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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木架子倒了下来,上头的瓷盆接连砸到地上,屋子里顿时一片狼藉。
丫头们服侍惯了,知道小姐一生气就是在屋里砸东西的,都又惊又怕,没人敢上前去收拾。
“你们都是死人呐连个端茶来的都没有”
邵棋瑛坐在床沿上破口大骂,似乎要把从母亲那儿受的气全撒在这群丫鬟身上。
只有她的贴身大丫鬟绡儿是躲不过的,只好战战兢兢端了杯茶送到她面前。
邵棋瑛狠狠瞪了绡儿一眼,劈手夺过茶喝了一口,又“呸”地吐了出来,一手把茶杯掼在地上砸个粉碎。
“你想烫死我啊,端这么热的茶来”
邵棋瑛杏眼圆瞪,像是要把绡儿吃了似的。
绡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邵棋瑛的脚边不住告饶,被邵棋瑛又飞起一脚踹到一边。
“滚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要跟我作对的”
邵棋瑛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她有什么不好?吴夫人为什么看不上她?论家世,论容貌,她自认为在闺学的一众同窗里自己绝对是个拔尖的,吴夫人一开始不也对她很好吗?
绡儿见邵棋瑛又瞪了过来,她实在害怕这位姑奶奶又拿自己来开刀,忙说:“姑娘,最近我从史家打探到了一点儿消息。”
“哦?”邵棋瑛果然立刻来了兴致,也不忙着撒泼打人了。
她一把扯过绡儿来,绡儿迟疑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附在邵棋瑛耳边说了几句话。
邵棋瑛听完,一把将绡儿又丢到一边去,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秦芳菲!
正文第七十七章:泼妇
第七十七章:泼妇
雪后初晴,反而比下着雪的时候还要冷着几分。
“姑娘,要不今儿就别去了吧,您这两日身上都不痛快。”
春雨一边给芳菲穿外出的大毛衣裳,一边担忧地看着芳菲的脸色。姑娘都病了好几天了,也没让她出去请大夫,就吃自己开的药调理着。
虽说她也觉得自家姑娘开药方的本事并不比外头的大夫差多少,能不见外男还是不见外男的好。可芳菲一天不好起来,春雨的心就一天不踏实。
想起好多年前,姑娘年纪还小的时候,倒是天天病着……如今姑娘身子骨比起以前是硬朗多了。
芳菲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梳好的头发,轻笑一声:“不妨事的。不过是受了点儿小风寒,看把你们一个两个紧张的”
芳菲的病,她自个心里有数。怕是那天在佳茗居和方掌柜说事的时候心火上来一冲,又被风雪一冻,才病了这么几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吃了药,也不是说好就能好的。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大雪总算歇了几天。因为大雪而中断了功课的闺学也重开了——要是再不开课,那就准得拖过了年去,现在都已经是腊月了。
其实要告病假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芳菲觉得今儿大家必定都是人齐的,单单自己缺席总归不太好。
“芳菲,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盛晴晴来得早,一看芳菲青着脸走进来,赶紧过来看她。
“没什么,身上不太爽利。多休息两天就好了。”芳菲坐下来解开披风,盛晴晴刚想和她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前一暗。
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看着双手抱胸站在她们面前的邵棋瑛,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词“来者不善”。
“秦妹妹,几日不见,越发我见犹怜了啊。”邵棋瑛一双浓眉直插入鬓,面上一股煞气,和她说的话可是半点都不搭调。
芳菲直觉感到邵棋瑛这回来找茬和以往不太一样。以前邵棋瑛也没少对她冷嘲热讽,但这么“郑重其事”的跑到她面前来刻薄她的次数还真不多。
难道是……因为上回赏月会整了她的那件事?
不过芳菲可不怵她。一来,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茶杯当时就摔了个粉碎,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得出来。二来,当日邵棋瑛算计她在先,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反击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又不是圣母,难道人家欺负她还得干受着不还手?
盛晴晴也察觉到邵棋瑛话里藏刀,立刻站了起来和她对视:“芳菲正不舒服呢,你有什么事?”
