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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卓笑眯眯的提议着,朱毓昇听了,颇为意动。
几天不见那个小丫头了……她还好吗?
正文第十五章:痢疾
在陆家的日子,果然比在秦家好过不知多少倍。
陆家人口简单,就陆月名夫妻带着陆寒这个独子过活。底下几房佣人,人数不过十来个。就算加上她和春雨二人,整个院子里往来走动的人也不算多。
不像秦家,秦老夫人以下有好几个儿子,又没分家。一家大宅子里人挤着人,这就容易生是非,何况秦家的家风……芳菲实在不敢恭维。
陆氏夫妇待芳菲极好。陆月名一天到晚给芳菲开安神药,何氏又让厨房给她炖补品。芳菲自己是懂得医道的,隐隐觉得这样吃下去反而有碍,所以再三婉转的向陆月名表示自己真的好了,不用再服药了。
陆月名身为大夫,其实是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只是一时关心太过,才会如此行事。他给芳菲诊了脉以后,觉得她说得也在理,便让她停了药。
不用每天三顿把那苦药当饭吃,芳菲好容易松了口气。
她把陆月名给她开的方子,跟自己的资料库默默印证一番,发现陆月名这个大夫在医药方面的水平——往好听了说是稳健,往难听了说,就是略嫌平庸。开的方子都没什么错处,但也毫不特别,有点照本宣科的味道。
这也难怪,陆月名少年时根本就不想当大夫,一心求取功名。他父亲算是阳城里挺有名的大夫,开了家医馆叫济世堂。陆月明兄弟两个,他是家中长子,本来想着让他弟弟陆月思继承医馆,自己好好考个进士的。
但科举一途,绝对的千军万马挤独木,陆月名没能在这场残酷的战役中有所斩获。就在他屡次科举不第后,老父病重。他也看出自己不是考进士的材料,只得罢了科举的心思,回来子承父业,半路出家当了大夫。
而当陆月名的父亲去世后,他就跟弟弟分了家,把除了医馆之外的大部分田地都留给了弟弟。
陆寒出生以后,陆月名又生出了新的希望。他期盼着儿子能够好好读书,陆寒从小也极为聪慧,三岁能颂,七岁能文,让陆月名欣喜不已。
可是……
陆寒仿佛是得了祖父的遗传,偏偏对医术草药极感兴趣。一有机会,就到济世堂里去看父亲开方子。他还喜欢爬上医馆里的百子柜,一样一样的辨识药材,又不厌其烦的询问父亲医理。
一开始陆月名也没在意,陆寒问什么他就教什么。渐渐的,陆月名发现陆寒对医术的兴趣远远超过了读书,他才开始着了急。
陆月名不想儿子还是当大夫,他对儿子的期望是考中进士,光耀门楣!
于是,他便开始阻止儿子再接触医书和药草。同时对儿子的功课也更加上心。但陆寒并未因为父亲的反对而乖乖停止学医,课业上也没什么进益……这让陆月名真是苦恼万分。
芳菲对于陆月名的心理,倒是挺了解的。这种家长她见得太多太多了……把自己年轻时没能实现的愿望和理想,全寄托在下一辈的身上。孩子如果不走他设定好的道路,便觉得孩子不学好,不懂得大人的苦心……
平心而论,这种教育方式,芳菲是不太赞同的。
她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这种生活方式不妨碍别人就好……陆寒想学医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她是不会对人家教育儿子提出任何异议的——当然提了也白提。
何氏夹在望子成龙的丈夫,和极有主见的儿子之间,真是左右为难……
芳菲冷眼旁观了几天这家人的生活状况,对陆家的家务事算是有了个底。
“芳菲,你怎么到院子里来了?这清晨露水重,小心着凉。”
早晨何氏经过后院,见芳菲站在树丛里不知在看些什么,忙过去找她说话。几天相处下来,何氏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未来儿媳妇,以至于把对她的称呼从“侄女儿”直接改成了闺名。
何氏又嗔怪跟着芳菲的春雨:“怎么伺候的,咋不给你们姑娘披件大衣裳?”
“伯母,没事的。是我不想穿太厚实,不是春雨的错。”在清晨的阳光下,芳菲注意到何氏脸色惨绿,像是患病的样子。忙问道:“伯母这是怎么了?”
