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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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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天凉了,穿夹袄出门吧。”

春雨开了衣箱,把芳菲的秋装都整出来,挑了一身夹衣给芳菲过目。

“行,就穿它吧。”

芳菲随意看了一眼,点头同意穿这身衣裳。

她穿戴好了走出房门,脸上被秋风一吹,有些微微的冷意。

“果然是深秋了呀……”

她轻轻叹息了一句,扭头出了院门。

被婚礼延期和秋意来袭的种种愁绪所感染,芳菲的心情依然说不上开朗。不过想到待会去了济世堂,能和陆寒见上一面说说话,总算好过了一点。

虽说未婚男女要避嫌不能见面,但芳菲因为有时要打理济世堂的事情,还是常常要到陆家这里来。

因为她和陆寒这一对被传为“佳话”的缘故,街坊们都对他们格外宽容,没说出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但芳菲前一个多月因为要在家待嫁,很久都没有过来了。

那时还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成济世堂的女主人,堂堂正正的做个内当家的……却原来还得等到明年。

纵是她不在乎自己的年纪,但在别人看来,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芳菲却在想,自己都被人闲年纪大,那比她还大上两岁的春雨,也该早点成亲才对。

本来以为自己出嫁后再给她办婚事,看来还是早早把她给嫁了再招进来服侍吧。

“咦?”

芳菲在马车里听到外头鞭炮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现在还没过国丧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放鞭炮?

“外头放鞭炮的是哪一户人家?”芳菲问陪她坐车的春雨。

春雨撩起帘子,看了一眼才回复说:“啊,刚才路过府衙了。是府衙在放鞭炮呢……不知道是为什么呀?”

“府衙放炮?”

芳菲恍然大悟。在这种时期,官府出面庆祝的那就只可能是一件事,那便是新君即位。

新君……应该是毓昇吧。

她才意识到,自己多年前救助过的那个少年,竟然已经成为皇帝了

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这么些年过去,朱毓昇的面目在芳菲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而且,他也有好几个年头没传什么消息过来了……想必早就忘了她是谁了吧?

她努力地回想起上辈子在荧幕上看过的那些皇帝的样子,始终无法将她记忆中那个冷傲少年的模样代入进去。

“呵……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芳菲自嘲地笑了笑,也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

大明顺天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夜,皇帝大行,后定庙号为文宗。

十月,国公、勋爵、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一起在宫门外跪拜上本,劝太子朱毓昇继位大统。

三次之后,朱毓昇终于接受民意,下旨择日登基。命令礼部筹备新君即位大典,从速从俭——他向来不是个喜欢摆排场的人。他现在需要的,是尽快坐稳帝位。

钦天监的官儿们很能体会上意,知道太子急着登基,就把日子选在了十月底。

是日,司礼监、钦天监、尚宝司、鸿胪寺、教坊司一齐出动,为新君布置好了他出场的华丽舞台——奉天殿。

朱毓昇穿着衮服,带着冠冕,在无数宫女内侍的簇拥下在后宫缓缓走出,一级一级地走上奉天殿的台阶。

他走得很慢,很稳。

就像他在这深宫中走的每一步,都是这么的慢,却也稳稳当当。

秋日的艳阳照在他冠冕前垂下的珠帘上,荡起一片晶光,他恍惚又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十四岁。孤身一人,被一个干枯黄瘦的老内侍,引着走进了皇帝的书房。那里已经跪了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堂兄弟。

当时已经是个中年人的皇帝,绝对不是一位和蔼的长辈,默默在写着一副书法,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任由他们三个王子在地上跪着。

皇帝本心并不愿意从宗室里选择后嗣,只是迫于太后的压力,才会宣三人进宫。

他费了多少工夫,才能够在三个人里脱颖而出,同时得到了皇帝与太后的喜爱,被立为太子?

