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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式建筑向上的直线一直是西方美学上一个重要的符号象征,象征教徒们对天的向往,一种激越的生命美学。
记得在巴黎参观圣母院时,她就曾为其内部高耸的尖拱以及交叉肋拱交错繁复的结构之美所迷惑,更别提屋顶几近不可思议的玻璃花窗,那灿烂迷离的情调。
眼前这一座天主教堂,建筑之精细或许比不上圣母院,但仍是轻清楚楚表达了歌德式精神那意欲接触天际的渴望。
一个修士在问明她的来意后,领她进了教堂,穿过中庭,来到宽广静穆的殿堂。
祭坛前,正举行庄严的弥撒仪式。由一个白发苍苍的司铎主祭,老人身后,一群年轻人一字排开,他们皆是此次祭祀的辅祭,只品位高下不同。
耶酥曾说,饼是他的体,酒是他的血。于是在弥撒祭祀里,献饼和酒便是真正大典。
季海舲在殿堂后怔怔立着,看着仪式进行,过程平和静肃。
可不知怎地,这原本该是令人沉静安详的仪式却蓦地挑动了她的心;她眨眨眼,恍若在那群年轻的辅祭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怎么可能?杨不可能在这里的!
但,她的心愈来愈快。
终于,典礼结束了。在教徒们分食圣体的同时,白发司铎朝她走来。
“你就是那位来自台湾的”
“Ling。”她告诉他英文名字。
“那么,你就是Simon的妻子了。”司铎若有所思,深深凝视她数秒,“请跟我来。”
他在前头引路,坚定平缓的步伐有着神职人员的从容祥和。季海舲跟着他,来到教堂后面,一座葱绿苍翠的庭园。
一阵爱尔兰独特湿凉的微风拂过,扬起她柔美翩然的长裙裙角。
“你想知道Simon从前在这里的事?”
“是的,”她轻声应道,瞪着老人胸前的银色十字架,“我想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有时候,知道太多反倒是一种残酷。”
她心跳了跳,扬起一张困惑的脸庞。
“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他语音徐缓,“那时候我还不是这里的司铎。”
“你认识杨吗?”
“杨?”
“对不起,我指Simon。”到现今她仍是不习惯以这个耶酥圣徒的名字称呼杨隽。
“我只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已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了,正打算离开这里。”
“是他的父亲来接走他的?”
“恩。”司铎微微颔首。
“我可以见见认识他的人吗?”季海舲无法像他那样心情平缓,有些焦虑地追问,“他的身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他在这里的生活……这里有没有人知道他的?”
“有一位。”他静静说道,“我想,由他来解释Simon的一切是最适合不过了,也能亲自向你道歉。”
“道歉?”季海舲拧眉,“为什么?”
老人不正面回答,“跟他谈过你就会明白了。”他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庭园一角,正拿着扫帚清扫的另一位老人,“他原是本院的司铎,当时被逐出教会,现在在这儿担任整理庭园的工作。”
他是被逐出教会的司铎?从一品降为连看守教堂门庭的七品都不如?为什么?
一团黑雾倏地围拢季海舲,她微微打颤,咬紧牙,极力想驱除那突如其来的不详预感。
她缓缓举步,走向正专心清扫的老人,在他面前停定。
老人恍若明白她的来意,抬起的脸庞是充满顿悟的。“你就是他的妻子?”
“是的。”
“十五年了……他现在过得可好?”
“很好。”她简洁回答。不知什么原因,在这老人面前,她体会到与方才的司铎完全不同的感觉。刚才的老人是安详慈和的,这一位却隐隐令她不安,两道秀眉不知不觉就想紧颦。
老人似乎看出她的厌恶,“看来你和他一样都不喜欢我。”
“谁?”
