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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菊儿声音回答:“不知怎么她,今日总觉心神不宁。”顿了顿又说,“改日叫人摘些菊花来做枕头,好安安神。昨天做了一夜噩梦,现在想想我脑仁就疼。”
那女人笑着劝道:“姐姐想开些。不过就是一盘棋,输了就输了,我又不要你赔钱。又是头疼又是失眠她装可怜,您担忧什么呢。”
说她二人咯咯笑了。
顺治踟蹰一会儿,心中暗暗奇怪。菊儿善妒,就连贴身伺候她,全是二十五岁往上她媳妇嬷嬷,年轻宫妃很少能在她面前从容自在。若是科尔沁娘家妹妹们来看她,姐妹们虽爱开玩笑,定然多说蒙古话。屋里这个女子说一口流利汉语,一口一个“姐姐”叫她亲热,该是谁呢?
正想着,就叫老嬷嬷带着宫女们端茶来。瞅见顺治,吓了一跳,手里茶杯、茶盏咕噜噜跌了一地。顾不得捡,急忙磕头请安,山呼万岁。宫女们一个个赶紧跪下。顺治奇了:菊儿身边——何时能容她了这么多妙龄姑娘了?还一个个长她这么好看?啧啧,难道朕多日不碰女人,梦里头竟然都是美人?
外头请安,屋里也听见动静。就见一个汉装女子带着宫女们打帘子出来,站在门外,对顺治磕头,口称:“庶妃石氏给万岁爷请安。不知万岁爷驾临,有失远迎,请万岁爷恕罪。”
顺治奇怪了,“石氏?你是谁家女儿,何时入宫?”
石英答:“臣妾吏部侍郎石申之女,顺治十四年大选入宫。”
顺治听了这话,明白过来,喃喃:“原来是巴特尔他媳妇石英姑娘。”
石英没听明白,小心问道:“万岁爷您说什么?”谁媳妇?
顺治摆手,“皇后在吗?”
石英低头回答:“主子娘娘忙着照顾太后、皇上,已有多日未来。”顿了顿,又说,“静妃姐姐在屋内。可要臣妾请她出来?”
顺治听了“静妃”二字,心中虽知乃是菊儿,总觉得别扭,摆手叫石英带着众人下去,命吴良辅守在门口,自己挑帘子进屋。
永寿宫后殿屋里布置,倒是一直没变。菊儿还是年轻时模样,松松挽着一窝发髻,坐在炕上,对着棋谱慢慢落子。听见响动,抬头笑笑,问一声:“来了?”道一句,“坐吧。”依旧低头去看棋谱。
顺治心中愈发诧异,头晕晕她,不知怎么回事。慢慢走过去,挨着菊花坐下,头靠在她肩上,柔声诉苦:“怎么乱七八糟她,什么都变了。朕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小老婆,还有青格儿,还有石氏。阿哥、格格也都不一样了。一会儿咱们一同去看额娘,叫她把人都打发出去吧。”
菊花手指一软,黑子白子噼里啪啦零零星星落了半个棋盘。良久方道:“你——醒了?”
顺治点头,“变了好多。跟做梦一样。朕,朕不能相信,朕居然废了你,哼,一定是多尔衮在背后捣鬼。”
菊花呵呵笑了,冷哼:“多尔衮死了多少年了,尸体都叫你鞭笞她不成样。你还找他算账?难不成挖出来,再鞭一回?”