“是么?”邵棋瑛嗤笑一声,斜瞥了芳菲一眼:“这里都是闺学同窗,又没什么公子少爷的,秦妹妹做出这等病西施的媚态来给谁看”
闺学学堂里本来烧着银丝炭,屋门上都挂着棉毯,端的是温暖如春。邵棋瑛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却被瞬间冷冻,所有人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凝重得吓人。
这句话实在太刺耳。这些千金小姐们虽说心性不一,家教不同,可是也没谁敢说出这种话来的。
邵棋瑛却是“家学渊博”,她看着家里一个母亲几个姨娘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个个嘴里吐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早就学了一肚子的尖刻话儿。外人不知的,只以为邵家是名门望族,却不知他家里头是这等家教呢。
作为被攻击对象的芳菲,却是十分镇定。
她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快速在脑子里把这话过了一遍,寻找邵棋瑛突然找茬的根源所在。
“公子少爷”,显然指的是和邵家议亲的史家大公子史楠了。“媚态”,是在讽刺她勾引男人吧?
隐隐听说过邵家的婚事黄了……莫非这邵棋瑛也打听到了史楠在街上设计拦下自己的事情,认为她的亲事不成是自己yin*了史楠的缘故?
但史楠这桩事,应该很隐秘才对,不然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芳菲没有猜错。邵棋瑛确实听到了史楠看上芳菲的事,不过却不知道史楠找了痞子“碰瓷”芳菲。
邵棋瑛的大丫鬟绡儿有个远房妹子刚进了知府后宅当差。绡儿听这丫头说,史家公子在赏月会之后不久被老爷叫人捆上狠狠打了一顿,说是惩罚他看上了什么姓秦的女子,还说这个姓秦的已经是定了亲的姑娘。
邵棋瑛一联想当日赏月会上史楠看着芳菲的眼神,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她这把火憋了很久了,今儿闺学重新开课,她本来也没打算立刻找芳菲算账。可是芳菲一进来,她看见芳菲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强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这狐狸精就是整天装成这个样儿,才会勾搭上那些男人的还把自己装扮成什么贞洁烈女,为了未婚夫婿守节什么的……呸今天她就是要把这女人狠狠骂一顿
她无视周围同窗们奇异的目光,继续盯着芳菲说:“你说话啊,是不是哑巴了?被我说中了吧”
芳菲忽然“哧”的笑了一声,打破了整间屋子里沉重得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邵姐姐,你很生气?”
芳菲笑吟吟的看向邵棋瑛。
在芳菲看来,邵棋瑛这种人,如果剥去她“名门千金”的外皮,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和泼妇对峙,一般来说,有两种办法可以压倒她——要么比她还不讲理,直接给她**掌把她的气焰全给打下去。要么就无视她的存在,让她自己撒泼出丑卖乖。
不过第一种太过损害形象,芳菲是不会用的。第二种呢,是她一直以来对付邵棋瑛的绝招,但目前看来似乎不适用……
还是给邵棋瑛下个套,让她自己钻进去吧……
芳菲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立即把邵棋瑛给呛住了。
“我……我没有生气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着?”
邵棋瑛色荏内厉的说了一句。她不能说自己生气啊,不然下一句人家问她“你在气什么事情”,她就不好答了。
“为什么呢?”芳菲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邵棋瑛:“小妹驽钝,实在不知在何处得罪过邵姐姐,请邵姐姐有以教我。”
“你别装蒜一天到晚做出个美人样子来,东勾搭这个西勾搭那个的,我们闺学好好的清净地方,都给你弄腌臜了”
邵棋瑛一怒起来,口不择言。她也是在家里天天被她母亲骂得惨了,这下怒火攻心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史明珠和两个妹妹远远站在一边,心知肚明邵棋瑛是在为了什么和秦芳菲吵架,对邵棋瑛更加鄙视。
哪有这样的人?还说什么大家闺秀,议亲不成就当众撒泼,这……幸亏没把这人娶进家来,不然岂不是家宅不宁?
对于芳菲,史明珠心里很是愧疚。平心而论,这件事上芳菲是绝对的受害者,又不是她自个要走到史楠眼皮子底下去给他瞧见的。这点儿是非史明珠还是分得清的,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好出头帮芳菲说话。
芳菲把脸一沉,一字一顿的对邵棋瑛说:“邵姐姐,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些话,岂是我们当女儿家的能说出口的?什么‘勾搭’不‘勾搭’的,听了就让人害臊也不知道是谁弄脏了闺学呢”
“你……”
邵棋瑛刚想说些什么,芳菲又开口了:“邵姐姐,女儿家名节为重,你难道不知道?只为了你所谓的‘看我不顺眼’,就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说说你这样作为还像话吗?”