这其中的勾心斗角、艰难挫折,实在不足与外人道。也不可能与外人道……

朱毓昇走到了奉天殿中。

他先披上孝服,在供奉大行皇帝的香案前亲自跪拜,祷告,表示受命完毕。再向宗庙的方向祭拜,又告知天地社稷,经过一连串极其繁琐的仪式后,他登上了奉天殿的龙座。

詹太后被一群宫女众星拱月般拥出,来到朱毓昇面前,亲手为他正了正衣冠,表示礼成。

这一对祖孙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朱毓昇面上泛起诚恳而恭敬的微笑,似乎在告诉詹太后,自己一定会继续尊敬她。

詹太后想起昨天晚上,朱毓昇来求她出席大礼时跪在地上说,打算迎娶她亲弟的嫡亲孙女儿为皇后。

很好……看来他已经意识到,没有自己这个太后的支持,他可不一定能在朝上站稳脚跟。

詹太后在皇帝宝座旁的鸾座上落座。

之后百官进殿,一起跪下,行五拜三叩头大礼,山呼万岁。

朱毓昇看着地上一溜黑压压的脑袋,心情极为复杂,轻轻吐出一句:“众卿平身。”

自此之后,他便是这大明国的唯一至尊,千万人之上的帝皇了

詹太后回到紫宁宫,感到身子很是疲倦。

毕竟年纪大了,经过那么冗长的仪式,当然会觉得累。

几个宫女伺候她换下那身华丽而沉重的宫装,为她穿上轻便的衣裳,又熟练地给她捏肩捶腿。

詹太后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盅,轻轻喝了一口香茶,吁出一口气。

该找个时间,和弟弟商量一下选皇后的事情了。朱毓昇肯在亲事上妥协,证明他还是不敢和自己起正面冲突的……

本朝惯例,后宫之女出身不必显赫,只要身家清白就好,就是为了防止外戚专权。但有些事情,是防不胜防的……

詹太后入宫时只不过是个“美人”,亲父也只是个七品县令。可她善逢迎,懂钻营,逐渐升为贵妃,在陈皇后去世后又母凭子贵当上了皇后,乃至被尊为太后。

她扶持母族上位,三十多年来,詹家从地方上的小官儿一路狂飙,如今俨然成为京城豪族了。

叱咤后宫三十年的詹太后,对自己与家族的势力都很有信心……

想着心事,她沉沉睡了过去,嘴角犹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三天后,百官接到圣旨,被尊为“太皇太后”的詹太后因为先帝大行,哀毁过度,积郁成疾,病倒在紫宁宫中。

新皇朱毓昇下旨,为了让太后安心养病,紫宁宫严禁外人出入,更不许任何人前往探视,干扰了太后的休养。

詹太后发现一夜之间她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捆了带走,却给她换了一批新人来服侍,这才知道自己被软禁了起来。

她这才明白,朱毓昇是要骗她先帮他完成继位大典,再慢慢地收拾她……

与此同时,朝中对詹家以及他们一党的势力的清洗,渐渐拉开了帷幕。

这些事情普通人当然无从知晓。就在新君即位的这段日子里,无数学子走上了前往京城赶考的路途,陆寒当然是其中之一……



正文第一百一十五章:进京

第一百一十五章:进京

“满腹文章,满头霜雪,满面埃尘。

直至如今,别无收拾,只有清贫。

功名已是因循。

最懊恨,张巡李巡。

几个明年,几番好运,只是瞒人。”

这首《柳梢青》寥寥数语,却写尽自隋以降数百年来读书人的辛酸。从一个开蒙幼童,到踌躇满志的童生,再考秀才、过乡试……这条漫漫科举路,有的人一生都没有走完。

但相对于许多白发苍苍依然被拦在乡试门槛上的老秀才来说,陆寒无疑是极其幸运的。

第一次考乡试就过关,而且是第三名亚元这样的好成绩,自然是多年才出一个的英才。

因此,虽然不能在上京前完婚这件事情给陆寒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遗憾,但他的情绪依然昂扬高涨。

十一月十八,陆寒在两个镇远镖局的保镖和书童砚儿的陪同下,从陆路向京城方向进发。

芳菲自然前来送别。陆寒还以为他得好好安慰芳菲一番,却发现芳菲的表情并不是太难过,他才放下心来。

只是常常跟在芳菲身边的春雨居然没出现,陆寒略感奇怪,不由得看了芳菲身后的碧荷一眼。

芳菲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解释说:“我给春雨选了个好日子成亲,放了她几天假。她丈夫就是她的远方表哥,据说两家小时候还有过口头婚约的……就跟咱们俩一样。”

