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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父皇母皇,你们为什么这样狠心,一定要她来当这个皇帝?她能护住这月尚,却有谁能护住她?那些豺狼虎豹岂是她这样的性子能对付得了的?盛世明君吗?只为这四个字,便要葬送了她的一生,你们怎么忍心。
罢了,既然没人来护她,那便由他来护。从今以后他遇神杀神遇鬼斩鬼,决计不再让人伤了她便是。
上弦不知晨曦此时心中动的念头,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晨曦,怎么了?”
“没什么,姐姐,当时水这么冷,你怎么敢往下跳?”
晨曦赶紧收回心神,温柔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呀,跳下去才知道。”
想了想,又说,
“见你掉下去了,我也没时间想水是冷还是热。如果我当时停下来想,你现在还怎么能站在这里?”
说到后一句,又笑了。
突然他们置身的这个房间亮了起来,原来是日出了。这座兆阳宫之所以叫兆阳宫,便是因为这里能看到朝阳。
“晨曦,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
晨曦乃是生于十八年前的今日晨曦初露之时,因此取名月晨曦,现在已经正式年满十八岁了。
“姐姐,从今天起到初八那天,我都和你一样是十八岁。”
看他是真的很高兴,上弦也就不想捉弄他了,
“没错没错,今天你和我一样大了。我们也该去早朝了。”
“姐姐,等你过生日那天,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好啊,你送的礼我一定喜欢。”
直到早朝散了,上弦还隐隐觉得那百花之精所酿的酒,香味在唇齿之间缠绵不去,果然是……好酒。
贵客
晨曦的生日这天,还来了一位贵客,北面佳林国的五皇子殿下。
佳林国与以农业立国的月尚不同,百姓大多以畜牧为生,是以民风剽悍,月尚立国二百余年,北方边境常常受其骚扰。先帝月黎在时,曾三次御驾亲征,直到十四年前兵临佳林都城城下,迫使佳林签订合约,佳林每年向月尚纳贡,月尚北方边疆才得几年平静的日子。
佳林的贡品年年都按时送到,但都是由礼官押送,这一次居然由据说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可汗的五皇子亲自送到,实在是前所未有。
巧言令色,必有所图。成国的叛乱刚刚扑灭,如今这位五皇子前来……
上弦虽然心存疑虑,但人既然来了,当然是不能不见的。当天即以上宾之礼接见了他。
从太庙搬出来的礼器从长平殿内,一直摆到了宫门外,那些仪仗自从萧默然初到尚京时用来迎接过他之后,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搬出来见过阳光了。
文武百官全都列席,萧默然也以皇夫的身份坐在上弦身边。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月尚已经多年没有了。
这位五皇子当真是生得相貌堂堂,曾在战场三年的上弦,只远远看一眼,就明白此人乃是一员虎将。非身经百战无以成就这一身不动如山,内敛沉稳的气质。佳林人身形向来比月尚人来得壮硕一些,尤其这位五皇子年纪已经三十开外,又是习武之人,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英武之气,虽然是身着华美朝服,气势却也不逊于殿上几位身披甲胄的将军,从殿外慢慢走进来直让上弦觉得虎虎生威,最难得身为武人毫无粗鄙之像,相貌不止英俊,神情还格外沉静内敛,果然是一派名将风采。
待双方见礼已毕,几句官面寒暄,上弦才听出这位五皇子此来乃是特意来贺她大婚亲政以及十九岁生辰的。这个说法让上弦更加怀疑,她大婚亲政之礼早已过了,十九岁生辰又不是大寿,何须五皇子殿下不远千里前来?分明有诈。
吩咐将五皇子安顿在行馆,萧默然和百官都散了以后,上弦招来青冥司的密探,令他们严密监视行馆里五皇子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青冥司乃是南月尚的特务机构,设立之初除了有刺探邻国军情,监视朝廷重要官员的职权外,还有刑讯拘捕,甚至对平民先斩后奏的权利。但自从上弦的母亲月泓溟即位之后,一直着力削减其权利。后南北月尚统一,其职权进一步被两位先帝缩减,摄政王萧默然专权时,他私下里有从竟国带过来的一众死士,也不重用青冥司。所以,现在的青冥司早已不复往日风光,只剩刺探,监视的作用,而没有刑讯拘捕,先斩后奏的权限。