芳菲必须一口咬死了是邵棋瑛看她不顺眼才胡说八道,而不能让人认为她和邵棋瑛是为了一个男人起争执——虽然这是实情。不然这话一传出去,即使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得成丑闻,对自己相当不利。
幸亏以前邵棋瑛也常常找芳菲麻烦的,不明真相的人们只会认为这跟以往多次一样,是邵棋瑛在仗势欺人,而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邵棋瑛自己更不可能直接骂出芳菲坏了她姻缘这样的话来——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你说我不像话?你这个……”
邵棋瑛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人冷冷截了下来。
“你确实太不像话了”
众人一齐往屋门处望去,只见湛先生手里拿着两卷书本,正用冷森森的目光注视着邵棋瑛。
“统统给我回到位子上”
湛先生一声令下,众人火速归位。邵棋瑛尴尬的挪到她的位子上坐下,只觉得湛先生一直都在看着她,让她好不自在。是了,她怎么忘记了湛先生时常喜欢提前来到的……
芳菲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扶着椅子也坐了下来。盛晴晴过来低声安慰她:“没事的,她这人说话大家不会往心里去,你别被她的话给气着了。”
芳菲勉强笑了笑。最好如此……她实在不想传出什么桃色绯闻了。上回湛煊的事情,因为她的“自杀”,所以人们才没把“狐狸精”之类的帽子扣她头上。这回……唉……
身为女子,真是活得好累……
早上的课一完,邵棋瑛怕湛先生找她训话,早早溜了。谁知湛先生压根就没想找她这块朽木。
“芳菲,你先不要走。”湛先生叫住了芳菲。
正文第七十八章:教诲
第七十八章:教诲
芳菲几乎忘记自己上一次来梅园是什么时候了。
几年前初入闺学,她得到湛先生另眼相看,常常邀她到梅园里品茗说话。后来因为湛煊对她起了别样心思,芳菲渐渐便不再踏足梅园。最后一次到梅园来,似乎还是那回找湛先生哭诉的事……
初次来到这白墙灰瓦的小小庭院,她还是个半大孩童。如今,却已是二八年华的如花少女。
光阴荏苒,梅园依旧。
时光仿佛在此停滞不前,这园子仍然和自己初到那次一样,粉白的雪,殷红的梅。连檐上那略略残缺的兽头也并没有刻意修缮,而烧起了地热的暖阁还是那样温暖。
湛先生屈膝坐在暖阁中的小几旁,看着芳菲给她斟茶,唇边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笑容深到眼底,牵扯出眼角丝丝的纹路,暴露了湛先生真实的年纪——保养得再好,她也是个望四的妇人了。
“好久没有喝你这孩子泡的茶了”湛先生端起杯子来轻轻抿了一口,颔首道:“同样的茶,同样的水,经你的手泡出来确是比别人更胜一筹。”
芳菲忙谦让道:“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先生偏爱芳菲,便觉得芳菲泡的好了。”
“嗯,”湛先生放下茶杯。“你说的好,我确实偏爱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找你来这儿说话吗?”
“芳菲不知。”
芳菲垂下头来,难道是因为湛先生听到自己和邵棋瑛吵闹,所以要把自己叫来教训一番?看看这屋里,大小丫鬟都被湛先生借故调开了,是打算和她好好说话吧。
“芳菲……”湛先生怜爱的看着她水莲花般娇美的面庞,感慨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学堂后头的小角落里,死死抓着一支笔在写字。那时候我还在想,这姑娘是不是没开蒙过,怎么拿笔的姿势如此难看?”
芳菲脸一红,讷讷的说:“是芳菲驽钝。”
“你驽钝,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湛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见过的女孩儿里,没有一个比你更聪慧的。你也不是天资特别出众,但你对于不擅长的事情,却很舍得下苦功。”
她伸手拉过芳菲的右手:“你手上的这几块茧子,我早注意到了。不知道在家里练了多少大字,才练出了今天这一手秀气的书法……这一点上,满闺学里就没人比得上你。”
芳菲被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