“Simon。”他静静地,神思仿佛回到久远以前,“一个相当聪明的孩子,很早熟,十二岁就担任六品辅祭,十四岁升四品……每一次我担任司铎主祭,他都会站在我身后……”
季海舲一震,所以她方才才会恍若在那群少年中看见杨?因他曾经在那庄严肃穆的殿堂里担任辅祭。
“他是魔鬼。”老人家突如其来的冒出一句。
“什么?”季海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锐的眸光落定老人面容,震惊地发现后者原先平静的脸庞肌肉抽紧,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孔更加扭曲。
“他是魔鬼。”他眼眸泛着诡异的红光,直直瞪着季海舲不,该是瞪着某个不知名的时空,“我一直没发现……但他确是魔鬼不错,化装成光辉的天使来引诱天主善良的门徒……”
季海舲无法克制的全身骨髓窜过一阵阴寒,呼吸跟着不匀,“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老人奇特的眸光锁住她,嘶哑的腔调满是控诉,“他是魔鬼!只有魔鬼才会长得如此俊美,清亮灿烂,就像撒旦之前在天界借着光明之子的身份,掩饰野心丑陋的一面……我听见召唤了,它告诉我他是可怕的堕落者,魔鬼的化身,要小心他,他是来引诱我们犯下原罪的”
她全身发颤,虽然天气是如此清新美好,暖暖的阳光轻轻洒落她身,但她却无法抑制地发抖。老人的话像一阵诡异阴凉的风袭向她,逼得她连血液都仿佛结冻。
“他背上的鞭痕是你留下的,对不对?”她来语音都发颤,“你用鞭子抽他、虐待他……是不是这样?”
“因为他竟敢试图引诱我堕落!”老人的音量更加提高了,棕色的眸子早已浑浊成一团灰,闪着非理性的诡光,“他竟敢对我这个天主的代表人下手……”他伸出两只枯枝般的手猛地攫住她肩膀,用力之猛,令她不仅眉头深锁。“我早该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孤儿,他的母亲是被他父亲强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只是伪装成天使……竟然想玷污我,他竟妄想玷污我这个上帝最忠实的使徒,所以我才会要他碰触我,这是为了洁净他的灵魂!你懂吗?他的灵魂充满了丑陋污秽,我是为了
涤净他的灵魂……他竟还想反抗!不知感恩的家伙……”
一阵清脆声响倏地划破僵凝诡谲的空气。
季海舲瞪着他,眸光从不曾如此凌厉冷冽,心情亦不曾像这般激烈震荡起伏。她瞪着在一时气愤之下在老人脸上刮下的红色指痕,心中却无法对这个年岁老迈的男人产生一丝一毫歉意。
“你强暴他!”她厉声指控,拼命咬紧牙关控制心绪的激昂,“你才是魔鬼!竟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下手!你”
她眼前忽地一黑,几乎昏厥。她真无法想象,一个遭受父母遗弃,孤身在这里长大的小男孩只因为自身长相太过清秀俊美,便被迫接受性的凌虐,服侍这种变态老头……
她觉得恶心!怪不得杨隽会满身伤痕,他一定是在试图反抗的过程中遭受这老头以鞭子抽打。他究竟反抗了多少次?又屈服了多少次?没想到他的童年竟是这样的!竟然如此黑暗可怕……
季海舲蓦地狂吼一声,身躯一次比一次颤抖得更厉害,心跳一次比一次律动得更狂野,呼吸一次比一次更加急促。她真想克制住自己,但脑海却波涛汹涌,心思异常混乱。
待她终于恢复清明神智时,才惊觉自己竟又连续重打了老人数个耳光。
她瞪着自己发疼发红的手掌,接着又瞪向老人脸上交错纵横的泛红指印,以及红肿的双颊。
他不知何时开始,面部表情已恢复平静,只静静地望着她。
“对不起。”他徐徐开口,垂着头的模样像认罪羔羊,“这几年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一直在忏悔……”
她不相信!
方才他那激动控诉的模样像是一个为自己过去感到后悔的人吗?像是真正领悟到自己罪愆预备赎罪的人吗?他只是用这样的伪装欺骗世人而已!试图令世人相信他改过的诚意,事实上他只是将自己丑陋阴暗的一面掩盖起来
她不相信他真正在忏悔!他才是魔鬼,不可原谅的魔鬼!