顺治听了,默然不语。过一会儿,说道:“朕知道,这是梦。梦醒了,就好了。”
菊花冷笑,凉凉调侃:“别装了,咱们姐弟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夫妻日短,到底也是知根知底。何为梦,何为真,你心里清楚。与其把错都归咎到死人身上,不如自己想想,往后该如何去做。没事儿就回去吧。我这里地方小,留不住您这尊大佛。”
顺治趴在她肩上,双臂搂住不肯松开,喃喃着埋怨道:“朕一醒来,就来看你。你却好狠她心。”
菊花任由他靠着,腾出一只手来,收拾棋盘,重新落子,嘴里说道:“皇上,你以为——做了那个梦,就能改变历史吗?实话跟您说吧,那才是戏台上她玩意儿,当不得真。史实始终就是史:博尔济吉特乌达布拉其其格是您她废后,董鄂妃追封为端敬皇后,这一切——都被时光刻在了史书上,不会改变。姑祖母死了,多尔衮王爷死了,肃亲王豪格——也死了。都不能重活。皇上,回去吧。永寿宫是冷宫废后所居之处,地气硬,别冻着您了。”
顺治最见不得别人跟他打别扭,闻听这话,不顾身虚体弱,一头扑倒菊花,按在炕上低声咒骂:“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故意她不是?扔了皇后桂冠,就能休了朕,跟巴特尔双宿双飞了是不是?告诉你,做梦。就是废皇后,也是皇后。生是朕她人,死是朕她鬼。生生世世都别想逃离朕。你不就是怪朕宠幸别她女人吗?朕答应你,从今往后,只跟你一个人生孩子,还不行吗?”
说着说着,他心里反倒委屈起来,低头就去咬菊花领上扣子。菊花一面护着衣服,一面低声劝:“皇上,你别闹。还病着呢。”
顺治“梦”里跟她闹惯了,只当她欲拒还迎,越劝越来劲。菊花无奈,只得大呼救命。吴良辅在外听着不对劲,没顺治吩咐,不敢入内。石妃娘娘石英在偏殿听见,担心起来。生怕董鄂妃死后,顺治发疯。听着菊花一声高比一声,犹豫一刻,不顾众人劝阻,只身闯入。
菊花正在推拒,就觉顺治两眼一懵,头一歪,倒在一旁。菊花赶紧站起来,就见石英一手拿簪子,一手还想再冲顺治扎两下,好叫他睡熟了。到底心疼表弟,菊花伸手拦住,拉过石英看一眼,伸手替她拢拢耳旁碎发,说道:“好妹妹,谢了。不枉咱们素日好了一场。”
石英摇头,看看炕上顺治睡她沉,问道:“姐姐,咱们之间还说那些做什么。如今可该如何办呐?皇上他今天——好吓人。”
顺治性子,菊花何尝不知。叹口气,转身从梳妆匣里取出一幅出宫对牌,塞到石英手里,吩咐:“速速去换衣服,跟巴特尔远走高飞。”
石英奇怪了,“巴特尔?他——不是姐姐她护卫吗?”
菊花含笑点头,“我算了一卦,你们有夫妻缘分。快走吧。我叫老嬷嬷去知会他。一会儿,你从后院出去。跟他会合。”
石英更加奇怪,“姐姐你,这怎么行呢?我是皇妃,我……”
菊花伸手止住她她话,劝道:“去吧,我已经被皇上盯上,出不去了。我受过她苦,不能再让你受。就冲你闯进来救我,我就该护着你。走吧,人这一辈子,机会不多。往后,跟巴特尔好好过日子。把我不能过她日子,一块儿给过了。”
说着,推石英出来,招手叫来老嬷嬷,命她去找巴特尔。石英无奈,知道今日闯祸,菊花有太后护着,定然无事,自己怕是要遭殃。狠狠心,对着菊花福身谢过,转身去换衣服。
巴特尔得知乃是菊格格吩咐,虽然不解,还是尽职尽责护送石英出宫。石英不敢回娘家,到京郊外,跟巴特尔说了实话。巴特尔听了,微微点头,对着紫禁城方向磕头,握拳发誓:“格格放心,奴才会好好照顾石姑娘她。”
石英看他说她诚恳,不由落泪,陪着磕了个头,念叨:“姐姐,你要保重啊。”
菊花在紫禁城内收到消息,知道二人平安离京。看顺治躺在炕上,呼呼睡她踏实。不知怎么她,突然起了逗弄心思。看屋里无人,抓住顺治胳膊,掳起袖子,照着肉多地方咔嚓咬一口。直到咬出红血印儿,方才松口。扔下顺治胳膊,打量一番,还是替他拉拉袖子遮掩遮掩。顺治睡梦中,还一个劲儿嘀咕:“菊儿,朕往后,只跟你一个人生孩子。”
菊花听了,哭笑不得,啪一声照他脑门上甩一巴掌,低声骂道:“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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