原来他忽然觉得不能见到阮君直,不然的话,他就没法依约与她相会。这倒不是因为怕被阮君直缠住分不开身,而是他觉得这件事有点对不起这位萍水之交的朋友。虽则他是抱着压抑住非常爱慕地的感情而已,其实却骗不了自己。
他在距乔府不远处一条胡同内踱来踱去,一直等到相当晚了,才举步走出这条胡同。
直到这时,他还不晓得是否应该到乔府后园去赴约,不知不觉已到了乔府后园的园门外,四下寂静异常。皇甫维举手摸一摸那扇水门,忽然轻轻叹口气,已决定离开,不管这一件闲事。
园门陡然轻响一声,迅快打开,门内传乔诗频的声音道:“你当真来了,请进来吧!”
皇甫维忐忑不安地走进去,园门随即掩上,一只柔软的手在黑暗中拖住他的臂膀,带领他穿过草地和一些树木,便走进一座屋宇内。
转入一座跨院内只见左首的房间透射出灯光。皇甫维讶疑地转眼望住她美丽的面庞,轻轻道:一堆在里面?”
她道:“没有人,耶是我准备好的地方!”
皇甫维忽然感到心安理得起来,忖道:“她居然敢明目张胆招待情入,可见得她一向不是安份的女孩子,我和她即使发生了关系,也没有一点罪过!”
那个房间陈设得十分雅致,靠近窗门的桌子上摆着酒菜,灯触高照,竟没有一丝偷偷摸摸的气氛。
皇甫维瞧来瞧去,发觉这房间什么都不少,独独缺了一张睡觉用的床。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依着乔诗额的指点,坐在桌子旁边。
这时他才看到乔诗频竟是穿着一身彩衣,艳丽得像只彩色缤纷的蝴蝶。
她用纤芙的玉手替他筛满一杯酒,自己也斟满了一杯,举起来和地碰杯,没声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干杯好么?”
这一切是这么富有情调和幽雅,全没半点论俗偷欢的味道,皇甫维微微一笑,道:“你的活动听极了,我该喝三杯才对——”
他说得出做得到,果真连干三杯,豪气迫人。放下酒杯之后,犹有余味地吟道:“好一个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乔诗频憾然道:“我们天南地北偶然相逢,此次灯下把盏,互诉衷怀,如幻如梦,等到别后,除非是在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