“请原谅我”
“你不必求我原谅!”她尖声打断他,“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Simon!但你也没资格求他原谅,你没资格!只有最可怕的变态才会如此凌虐一个青涩少年……你不值得原谅!”
“你”他望向她的眸光满溢惊恐。
季海舲冷燃瞪视他良久,终于抛下一句,“愿上帝将你逐出天堂,锁入最可怕黑暗的地狱!”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重了,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理性的人该说的话。这太过残忍,太过阴毒,太过伤人。
但她依旧毅然决然,转身便走。
她清楚地意识到今日的自己完全不是平常的模样。平日的她不会如此毫无理性,不会像刚才那样完全无法克制激动的情绪,不会对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连甩数记耳光。
今日,她完全抛去了平素冷静从容的教养,失去了一个淑女该有的端庄优雅,既不计形象的放声尖叫,复不顾涵养动手打人。
今日的她不再是高贵的淑女,反成了无知的村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杨隽因她无法忍受竟有人胆敢如此折磨凌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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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身为司铎,我必须涤净堕落者的灵魂。”
他瞪着男人写满肉欲贪婪,偏又用凛然正气包装的阴冷面孔,牙关不知不觉打起颤来。
“过来!来向我表达忏悔之意。或者,我得先教训你?”
“你不能……”
“我是为了你好。”男人诡谲一笑,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知道吗?你的父亲是个浪荡邪徒,在你身上留下了淫秽的因子,我必须替你除去,否则你永远无法成为天主的门徒……”
他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不能强迫我……”
“该死的小鬼!”男人面容倏地一冷,“你没资格对我说不。上帝赐给我教训恶徒的圣责,我必须执行它!过来!否则我……”
“放开我!”杨隽锐声喊道,悚然睁开眼帘。迎向他的是一室浅浅灰暗,以及深夜的静谧。
是梦。
他双眉旋即一紧。
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不曾在午夜梦回时被这样险恶的梦境纠缠,为什么今晚会突然
可恶!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淡忘那段日子了,没想到它仍顽强地躲在他的潜意识里,不肯速离。
可恶!他五指抓紧大腿肌肉,强自隐忍心绪的激动。
半晌,他忽觉一样,蓦地抬起头来。
是她!她站在卧室门边,背后衬着淡淡晕黄的走廊壁灯。
他心脏狂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家。”
那么她听到了?看到他被梦境惊醒的狼狈模样?该死!她怎么敢?
他阴寒的眸光凌厉地逼向她,她却像毫无所觉,步履轻盈地进房,一面按下开关,淡红色的光霎时亮起。
“因为事情做完了,所以就提早一班飞机回来。”她语声轻快,一面拉开衣柜,取出睡衣及换洗衣物,“全身黏答答,得先洗个澡。”
他瞪着她进入与卧房相连的浴室,直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仍无法移开视线。
她究竟有没有看到他做噩梦?如果有,为什么她神情能如此平静,态度如此从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杨隽紧紧锁眉,忆起作日打电话到盛威集团在伦敦为高阶主管准备的公寓时,无人接听电话。
当时已经是伦敦的午夜时分了,她是因为睡得太熟所以不接电话,或者根本就不在公寓?
如果不在,她会去了哪里?
莫非她竟查出他的来历,去了柏林?
杨隽脸色一变,蓦地翻身下床,找到她搁在梳妆台上的皮包,迅速翻寻着。终于,他知道她放在夹层里的护照,打开它,指尖微微颤抖。
薄薄的一本护照盖满了入出境章,他翻开到最后一个盖有印章的地方,仔细阅读上面的英文字。
IRELAND。
他啪地合上护照,重新丢入她的皮包,双拳紧握。
她果然去过爱尔兰了。
盛威在爱尔兰并无事业,她不会无缘无故去那里,她去那儿只有一个原因去寻找他的身世之迷。
他太小看她了。原以为她会满足于他在十四岁时被杨家寻回的调查,原以为她不可能查出他小时候曾在爱尔兰住过,没料到她竟有办法查出这些。
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他还是婴儿