上弦亲政以后,也一直延续两位先帝的作法,对青冥司不废除,但也不完全信任,甚至还小心提防。青冥司奏上来的密报虽然也会看,但召见青冥司的密探,这还是第一次。
青冥司共有七位执事,都是直接听命于上弦,彼此间并无高低之分,这次应召而来的是姬正风。
上弦读到的密报上经常有这位执事行云流水一般飘逸俊朗的行书,没有十数年的苦功只怕是不会有此造诣的,所以上弦一直以为姬正风至少也是中年人了,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容貌清俊,举止文雅的少年,看起来只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要做好密探,容貌须得越平凡越好,最好是让人盯着看了一个时辰,一转身就又忘了,这点常识上弦还是有的。可是这位姬执事,却是长得俊美异常。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即使是现在一脸肃穆无甚表情的时候,也仍然光彩夺目,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此时年纪虽轻,却因身具武功,于斯文儒雅中又增添了英武之气,再过一两年,只怕是要成为好些小姑娘父母的心腹大患了。不,只怕是现在就已经是好些做父母的心腹之患了。
明明还是个娃娃,却已经是青冥司的执事之一了。莫非他七八岁的时候便已经是密探了?否则怎能被拱上执事之位?上弦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全忘了她自己也不过比这位姬执事大个一两岁而已。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经上了战场带兵打仗。
暂且压下心中的疑问,上弦对行礼完毕的姬正风直奔主题,
“姬爱卿可知道佳林国五皇子殿下已在行馆安置下了?”
“陛下,五皇子进入月尚国境的奏报十天前天就已经送进宫了,臣已经安排下了监视,这份折子里有臣对五皇子此来目的的分析,请陛下过目。”
“镇远将军徐采薇?她已经多年不问朝政,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上弦一打开折子,便看见上面有徐采薇的名字。
“徐大人十五年前曾经被五皇子俘虏,逃回月尚之后即发现已经怀有身孕,徐大人家的小公子极有可能是五皇子的骨肉。”
十五年前,太远了,上弦那时才只有四岁,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爱卿的意思是五皇子此来是为了带走自己的儿子?”
“这种可能性最大,陛下,臣还带来了一件东西。”
姬正风捧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一件像弓箭的东西。
“陛下,这是佳林的十字弩,请陛下准臣为陛下一试。”
上弦点点头。
姬正风把木盒子竖起来放在御案上,和上弦一起退到殿门口,按下十字弩上的机括。
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穿透了木盒子。
上弦走回御案边,拿起盒子仔细看,才明白问题严重在那里,天,殿门口离御案足有十丈远,这盒子的底有两三寸厚,却被一箭射穿。
“姬爱卿,难道现在整个佳林大军都装备上了这种东西了吗?”
亏得那三年在战场的历练,上弦此时虽心惊肉跳,却还能不露声色,镇定地问。
幸好姬正风摇了摇头,
“这十字弩制作工艺繁复,佳林至今只有五皇子麾下的一小部分骑兵装备了。”
上弦心神略定。
“这么说,我们还有时间。”
一想到还有时间,上弦的心马上就静下来。没错,她还有时间,因为佳林也在等,等那个发动攻势的最佳时机,她还有两个月以上的时间。
镇远将军徐采薇赫赫威名也非幸至,五皇子想带走她的儿子?不会那么容易如愿的。看来,这些日子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对策
姬正风一告辞离去,上弦立刻召见了林静言。
行家自是不同,不必演示,林静言一见这十字弩,便知事情严重。
“陛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她一向轻松带笑的脸上,此刻也是凝重。
“爱卿暂且宽心,佳林还在等,时机不到,他们是不会贸然发难的。”
林静言仔细一想,也明白了,
“陛下你指的是月尚每年夏天发的大水?”