何氏也不瞒她,苦笑着说:“不知道是吃错什么东西,肚子难受,昨儿泻了一晚上。”
拉肚子?那真是可大可小。
芳菲问道:“伯母有没有吃药?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吃啦,你伯父早就给开了方子。我已经吃了两三天……唉,今天再不见好,就让他改个方子吧。”
听说何氏已经吃了药,芳菲便不再问下去了。何氏怕芳菲在风地里站久了难受,催着她进屋。
芳菲也不坚持,跟着何氏进屋用早膳去。
她来了几天,早发现陆家后院种了不少药材。虽说都不是什么名贵好药,只是最普通的家常用药,却都被人很精心的护理着……
以她对陆月名的观察,他应该没这番心思。照陆月名平日里的行事看来,他可能都没注意到在院子里那一丛丛灌木后,种着很多药草呢。
那……想来都是陆寒弄的了。
看来,他对医药还真是上心啊!
午膳时,芳菲只见到了陆月名和陆寒,却不见何氏出来吃饭。陆寒见芳菲疑惑,便说:“母亲身子不适,在她房里歇息了。妹妹不必等了,我们三人先吃吧。”
“哦……”
芳菲有些担心何氏的病情。从何氏的气色和她早上的描述看来,应该是得了痢疾。痢疾不是大病,拖得久了,却也很伤身的。
“她身体素来很好,不妨事的,这回也不知怎么就病了。”陆月名安慰芳菲,“倒是你自己要好好保重,我听你伯母说,你大清早站在院子里吹风,这可不好。”
“芳菲知道了。”
她乖乖应下,三人便不再说话专心用饭。
饭后,陆月名让小厮拿过纸笔来,他打算再开张药单给妻子服用。
芳菲在一旁好奇的看了几眼。芍药、当归、大黄、黄芩、黄连、木香、桂枝、甘草……嗯,都是治痢疾的药……不过,似乎是针对热痢开的方子。
陆寒也站在一边看着,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张嘴说:“父亲,我看母亲的脉象有些虚……”
陆月名脸色一沉,怒道:“你才几岁,就懂得把脉了?胡闹!还有,我说过了不准你管这些事!”
芳菲听他父子二人的对话,心中一动。
她记得,《景岳全书》上说:“凡治痢疾,最当察虚实,辨寒热,此泻痢最大关系,若四者不明,则杀人甚易也。”
陆月名诊断妻子是热痢,陆寒却说何氏脉象虚浮……到底谁说的对呢?
她脑子有个念头转了又转,斟酌了一会才说:“伯父,说起痢疾,我倒记起个故事来。”
“呃?故事?痢疾有什么故事?”
陆氏父子同时感到惊奇。
芳菲看了眼他们的反应,见他们没有阻止她往下说的意思,便接着说:“听说宋孝宗曾经患上痢疾,太医们开了药方,久治不愈。其父高宗赵构十分着急,让人遍寻民间偏方。有人推荐了一位民间大夫进宫给孝宗看病,那大夫进宫后遂望闻问切。后来问出孝宗喜欢吃湖蟹,才知道病根在哪里。”
“原来湖蟹虽然鲜美,但多食易损伤脾胃。久而久之导致脾胃阳虚,引起冷痢。太医们却以热症下药,所以才一直没能见效。”
“这大夫就让人采来莲藕节,将其捣烂取汁,嘱咐孝宗以温酒调服。几次服用后,孝宗果然就痊愈了。”
这是宋人赵潘在《养疴漫笔》上的记载,芳菲觉得还是比较可信的。
她现在所在的时空,到元人入侵前的历史,倒是跟她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陆氏父子听后表情各异。陆月名若有所思,而陆寒则一脸诧异的看着芳菲。
芳菲再看了看二人,说道:“芳菲见识浅薄,也根本不懂医药……只是芳菲想,是不是先弄清楚伯母是从何起病的比较好呢?像故事里的那位民间大夫,也是问清楚了孝宗的病根,才好开方子对症下药……”她见陆月名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怕自己说错了话,忙补救说:“芳菲真是什么都不懂的,胡说罢了,伯父不要见怪。”
真是的,自己没事抖什么能耐啊?唉,都是太关心何氏的病情了……这才多了嘴。要是因此惹得陆月名不快,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没想到陆月名却感慨说:“哎呀,芳菲,你真提醒了我啊!”