听到“咱们”这个词,陆寒不觉心头一甜。要不是顾忌着这五里亭内外人来人往,他真想握着芳菲的手好好温存一番。

“陆哥哥,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其实她之前就已经对陆寒的起居饮食千叮万嘱,这时只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当上京游玩一趟好了。会试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无论你有没有中进士……我都不在意。”

陆寒温柔地看着芳菲,轻轻“嗯”了一声。

要是他们已经成亲,他一定要带着芳菲上路的。现在计划有变,只得自己上京了。也好芳菲娇滴滴的姑娘家,也不必要跟着自己旅途劳顿了

陆寒一路上有书童服侍,镖师护送,兜里又带着芳菲给他准备好的几百两银子的盘缠,走得不算辛苦。

过了腊八,还没到小年,陆寒一行人就已经冒着风雪赶到了京城。

顺天三十二年腊月,今年刚刚通过乡试取得举人资格的学子们,还有往年没有考上进士的那些举子,齐聚京城,准备参加来年二月的礼部会试。

三四千名的考生,加上陪同他们而来的家人随从,一下子就挤满了整个京城。这种时候,就是各家客栈、旅店大肆敛财的好时机,平时只需一钱银子就能住一晚上的客房,现在一两银子也定不到。

和乡试时的情况差不多,家境好的考生,会临时租一个小院子来住下。毕竟从进京到成绩发布,前后要经过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自己带家人住一个院子当然方便。

不过很多家境一般的人,就花不起这个钱了,只能住店。住店也得靠关系啊,没关系你可挤不进去……

幸好还有一种地方,是专门容纳家境稍差,或者没什么关系门路的考生的,那就是各省各道的“会馆”。

每一个省、道,乃至比较富庶的大府城,都会在京城设立自己的会馆,让上京赶考的本地举子们居住,这也是一种福利。

至于房费和伙食,都只收很少的成本价钱,绝对是贫寒学子们的福地。

像阳城这种大府,在京城就有一所规模不小的会馆,那也是陆寒的目的地。

两个镖师将陆寒送到了阳城会馆,看着会馆的管理人员接待了陆寒,才放心地离去。

这里的管理人员对前来投宿的学子们都很客气,毕竟这些人都是举人身份,而且极有可能过了这个春天就金榜题名,成为天子门生,所以是怠慢不得的。

当然举子们也不会随意使唤、呼呼喝喝这些管理人员。能考上举人的考生,个个都是人尖子,哪会笨到在这种地方暴露出自己性格中不好的一面——不是等着被人告黑状么?

所以整个会馆的气氛,看起来是很祥和的……

陆寒来得不早不晚,分配到的房间也是不好不坏。

“少爷,您请歇着,我先把这儿打扫打扫”

砚儿今年十二岁,是个勤快孩子,陆寒对他也比较满意。不过陆寒见他这么着急想打扫屋子,便笑着阻止他说:“你一路拿着咱们的行李,也累得慌。坐一会儿吧。人家这屋子想来是天天打扫的,干净得很。”

他的话音才落,便有人过来送热水给他冲茶洗脸。陆寒让砚儿给那人道了谢,自己好好抹了把脸,这才好好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屋子不大,没有分内外两间,只用屏风隔开了卧室和小厅。不过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虽然半新不旧,也看得出用料不差。

陆寒对自己住什么样的地方,自然是不在意的。

他当年一个人到乡下去住在昏暗简陋的农舍里,一样能写出字字生花的好文章,现在住在这么窗明几净的地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何况住在会馆里,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和这些举子们切磋学问。

举子们在参加会试的一两个月里,除了闭门苦读之外,还要开大大小小的文会来彼此交流学习,以增进自己的学识。

规模大的文会,不但有举子们参加,还会有已经考上进士的同乡学长们——现在都在六部六科里当着官儿——来看望大家,作为过来人给大家提出一些考试上的建议。

规格更高的聚会,则会邀请那些清贵的翰林学士们来讲学,让这些当年考试都在一等的前辈高人们来指点指点大家。

陆寒参加了两次文会之后,就被阳城会馆里的举子们公认为考上进士的热门人选。

原来大家还不大看得起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亚元。明摆着的嘛,这里的举子们几乎都是三十以上的人了,可这小子嘴上的毛还没长齐呢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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