没错,月尚的大河每年夏初都会发大水,等到发大水时再攻打月尚,若在平时,自然是好计,可以打得月尚手忙脚乱。不过此时,反倒是这一念之贪,给了月尚准备的时间。
一确定还有足够的时间,林静言立刻恢复了平时那种轻松的表情。盯着十字弩的眼神也变成盯着新玩具的那种,有些得意的对上弦说,
“陛下,初八陛下生日那天,臣会送陛下一份能克敌制胜的贺礼。”
“爱卿,这件事进行得越快越好,要花的银子只管到户部去支,但千万别走漏了风声,朕会先知会胡尚书的。”
“陛下放心,臣明白。”
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过了那张十字弩之后,林静言走了,上弦又召见了胡子长,对他说林静言要准备一份给她的生日贺礼,会去户部支钱。这位胡大人倒是问也不问一下,听明白就告辞走了,像是觉得上弦本就该奢靡无度,完全不值得惊讶似的。
上弦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来,在这位胡大人心里,对她的印象是愈发的差了。不过这一次也幸好他没有多问,原来他对她有偏见也是好事一桩来的。
胡子长走后不久,以太子身份前去照拂五皇子一行人的晨曦也回了宫。上弦给他看了姬正风上的折子和那张十字弩。两人商量了一下,晨曦也觉得上弦今天的处理还算稳妥,再来也只有等林静言工部那边的好消息了。
上弦回到坤安殿时,萧默然在抚琴。
人还没到,就远远听见他的琴声,温柔平和,仿佛百川归海,又似乎是朗朗晴空。上弦原本纷纷乱乱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待下了皇辇移步入殿,就看见了坐在琴案后的他。
中午接受五皇子觐见的红色朝服已经换下了,如今身上是一件浅蓝色长袍。
不管什么颜色,穿在他身上都好像很合适。红色能彰显他的尊贵,浅蓝色很适合陪衬他的优雅。呃,其实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都赏心悦目。会见各国使节时穿的精美朝服,从来抢不去他本人的风采,寻常穿的便服,好比今天的这件棉布袍子,明明极为普通,只因为是穿在他身上,立时就好像变得不一般了。
他又把头发放下来了,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
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
自从大婚以后,她处理完公事回来,他十次里面也有七八次是把头发放下来的,看来是真的不喜欢束发。真是不明白,既然这样为什么每天早上又定要她给他束呢?
他必是知道她回来了,却依然清清静静不动如山,心神全贯注于琴意之中,琴音凝练如初。
上弦屏退内侍,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默默听他奏完。
一曲终了,只觉耳边还有琴音缠绵不绝,便如同早晨那百花之精酿的美酒,让她沉醉其中醒不过来。
直到萧默然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她才如梦初醒。
今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见她回来就抱进怀里……不恭敬。只是摘下了她的皇冠,然后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也没有别的动作,就这样抱着她。
他肯定知道这次五皇子前来,决不是为她庆生这样简单。这种国与国的勾心斗角,都是他教给她的呢,只是他没有问起,她也不会说。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用晚膳的时候,上弦注意到他面前有一盏酒,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以前,自己第一次尝到的酒。
那个时候,默然哥哥是她的伴读,每次陪她用膳,总会先用一点酒。
在她看来,那个小小的酒盏里装的明明是清水,只是气味不同罢了。每次见他慢慢品味的样子,她都好奇得不得了,那个东西真的那么好喝吗?
那天终于拿定主意,求他让她也尝一口。
从来对她都有求必应的默然哥哥,看她的眼神跟平时很不一样,不是一贯的温柔宠腻,而是好像是见到什么有趣的事,又不便对她说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