其实一般病人来到他济世堂看病,他也会循例问人家最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会想着去弄清楚别人起病的原因。这回却是因为病的是自己最亲近的妻子,自以为妻子的一切衣食住行他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他问都没问妻子进来饮食情况,就靠诊脉来开方子……
经过芳菲一说,他才恍然醒悟。自己明明是个大夫,却耽误了妻子的病情。真是要不得!
“芳菲,你是个有见识的。伯父谢谢你了!”
陆月名说罢匆匆回后堂去询问妻子病情,留下陆寒与芳菲二人在饭厅里相对而立。
陆寒眼中满是钦佩:“芳菲妹妹,想不到你也会看医书?”
正文第十六章:访客
原来何氏真的是得了冷痢。经陆月名一问,她仔细回忆,才想起她发病前一天多吃了几块放冷了的绿豆糕,发病当天又喝了两盏冷酒——两者交侵,她的脾胃就闹腾了起来,导致生了这场痢疾。
陆月名还真的按照芳菲说的那个偏方,用莲藕节榨汁调温酒让何氏服下。果然用过两三趟药后,何氏的痢疾就渐渐止住了!
“芳菲妹妹,你的方子真厉害。是从哪本医书上看来的?”
陆寒因为这事对芳菲更亲近了几分。不仅是因为芳菲帮了何氏,还因为他觉得她和自己是“同道同人”,很想跟她探讨一下医术。
芳菲忙不迭摆手说:“看什么医术,这些故事我都是听家里的老家人讲古的。想不到真的有效……我哪懂看什么书呀?字都不认识几个!”
听到这话,陆寒微感失望,不过他很快又笑着说:“听过的故事能记得这么牢实,妹妹你好聪明。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教你写字,好不好?”
“当然好!”
芳菲求之不得。她也没打算一辈子装文盲,那不是挺难受的嘛。
她没想过陆月名真的会采纳她那个藕汁加酒的偏方来给何氏治病。印象中,做大夫的人应该是对自己的医术极度自信的,自己开的方子容不得别人质疑,更别说用人家开的方子了——特别是自己这种黄口小儿!
看来陆月名绝对是大夫中的异类……也可以说他根本没有做大夫的职业自豪感,不会想着去维护自己的专业尊严……呃,算了,没什么不好。
她可以感受到陆月名自始至终对大夫这个职业无法投入的心情,在陆月名心目中,只有科举才是正道。
这也就注定了陆氏父子之间的矛盾……很无奈啊。
“芳菲妹妹,你要回房休息吗?”
陆寒见芳菲刚跟自己说了两句话就要告退,以为她身子又不舒服了。
为了免除陆寒的疑惑,芳菲只好据实以告:“我去厨房。”
“厨房?”陆寒说,“你要是想吃些什么,让春雨到厨房去要就好了。何必自己去那烟熏火燎的地方呢?”
芳菲笑了笑说:“我看今儿早晨莫大叔运了好些新鲜莲藕回来,我想去做一味点心给伯母吃——她吃药吃了好些日子,估计舌头上都麻木得没感觉了。”
陆寒更是好奇,一定要跟着芳菲去厨房看看她想弄什么东西。芳菲看看陆寒,实在不想这整洁无比的小男孩染上什么烟灰之类的东西,说了好些“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才把他劝住了。
其实芳菲之所以起了做点心的念头,除了她眼馋那些新鲜莲藕之外,还在于她在陆家后院发现了一棵开花的桂树。
那些飘落的桂花,让她想起自己在甘泉寺后山捡的那包花瓣。当时她让春喜捡花瓣,就是想弄桂花点心来吃的……春喜已经不在了。
芳菲想到春喜,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好容易才把这情绪压了下去。无论如何,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下去的!
她带着春雨来到厨房。之前她就跟厨房娘子三姑打过招呼,所以等她来到的时候,三姑已经把她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莲藕、糯米、竹签……嗯,谢谢三姑。”
芳菲向三姑绽开一个感激的微笑,壮实的三姑忙说:“七小姐哪里话!您说了是要给我们大娘子做点心的,这本来是我们的分内事,说什么谢不谢呢!”
一边的春雨将她早上采集来的桂花花瓣也拿出来放在案板上。
芳菲将两节莲藕洗净后擦干,从一端切下一指厚的一节作为帽盖。又洗净糯米,把糯米塞入莲藕孔内,塞满后将莲藕帽盖盖上,再用细细的竹签子扎牢。
接着她让三姑生起灶火,将莲藕放入蒸笼蒸了一个时辰。
“七小姐,这莲藕要蒸这么久啊?”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